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聰明的選擇了緘默,她知道,夢貴妾是今晚的絕對主角,她根本就沒必要在這樣的關頭跟夢貴妾發生什麼爭執,若真的起了爭執,對她可是百害而無一利。
夢貴妾亦是聰明之人,見傾城不發一言便也不死纏爛打,只是含笑依偎在李紹明的懷中,大方地受着衆人的祝賀。
這樣大喜的日子,王妃娘娘倒是離開了,只是打發長歌送來了一尊玉雕的送子觀音,用上好的沉香木妝奩着,鋪着是錦繡如意的大紅綢緞,趁着那淺碧色,越發顯得這塊玉潤澤無比,華光四射。
長歌捧着那尊觀音,娓娓道來:“夢貴妾,這是王妃娘娘賞賜給您的,這尊送子觀音還是五臺山妙意師尊送給王妃娘娘的,是用藍田暖玉雕刻而成,因爲整塊暖玉形狀本就像是一尊觀音,所以雕刻者宋大師便就着玉石本來的形狀雕刻成了送子觀音。這觀音通體瑩潤生輝,即便擺在暗夜中亦然能散發出瑩瑩華光,又因爲毫無雕刻的痕跡,所以珍貴無比,王妃娘娘送這尊送子觀音給您,也是希望這尊觀音能給您帶來莫大的福氣,好爲咱們秦王府延綿子嗣,生生息息!”
衆人都聽到了這尊觀音竟然是如此之珍貴,不由得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傾城微微一笑,看向夢貴妾,輕聲說道:“這藍田玉本就是極其難得的稀罕物,跟鮫人淚是一樣世間少有的東西,如今又有當代聖手宋大師親自雕刻,可見其珍貴,王妃娘娘如此厚賜,連我也忍不住嫉妒了呢!”
李紹明聽傾城這樣說,真當她也吃醋了,便笑笑握住她的手,柔聲安慰她,道:“你若是想要,我那裡也有的,宋大師親手雕刻的東西我也愛,收了幾件,有空去我那裡,我給你找出來便是了,這送子觀音還是給夢貴妾的,她現在懷着孩子,等你有了,我親自雕一個送子觀音給你。”
夢貴妾雖然現在只是個貴妾,但先前也是跟着蕭主子、楊主子的,自然是什麼樣的好東西都見識過的,現在她見着李紹明這樣的維護傾城,如此的貼心,倒是把懷有身孕的她都給忘記了,更何況,宋大師親自雕刻又有什麼稀罕,比不上李紹明自己手雕的情意。
所以如此一來,夢貴妾的臉色倒是有些不大好看了,連看向傾城的眼神也變了,像是不敢相信李紹明爲何對她這樣的寵愛了。
可是夢貴妾畢竟是聰明人,心裡再有疑惑臉上也絕對不會表現出來,不過是含笑謝了王妃娘娘的賞賜,叫丫鬟將那尊送子觀音高高供奉了起來。
一時衆人笑鬧完畢,便都起身告辭了,傾城知道李紹明今晚是要在這裡陪着夢貴妾了,自然也是樂得清閒自在,便也沒說什麼,只隨着衆人離去了。
離開夢貴妾院子不多遠,陰孌只見天上一輪朗月高懸,天地一片清輝,她擡頭望月,希望能借此明亮的月華將呀胸臆中的煩悶之氣滌盪一清!
“哼,還不過就是仗着肚子裡有塊肉!張狂那樣兒吧!”終於有人按捺不住心裡的怒氣,小聲抱怨了起來。
“那你能怎麼辦,誰要你肚子不爭氣呢?你倒是想長塊肉呢,長得起來嗎?”另一個主子含酸道。
“誰知道她肚子裡的肉是不是王爺的呢?自己去了別院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萬一是哪個野漢子的也說不定——”
“莫要胡說!這話被告訴了王爺,你有幾個腦袋!”
“小娼婦敢做就要敢承擔!”
“王府中已經有個牡丹夫人已經夠亂的了,這下子又來了一個,有好戲看咯,聽說牡丹夫人今晚生着氣呢,說是王爺不肯陪她,她賭氣呢。這下子可好了,人家夢貴妾先前雖不吭聲,但現在她的肚子裡有的上來了,看那個牡丹夫人還怎麼混!”
“嘿嘿,且看着吧。”
…………
衆人說說笑笑地走遠了,傾城獨自來到清秋園裡,站在那一棵梅樹下,遙望着天邊的明月,她的孩子被韋主子和夢貴妾害死了,可是上天卻是這般的狠心,居然又送了一個孩子給夢貴妾,天理何在啊?
素芳見狀,知道她這是心裡不舒服,便勸道:“主子,很晚了,回去睡吧。”
傾城看了看這天地一派安恬的景象,淡淡笑了笑:“今夜且讓我再看一眼這如此悠閒的月亮吧,明兒開始,這寧王府中又得起一陣血雨腥風啊!”
素芳向來心直口快,如今也是一點都不避諱,直言道:“這秦王府之中哪日不是血雨腥風?”
