“哦?”不待傾城說完,李紹明便將話頭搶過,一臉肅顏,看着傾城,一本正色道:“說來說去,那還是你覺得我這羊脂玉佩寒酸了些,倒不如我再賞些古器珍玩,倒也成全你意如何?”
這話似是調笑,卻又帶着森森之感,讓傾城不禁冷汗涔涔,不覺間,汗水竟然沁溼了衣衫。
傾城連連叩頭三次,這才道:“王爺此言,奴婢罪不敢擔,但請王爺體察。”
再次的拒絕,讓李紹明臉面有些掛不住,不欲多言,便只厲聲道:“本王之言,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還是斷了這份兒心思罷!”
“可是,奴婢……”
只是,傾城的話還未說完,那雕紅嵌玻璃彩繪槅扇外便響起了永順刻意壓低的聲音,“稟王爺,楊主子有要事在殿外求見。”
李紹明看了看眼前跪着的人,又看了看那槅扇外,卻是冷冷一笑,道:“看樣子在你們主僕兩人倒是心有靈犀啊!”
如今如意公主來的倒是及時,怕是這樣一來,傾城還玉佩這事兒怕就好說多了,王府中的消息傳得很快,特別是與李紹明沾邊兒的。
得到消息之後,如意公主擔憂着傾城,嫌四人所擡的步攆腳程太慢,便一路小跑過來的,外面的交加風雨,全然阻擋不下她救傾城的心,這下得見李紹明,自然是擔憂之中又有些欣喜了。
傾城見狀,卻是心中苦笑,連如意公主都知曉了,那寧王府中這件事估計已經傳遍了罷!怕是這樣一來,怕是她以後的日子更加不好過呢!
如意公主的人還未進入書房,焦急的聲音倒是先到了,急聲喚道:“表哥,表哥!”
說話間,如意公主已經到了門外,看到傾城安然無恙,心下頓時鬆了口氣,只是她的笑容還未完全在臉上綻放開來,待看到李紹明後,微微一頓,這才福身行禮道:“如意給王爺請安,王爺萬福金安!”
先前如意公主見到李紹明從來不會行禮,更加不會請安,在她看來,這些都是虛禮,在表哥面前又何必如此呢?但是經着蕭主子一事後,她明白了,眼前的這個男人不僅僅是自己的表哥,更是寧王,是自己日後的夫君,自己日後的天!
李紹明壓根就沒有注意如意公主與之前的不一樣,只是滿心關心着她的身子,此時此刻如意公主小小的身軀上竟然全是雨水,髮髻被風吹得凌亂不堪,由於冒雨前來的緣故,一縷縷青絲無序的全然貼在了那張素色的小臉上,外穿的玫紅色襦裙早已緊貼着身子,滴滴答答的往地毯上淌着水,使得暗紅色的西域地毯顏色倒是更加深了,小臉倒是一點也沒顯狼狽之色。
李紹明責怪的看着如意公主那嬌小的身子,眼裡的擔憂不言而喻,關切問道:“怎的淋成這般模樣?你身邊裡的人是怎麼辦事的!怎的讓你不帶傘就過來了!”
傾城聞言,回頭瞧去,果真如李紹明所言,如意公主整個便是在水裡泡過的一般!她小小的身子,竟是如何只身跑過來的!?在這幾個月中,如意公主雖頑皮,但做事卻笑得分寸,但凡琳琅姑姑不準的事情,她從不去沾染,怕是這次如意公主怕琳琅姑姑不準,連傘都不敢拿,偷偷跑過來的吧!
患難見真心,傾城從來就知道,自己想要護着如意公主的心一直都沒有錯,她還依稀記得,進王府後如意公主對自己說過的話——“我第一眼看見傾城就知道她是好人,所以我相信她。”
思及此,傾城心中一陣感動,她雖不想此事與如意公主扯上關係,可她畢竟是如意公主的貼身婢女,如今已然來不及了。
傾城一臉憂色的望着如意公主,黛眉緊皺,由於她一直跪在地上,也毋需再次起身,她便喚道道:“主子,您來了。”
言罷,傾城揚起半抹微笑,竭力想要告訴如意公主,自己好得很,一點事兒都沒有。
如意公主雖年幼,但卻也不是什麼事兒都不知道,更何況這些日子來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她對很多事情看得通透了不少,如今看着傾城那紅腫的雙頰更是微微一頓,難道王爺打了傾城?
