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寂,寧辰和夜殤進入地道,走到安妃的棺槨面前,兩人同時出掌,運足了內力,推開了棺槨上的蓋子,看到一身錦衣華服的安妃,蒼白的臉色在地道那並不明亮的燭火照耀下,顯得更加慘白。
“走。”寧辰吩咐了一句,便和夜殤合力將安妃從棺材中抱起來,朝着外面走去。
外面的清塵和明月聽到兩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很快便看見他們出現在地道口,寧辰將安妃橫抱着,而夜殤在一邊掩護,以防備突發狀況。
“樓主,安妃氣息已經很微弱,若是不趕快回到樓中讓南空神醫治療,即便有九珠連環護住心脈,恐怕也……”夜殤看到清塵,便開口說着。
“明月,我們走了,你自己小心,找個合適的機會離開。”清塵衝着夜殤點點頭,然後對明月說着。
幾人四處打量着周圍的境況,見四野無人,便互相點點頭,轉身離開,消失在漆黑的夜裡,再也看不見。
明月等清塵幾人離開之後,便將安妃的陵寢恢復原狀,轉身回到了守陵人住的地方,見那十八個宮女太監還依舊守着燭火枯坐着,眼中閃過一絲莫名,也沒說什麼,直接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閉目養神,順便思索着該以什麼樣的方式離開這裡。
皇陵中的衆人一夜無眠,深宮裡的人同樣輾轉反側,心思不定。
這次祭天,楊昭儀因爲身懷有孕不方便遠行,便被留在宮裡,沒有見識祭臺上的驚心動魄,可是當時的場景卻被人傳進了傾安殿裡。
尤其是安妃下葬後,原本怡景宮的宮人更加肆無忌憚,將安妃當時遭到刺殺的死狀傳的栩栩如生,如同身臨其境。
“小主,有些話不知奴婢該不該說。”楊舒身邊的貼身宮女寶兒伺候着楊舒喝安胎藥,然後開口說着。
“有什麼就說吧,你是父親特意挑選了陪我進宮的,自然是我最信任的人,還有什麼不能說的?”楊舒淡淡的說着。
“奴婢覺得,小主應該去紫煙宮看看淑妃娘娘,趁此機會向淑妃娘娘示好。”寶兒想了想,如此說道。
“爲何?她身受重傷,能不能醒過來還是個未知,何須本宮費心思去示好?”楊舒有些不以爲意,似乎並未把寶兒的話放在心上。
“近日宮中有個傳言,不知小主聽說過沒有。”寶兒說着,附在楊舒的耳邊,低聲道,“這次祭天儀式遭遇刺客,宮中位份高的安妃和淑妃一死一傷,就連於美人和蘇才人也受了輕傷,可唯有皇貴妃娘娘什麼事都沒有。”
“你是說,這刺客就是沈碧環故意找來的?爲的就是殺了後宮的妃嬪,然後一人獨大?”楊舒皺着眉頭,問着。
“不管是不是皇貴妃娘娘找來的刺客,眼下小主都不宜對淑妃娘娘視而不見。”寶兒再次開口,“奴婢聽聞淑妃娘娘是爲皇上擋箭受傷的,如今正是皇上在意的時候,小主此時去紫煙宮,一來可以向淑妃娘娘展示姐妹情深,二來可以向皇上展示小主深明大義。”
楊舒仔細聽着寶兒的話,腦海中千迴百轉,不過瞬間便已經明白了寶兒的意思,心中感嘆怪不得父親在她進宮前讓寶兒陪嫁,原來寶兒竟是這般聰慧的丫頭。
若那些刺客是沈碧環派去的,那她的目的便昭然若揭,就是想殺了其他妃嬪,自己獨大;若那些刺客不是沈碧環派去的,現在宮裡的情形也擺在這裡,安妃死了,淑妃昏迷,那兩個地位低的不成氣候,她如今身懷有孕,僅憑一人之力,難以躲過沈碧環的明槍暗箭。
“既如此,你去稟告皇上,就說安妃娘娘身故,我住在傾安殿難免觸景傷情,請求皇上讓我搬到紫煙宮偏殿。一來可以避免我想起安妃姐姐黯然神傷,二來我也可以爲淑妃姐姐侍疾祈禱,讓淑妃姐姐能早日醒來;這第三嘛,太醫爲淑妃姐姐診治,爲我請平安脈也不用兩邊跑,倒也方便。”想通了其中的道理,楊舒便如此吩咐着。
寶兒領命而去,去龍宸宮找蕭凌請了旨。蕭凌感念楊昭儀深明大義,特意差了秦喜領着內務府的人來幫楊舒換地方,從怡景宮的傾安殿搬到了紫煙宮的丹霞殿。
葉夕和文琴本來是在內殿照顧着顧嫚如,不期然地聽到外面吵鬧的聲音,兩人有些疑惑,出來一看,卻見是楊昭儀在寶兒的攙扶下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秦喜和內務府的太監,手中擡着幾個大箱子。
“給昭儀娘娘請安。”葉夕和文琴見到楊舒,便福身行禮。
“起來吧,本宮來看看淑妃姐姐。”楊昭儀開口說着,“淑妃姐姐替皇上擋箭,對皇上情深義重,着實讓本宮敬佩。更何況,本宮與淑妃姐姐素來交好,如今見姐姐昏迷不醒,本宮心中甚是難安。”