傾城點點頭,慘淡笑笑,“倒也是,不過我今晚想好好賞賞月罷了,你們兩個丫頭,陪我一起看吧。”
那日陰孌賞了會兒月色,便早早的安歇了。
血雨腥風當然是要來的,只是沒想到來的這樣早,大清早一起來,傾城便聽見外面亂糟糟的,素芳是最愛看熱鬧的,早跑回來報告道:“主子快去看看吧,前面打起來了!”
“誰跟誰打起來呢?”陰孌正在挑選要戴的簪子,聽到這個消息,微微一愣,便漫不經心的問。
素芳想着方纔的好戲,樂的直呵呵,忙說道:“牡丹夫人與夢貴妾身邊一個叫做寶珠的丫鬟,現在兩人吵得死去活來的,正在那兒鬧呢!”
傾城早知道這樣的事情會發生,想着仍然穩坐如磐石,手中翻檢着琳琅滿目的首飾,漫不經心道:“哦?爲了什麼事鬧起來了呢”
此時,傾城面前擺着的是老漆器描金紅木首飾盒,盒子表面刻着梅竹爭春的圖案,打開盒子蓋,裡面裝着的是她入王府以來所有的首飾,有的是家常買來的,有的是李紹明王妃娘娘韋主子先前賞的,有珍貴如湖綠老翡翠髮簪、也有巧奪天工的銀鎏金絞絲工仙人騎鳳髮簪、更有精美的純銀烤藍透雕花鳥髮簪,琳琅滿目的,簡直讓她挑花了眼。
素芳卻是抿脣笑了笑,脣邊皆是譏誚的神色,忙說道:“唉,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說是什麼今日內務府給各院子裡送花,本來每屋子都要送一盆臘梅,誰知那夢貴妾屋子裡說不要,換了四月鈴蘭,這也就罷了,沒想到被那牡丹夫人給知道了,只說自己個兒屋子裡也要用那四月鈴蘭,內務府說花房就這一盆了,讓換別的。那牡丹夫人就不幹了,非要鬧起來,寶珠想着夢貴妾有了身孕不易動怒,就出去說要不就把這四月鈴蘭給牡丹夫人吧,誰知那牡丹夫人又指着寶珠的鼻子罵寶珠不過是一個下人,有什麼資格賞給她牡丹夫人什麼東西呢。”
傾城呷一口茶,笑笑,輕聲道:“這上元節才過,寧王府中是得熱鬧熱鬧,也好,牡丹夫人入寧王府的作用終於是發揮了,她們兩個這樣鬧,王爺怕是又要惱了,一個是勾得男人魂魄的妖精,一個是懷着自己孩子的嬌妾,我看王爺怕是又要左右爲難了,八成是要出去躲躲清靜,素芳,去把我那件淺紫色的繡花羅襦裙取來,之前我整日在屋子裡待得倒是憋悶,想要出去逛逛了。”
素芳忙取了衣服來服侍傾城穿上,頓時,傾城只見鏡中人一身淡紫清新淡雅,裙邊繡着朵朵鵝黃色的柳絮,似乎延展了無限的春意,挽一件繡桃葉的玉色輕煙紗“半袖”襦裙,走動間便盈盈生風,桃心髮髻上簪着一柄法藍掐絲雙蝶簪子,那蝴蝶翅膀上的小珍珠隨着人的腳步盈盈振翅,似乎要振翅飛去。
紫羅蘭的花種研磨了勻淨的香粉,和着山泉水撲在臉上香美異常,再用白玉簪子沾了一點兒玫瑰汁子淘澄的胭脂,只一點兒,便透着瑩潤的粉彩。她那一雙白皙的手指也不閒着,將那各色寶石研磨成粉,細細的灑在上面,倒像是一把星子倒在手上,熠熠生輝。
如此收拾妥當,傾城便帶着素芳與墨玉二人出去隨便逛逛散心,她昨夜的花燈長廊應該還沒撤下去。如此,她便信步來到那裡,走到昨夜的花燈攤子前,纔看了一會兒果然便聽見耳邊傳來李紹明的聲音。
“你果然也在這裡!”李紹明聲音飽含驚喜,朗朗的傳進傾城的耳中。
傾城不由得低頭一笑:李紹明真的是天真呢!真以爲她是無意中逛到這裡的?她分明是揣摩透了李紹明的心思,所以才特意候在這裡的。
她分明是守株待兔呢,李紹明卻以爲是心有靈犀,原來在朝堂之上聰明的寧王也有如此的時候啊!
如此,傾城心頭滾過一陣涼意,明明李紹明心底什麼都知道,可卻欺瞞與她,若是真心對她,又怎麼會這般?只是心中雖這樣想着,但是她臉上卻揚起再甜美不過的笑靨,輕聲道:“王爺怎麼也來了?妾身還以爲這麼大早的,只有妾身惦記着這裡的殘羹冷炙,一人來這裡獨賞這遍地的火樹銀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