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知道這是曼陀羅的花精,那就不用多問,只需要按照我的話去做就行了。”傾城的語氣倒是淡淡的,如今她一心想着該怎麼剷除韋主子,所以連以前她最鄙夷的法子都用了上來,倒是可憐了那韋主子,原本還以爲傾城會對她感恩戴德,但沒有想到卻換來了這樣的對待。
說起來,倒是韋主子自作自受了,要知道,如今的傾城已經不是段傾城了,而是林傾城!
只是不知道這事兒的人遠非韋主子,還有九福姑姑,如今她的臉色有些不大好看,連語氣也多了幾分擔憂,“主子,這算是頂頂高明的一種下毒方式了,曼陀羅花因爲花朵跟根莖都有致幻的作用,所以一般人多用來提取曼陀羅汁液熬成晶體來下毒,服食之後,輕微則致幻,嚴重的話則會瘋瘋癲癲,不治而亡。但是因爲這種粉末被內院禁止,所以宮裡頭和王府中根本沒有此種東西,再說這種東西下到飲食裡也最容易被察覺到。所以一般人下毒不會選擇曼陀羅的晶體,但若是將曼陀羅的花在全盛的時候摘下來,放在清水中半個時辰,然後將那水用白酒勾兌保存,每次只要給人喝的水裡下一兩滴下去。如此,天長日久的也會出現致幻的狀況,甚至更爲嚴重,後來人們爲了保存,就將這曼陀羅水加熱提純,變成了這種花精粉,這花精粉是後宮極少數人才能掌握到的秘辛,奴婢也是在極其偶然的時候才聽聞有這東西。怎麼,主子,您這是從哪裡得來的?”
傾城拿過那紙包粉末,淡淡一笑,仰頭看那紅梅疏影中斑駁的明月,低聲說道:“你也別管這些東西都是從哪兒來的,你只需要按照我的話去做就是了。”
“做什麼?怎麼做?主子,您知道這東西的威力有多大嗎?”饒是連一向鎮定的九福姑姑說起話來,聲音之中也有着微微的顫抖,“這是一個古方了,奴婢之前也只是偶爾聽聞而已,宮中是有用這方子害人的,都是悄無聲息的就瘋了或者死了的,連太醫也查不出什麼來,若是下藥了,怕是連如來佛祖都沒有辦法啊!”
傾城聽聞這話,眉頭更是舒展開來,只覺得心底冷意層層逼將上來,一股惡氣油然而生,厲聲說道:“我就是要這個效果!”
說着,她更是冷笑,將那一包花精粉遞給九福姑姑,輕輕笑笑,道:“莊子曾說,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先前韋主子那樣對我,處處想要將我趕盡殺絕,那我自然也能給她下毒!只是單單只是毒死了她未免太單調無趣了,我要殺的話就絕不會如此的簡單跟便宜!不是說韋主子身邊的雨兒是徐貴妾的奸細嗎?那好,你將半包花精粉下到韋主子的飲食中,待韋主子上癮之後再將這藥粉嫁禍給雨兒,韋主子若是追查下去,你再將這事情引到早已不在府中的徐貴妾身上,到時候我且要看看韋主子會怎麼辦,怕是到時候寧王府之中又有一出好戲了啊!”
這樣說着,傾城心底的快意便跟光一樣的透出來,她幾乎要忍不住微微笑了,只是一想到剩下的李紹明和王妃娘娘,她的心又變得難過起來了,她的爹爹已經死了,弟弟不知所蹤,她對李紹明和王妃娘娘二人又怎麼會不恨呢?
對於這些事兒,九福姑姑卻是不知道的,但她還是將那包粉末收好,輕聲道:“是,奴婢知道該怎麼做了。”
“這花精粉是如何做的,你可是知道?”傾城伸手牽住眼前的一朵梅花,欣賞着它在月色之下的紅豔之美。
九福姑姑果然聰明,一下子便猜中了傾城的心思,驚詫道:“奴婢略知一二,主子難道是想要做花精?”
傾城纖指微動,已經將那朵開得最豔的紅梅摘下,放在她的眼前仔細觀賞,輕聲說道:“這梅花兒好看,可是並沒有想要招惹人來採擷,梅花招來殺身之禍,若能自己保護自己,像是毒花一樣,自然也不會有人敢打它的主意,你說,我說的對嗎?”
九福姑姑深深歎服,卻又不免多慮,疑惑說道:“雖然這樣說,可是這每種花精是如何作用奴婢真的不大清楚了,奴婢只能告訴主子粗略的製作方法,其他的還要主子自己試驗纔好。”
傾城脣邊扯出一絲薄笑,指尖將那朵紅梅碾碎,鮮紅的汁液在她瑩潤的指尖流淌着,像是冰冷的人血,一寸寸地綻放在她的指尖。
“這還不容易的?寧王府中這麼多的女人,就算全天下的花都被我煉製成了花精,恐怕也不夠她們試驗的呢!”傾城咯咯一笑,擡眼看向九福姑姑,鄭重說道:“你動作要快,我要在上元節那天讓韋主子病發,到時候,我自會送上一場精彩大戲給寧王府中的女人們好好欣賞欣賞!”