想及此,如意公主來不及多想,看着李紹明,輕聲說道:“不是的,是我擔心傾城的安危,所以這才一個人偷偷跑過來的,還請表哥不要責怪她們……”
說着,如意公主更是微微一頓,她這話說的倒是有失偏頗,這話不說說的王爺殘暴不堪?只是現在話都已經說出去了,斷然沒有收回去的道理。
好在李紹明沒有多想,看着她一臉窘迫的樣子,更是拿帕子擦去了她臉上的雨水,含笑說道:“即使擔心,怎麼也得叫人爲你撐傘纔是,這些日子天氣奇怪得很,你淋了雨,小心病了。”
如意公主見着李紹明一點也不生氣,膽子倒是放大了些,半是提醒半是開玩笑地說道:“原本是該這樣的,只是我的貼身婢女還在表哥這兒,自然無人給我撐傘啊!”
聽聞這話,李紹明稍稍愣神,但他似乎是要故意忽略掉如意公主所提及的問題,很快便又笑看着如意公主,嘴裡卻對永順說道:“快叫人帶着如意去換身衣服,當心着涼了。”
“是,王爺。”永順回道,說着,又朝如意公主作了一個請的姿勢,道:“楊主子,這就隨小的過去罷。”
如意公主一下子愣住了,若是她不在了,誰幫傾城開罪呢?想及此,她便什麼都顧不上了,急急說道:“表哥……”
她還沒忘記自己來此處的目的,於是也不顧一身的溼淋淋,便上前拉着李紹明的衣袖,如還未進王府前一般的撒嬌,說道:“表哥,傾城一直懂得分寸,恪盡職守,這幾個月來更是將我服侍得妥妥帖帖,還請表哥看在我的面子上就放過傾城這一次吧!若是傾城真的惹惱了表哥,表哥你罰我就是了,按理說傾城若有什麼錯那都是我這個主子沒教好……”
如意公主歪着小腦袋,一臉膽怯的模樣,不僅僅是李紹明瞧着她這個樣子不忍責罰,怕是誰見着都會動着惻隱之心吧,在這險惡重生的王府裡,若是她能一直保持着最初單純無害的心境,那該多好!
眼波流轉間,毫無做作妖嬈之態,汪汪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眸閃着靈動的亮光,仿若世間最璀璨的明珠,她的要求,讓人不忍拒絕。
“我何時說過要責罰傾城呢?瞧你害怕的這個樣子!”李紹明擡手撫了撫如意公主正溼噠噠往下滴水的鬢髮,寵溺的眼神依舊,復又捏了下如意公主還有些嬰兒肥的臉頰,笑道:“好了,我本就無意罰你的傾城,換身乾淨衣裳,這便帶着傾城回去吧!”
聽聞這話,如意公主自然是欣喜萬分,又探着腦袋試問道:“表哥,你是真的要我帶她回去嗎?”
“我方纔說了,我本就沒有打算責罰傾城,若是你真的這麼想責罰她,自己帶回去處置便是了。”李紹明本就不打算責罰傾城,傾城都已經被聶主子折磨成那個樣子了,他怎麼還下得去手?
“是,王爺說的是,我也不沐浴更衣啦,這就帶傾城回去‘處置’一番,以消您的氣!”如意公主心中一喜,倒是又小孩子心性,有些沒規矩起來,“不過,傾城應該跪了許久,這會子想必也不方便走路,表哥向來以仁義治天下,不如表哥也賜傾城一頂步攆?”
如此能爲奴婢考慮的主子,李紹明已許久不見了,恰好他也有此意,只是不便言說,他倒不如作個順水人情,於是,他了然笑道:“既是你求的恩德,我且看在你不惜冒雨前來的份兒上,這也倒不難,我準了!”
說着,他又瞧見傾城雖已經醒了,但臉上腫脹卻未見有任何好轉,便拿起桌上一個盒子說道:“這是藿香丸和清涼膏,你且全拿回去罷。”
只是說話間,見傾城彷彿是要意欲推辭,他便又說道:“你是皇后娘娘賜給如意的丫鬟,若是連自個兒都顧不上,又怎麼能好好照顧如意呢?我也並非是給你的,是看在如意的面子上才賞賜給你的。”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了,傾城自然是不能再推辭,只好說道:“是,奴婢遵命。”
如意公主瞧着李紹明這麼看重她,心裡自然是一喜,臉上揚起了明媚的笑容,說道:“謝謝表哥體恤。”
說着,她更是忙攙起如今連站都站不穩的傾城,忙朝着外面走去,生怕下一秒李紹明就反悔了。
由於李紹明實在不甚放心如意公主如此嬌弱的身子,到底還是命人給如意公主換了件銀白底色翠紋織錦羽緞襦裙,還着人給傾城換上粉紅色雲錦襦裙,李紹明所施恩威,傾城到底不好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