“有勞昭儀娘娘掛念,我家娘娘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葉夕說着,眼中盡是悲痛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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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你們兩個這麼忠心的丫頭,相信淑妃姐姐很快就會醒過來的。”楊舒說道,“皇上特許本宮搬到丹霞殿,以後本宮每天過來向姐姐請安,爲姐姐侍疾。”
“昭儀娘娘對淑妃娘娘姐妹情深,奴婢感動至極。”文琴也躬身說着。
楊舒沒有在顧嫚如這裡待多久,畢竟她也是有身孕的人,不宜過度操勞,於是在探望了顧嫚如之後,楊舒便回到了自己的丹霞殿。
丹霞殿不比傾安殿清雅幽靜,可是更爲華麗精緻,大概是蕭凌寵愛顧嫚如的原因,所以就連紫煙宮的偏殿一應用品擺件都是上等貨。
待楊昭儀離開後,葉夕和文琴重新回到內殿,守在顧嫚如的牀前,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瞭然。
“你說的沒錯,脣亡齒寒,不用咱們提醒,楊昭儀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從傾安殿搬過來了。”葉夕說着。
“你以爲是真的沒提醒麼?我們是做奴婢的,不能明着提醒,可是暗中的花樣卻少不了,否則你以爲這幾日宮裡的流言蜚語是怎麼傳出去的?”文琴笑着開口。
“莫非是你?”葉夕裝作驚訝的樣子,看着文琴,一臉難以置信。
“那是自然,若是不讓楊昭儀知道這些,她又怎麼會搬過來,還說要給娘娘侍疾?”文琴笑着開口,“葉夕,你別怪我說句讓你不高興的話,也難怪先皇后葉傾城那般驚才絕豔的人,就這麼被皇上和太后算計了,她所學的,都是定國安邦之大略,而非內宅爭鬥之小計,所以這些你不如我在行。”
“是,這些我原就不懂,所以娘娘能否盛寵不衰,得靠你出謀劃策了,只有娘娘的日子好過了,咱們做奴婢的纔能有好日子過。”葉夕深以爲然地點點頭,說着。
話音落下,葉夕轉過頭看着躺在牀上的顧嫚如,眼中泛起淡淡的笑意。像顧嫚如這樣的性子,若沒了文琴在一邊提點着,怎麼能在深宮之中走到今天這一步還依舊盛寵不衰呢?更何況,還有沐清塵明裡暗裡的推動和謀算。
顧嫚如錯就錯在太低估了她對葉家的忠心,顧家有份參與葉家的滅門,她又怎麼會如此輕易的原諒?更何況,她可沒忘記自己的一身武功,是顧延昭廢掉的,目的就是爲了讓顧嫚如進宮。
所以,現在的順從,只是有朝一日,能讓這些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與此同時,碧芷宮裡也破不寧靜,上午楊昭儀從傾安殿搬到丹霞殿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六宮,眼下所有人都知道,楊昭儀在這個時候選擇了可能醒不過來的顧嫚如,而不是眼瞅着就要登上鳳座的沈碧環。
“沒想到這個楊舒也挺聰明,知道皇上如今對淑妃上心,就跑去對淑妃示好,甚至住到紫煙宮裡頭,讓本宮就算想做什麼,也得掂量着。”沈碧環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如此說着。
“娘娘打算怎麼辦呢?如今安妃已經死了,那兩個位份低的不足爲懼,可淑妃如今正在皇上心尖上,楊昭儀又身懷有孕,連成一線,恐怕對娘娘是大大的不利。”方姑姑說着,眼中充滿擔憂。
“本宮如今什麼都沒了,太后沒了,沈家也沒了,空守着皇貴妃的頭銜,若是不能爲自己搏一搏,豈不是太虧了?”沈碧環說着,“當初陸香染的孩子生不下來,如今她楊舒的孩子,未必生的下來。”
沈碧環說着,眼中閃過一抹寒光,反正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不用和顧嫚如、楊舒那樣還要處處爲家族考慮,所以,她有什麼做不得的?
想到這裡,沈碧環附在方姑姑耳邊說了什麼,卻見方姑姑連連點頭,眼中露出瞭然的神色,末了開口說道:
“娘娘放心,奴婢定將此事辦的妥妥當當。”
方姑姑說完,便轉身離開,朝着碧芷宮外面走去。沈碧環說的沒錯,現在正是顧嫚如和楊舒最脆弱的時候,又恰逢朝堂不穩,四國風雲變幻,邊疆戰事頻繁,皇上無暇顧及後宮之事,這樣的好時機不出手,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