等着傾城交待完九福姑姑之後,她便跟踏着月色悄悄地回到了風華居,將門悄悄地落了鎖,她回頭看了看天上皎潔的明月,卻是輕嘆一口氣:爹爹,弟弟,你等着,誰人害了你們,我定然要她們十倍、百千萬倍的奉還!
就這樣小小站了一會,傾城便回去悄悄睡下,一宿無話,第二日起來,她仍舊研習茶藝,這她要跟着墨玉好好學習,墨玉學習這個向來比她用心的多了。
而傾城看着卻和平常一樣,似乎早已忘記了韋主子對她說的話,忘了爹爹的死訊,忘了弟弟不知所蹤,只是有些事兒不說,就代表着已經忘記了。
這天是除夕夜,是傾城入寧王府以來的第三個除夕夜,短短的兩年多時間,她已經在生死間輾轉幾次,起起伏伏間一顆心便已經蒼老的承受不住太多的悲歡離合,可是她又能如何,即便是她再承受不住也要用香粉胭脂精心描畫,力圖呈現一個最嬌美的她呈現在衆人——尤其是李紹明的面前。
一襲明麗桃紅銀絲裹邊襦裙,精緻的綢面兒上散散刺繡着十幾只栩栩如生的紫蝶,袖邊襟前滾了一圈兒橘紅寬緞,襦裙邊角由金線邊兒密密鑲縫,連盤扣都是精巧的紅白相間的蝴蝶扣,俏麗動人。
粉黛的芙蓉面上,用青山黛畫了一對遠山眉。遠遠望去便如一場籠罩在江南煙雨裡的一場春色,讓人心底都是暖洋洋的。
指甲修得珠圓玉潤,嵌着珍珠打磨的如蟬翼一般透明的薄片,在紅燭的照射下散發着溫潤、光芒,把一雙玉手襯得越發的白皙柔嫩,像是嬰兒一般的惹人憐愛。
雲鬢花顏,花容月貌,舍她傾城,還有其誰?
傾城帶着墨玉、素芳出現在宴會上的時候,衆人俱是一怔,她素來打扮都是素雅,第一次如此盛裝便驚豔了衆人的眼。
頓時,傾城從其他女人眼中看到了赤裸裸的妒忌,她知道,那些人越是妒忌,她便有更大的握取得勝算。
這樣想着,傾城脣邊凝起一抹輕笑,而她,更是從李紹明的眼中看到了幾分驚豔。
她刻意保持着恭謹的姿態,像是水邊盛開的一朵鳶尾花,臨水而照,將滿腹的心事全都化爲了頸項間的一抹婉約動人,越發映襯出了羸弱風姿。
於是接下來的整場晚宴,無論歌舞如何地喧譁熱鬧,傾城總是能感覺到李紹明的眼神透過那層層的軟紗紅緞落到她安靜的身上。
傾城微微一笑,這樣便好了,離上元節還有十五天,在這十五天之內她必須要給李紹明留下一個鮮明的印象,讓李紹明不至於忘了她,不然李世民身邊永遠都充斥着數不清的美女,若一刻被李紹明忘記,那麼李紹明也許永遠也不會記起她是誰。
她知道,雖然李紹明之前對她確實青睞有加,可是這麼久了李紹明再也沒有主動來找過她,金蠶絲的毒解了之後,李紹明就更是沒有再見過她一次面,而現在牡丹夫人恨不得連身子也長在李紹明身上,難保李紹明就會一直記着她,若是這般,她又怎麼能夠給爹爹和弟弟報仇呢?
這樣想着,傾城這樣的柔媚確實起到了莫大的作用,那夜在王妃娘娘的屬意下,她被恩准給李紹明敬酒。
當傾城端着那一玲瓏白玉盞遞到李紹明手邊的時候,李紹明那略帶粗糲的手指微微握住了她的纖指,燙人的溫度讓她忍不住擡眼看了李紹明一眼,卻正撞進李紹明深諳的眸子中。
“今夜的你格外美。”李紹明含笑滿飲陰孌杯中金酒,清淺的眸子中滿是火燙的情意。
若不是那王爺和王妃兩人非要同塌而眠的話,怕是李紹明早已忍不住召幸傾城了,但是祖宗規矩不可違,所以傾城倒也沒有多加留心,只是當她瞥眼間卻看到韋主子,一襲硃紅色的襦裙也掩飾不住她雙頰的蒼白,她個子本就高,瘦到這個份上越發顯得像是一根柱子,沉默的杵在熱鬧的人羣之中,越發顯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