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擔心清塵的身體,不敢再讓她在這裡多留,於是風晞然和懷瑾又心急火燎地將清塵帶回了南疆都城,與清塵他們一起回來的,還有一條斷臂。
燕歸樓裡,當所有人知道清塵回來,而出來迎接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風晞然懷中昏迷的清塵,還有懷瑾懷中抱着的那條斷臂,衆人大驚,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夜殤本欲開口問懷瑾,卻被寧辰攔住。
而懷瑾也朝着衆人搖搖頭,表示自己無話可說,然後跟在風晞然的身後進去了。
自清塵離開燕歸樓前往聖地起,一來一回已經又過去了大半個月,南疆的局面早已經穩定,寧辰帶着衆人將玉無緣原本手中那些殘存的勢力全部都掃落,讓所有人都再無後顧之憂。
衆人跟在風晞然的身後,看着他將清塵放在牀上,看着懷瑾將那條斷臂好好地供奉起來,然後爲清塵診治,直到懷瑾確定清塵沒事,徹底閒下來,才上前與她談話。
“樓主現在怎麼樣了?”明月看了牀上昏迷的清塵一眼,然後才悄聲問懷瑾。
“沒什麼事,只是悲傷過度,加上怒極攻心,引起氣血不暢,休息一陣子就好了。”懷瑾嘆了口氣,說着。
“悲傷過度?”明月一愣,然後想起懷瑾他們帶回來的那條斷臂,再次開口,“難道說……皇上他已經……那條斷臂……”
被明月這麼一問,懷瑾也想起斷臂的事情,但是她仍舊搖搖頭,說道:“你們不要再問了,我也不是很清楚。還有,樓主面前不要再提起這件事了,她不宜受到任何刺激。”
衆人雖然不明白清塵他們在聖地中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懷瑾是一直跟着清塵的,既然她這麼說了,那麼所有人都只能將疑惑放在肚子裡,不管他們怎麼擔心清塵,他們都不想清塵受到任何傷害。
“好了,我們不問了,你剛陪着樓主從聖地回來,一定沒好好休息過,你去歇着吧,樓主這裡我來照顧就好。”明月看着懷瑾,點點頭,說着,“你看你,自己受傷了也不知道包紮一下,雖然你是醫者,但是南疆氣候越來越熱,以後感染了可怎麼是好?”
“好了,我聽你的,我去休息,不過樓主這裡……”懷瑾從善如流地點頭說着,卻又有些不放心。
“你放心吧,這兒有我呢,就算我一個人照顧不過來,我還能讓趙姑娘幫忙。”明月說着,便將懷瑾推了出去。
懷瑾沒有任何猶豫,轉身走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間,將自己受傷因爲搬石頭而留下的傷口簡單的處理了一下,然後想起風晞然的手上也有這樣的傷口,於是拿着金瘡藥,朝着風晞然的屋子走去。
她到的時候,風晞然正在清洗,見狀,懷瑾便毫不猶豫地走進去,將金瘡藥放在一邊,然後動作十分自然地幫風晞然清理手上的傷口。
懷瑾自然的動作讓風晞然微微一怔,他看着懷瑾,似乎有些不理解,就像懷瑾這番動作,經常做一樣。
“我是醫者,療傷的程序,我自然熟悉。”懷瑾似乎看出了風晞然的疑惑,於是開口說着。
她想,她永遠都不會告訴風晞然,關於他的事情,她很早以前就在心裡想過千遍萬遍,今日能親自爲他上藥,是上天對她的恩賜。
風晞然並沒有多想,只是任由懷瑾爲自己包紮完畢,然後他又拿起乾毛巾爲懷瑾擦拭着手上的水漬,擦乾之後,又爲懷瑾上藥。
“你是擦了藥之後來的吧?現在又被水洗掉了。”風晞然笑着,手中的動作十分輕柔,就像是對待某種稀世珍寶。
懷瑾察覺到自己的目光中隱隱有淚光閃現,她從不奢望自己和風晞然之間有這樣近距離的接觸,即便是有,也是因爲清塵,可是她沒有想到,她一直放在心裡默默喜歡的男子,有一天也會這樣溫柔地對她。
不過,懷瑾一直是個懂得剋制的人,不管是因爲激動也好,感動也罷,眼眶中打轉的淚水一直都沒有掉下來,等風晞然爲她上好了藥,包紮完畢,她就背過身去,趁着風晞然收拾藥瓶的時候,悄悄擦拭。
“風樓主,其實我來找你,是有件事想要問你。”懷瑾深吸一口氣,斂住自己地心神,轉過身對風晞然說着。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早該料到,這件事瞞不過你。”風晞然低着頭,嘆息一聲,眼中充滿了悲傷和悵然。
門開着,恰好有一陣風吹進來,拂動風晞然寬大的衣袖,那渾身上下被一種無奈的氣息包圍,讓懷瑾好不容易壓抑的心情,頓時有有了一種流淚的衝動。
“至少,該讓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懷瑾低喃。
“懷瑾,這是他的意思,他要讓清塵,讓你們所有人都以爲他死了,這樣他才能無牽無掛地自生自滅……”風晞然盯着懷瑾,說着。
“這麼說,他還活着,所以他就用了一條假的手臂來欺騙樓主?”懷瑾說道,“我是個醫者,跟隨師父見識過各種各樣的傷口,自然能一眼判斷出那條手臂的真假。樓主只是看到手腕處的舊傷口,便認定那是皇上……可是,她卻不知道,人生前的傷口和死後僞造的傷口,即便再相似,卻也還是不一樣的。”
“是啊,當時他這麼做的時候,就知道可能瞞不過你,但是他說……你一定會配合我們,就像當初,你用聖池金蓮那些藥物練成了芝蘭蕊的解藥,卻幫着蕭逸瞞着清塵,讓清塵吃下了那顆唯一的解藥一樣。”風晞然點點頭,絲毫不否認懷瑾的話。
“既然需要我配合,那就告訴我實情。他還能不能救,如果能……我願窮盡我畢生之力,讓他安然無恙的出現在樓主的面前。”懷瑾說着,目光堅定。
自從她和握瑜被清塵救回來開始,她就決定要效忠清塵,不管清塵變成什麼樣子,都不會改變她的心意。她跟在清塵身邊這麼久,看着清塵被蕭凌背叛之後,從一個不願再相信愛情的人慢慢轉變,看着蕭逸用他的玩世不恭和他的包容一步步打開清塵的心房。
如果……他們還要因爲命運的捉弄,而不能在一起,清塵該有多難過。
“他……經脈盡斷,武功全廢,甚至……容顏盡毀。”風晞然開口說着,“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拼着最後一口氣,告訴我,即便他活着,也不能讓清塵看到他現在的樣子。”
“對上玉無緣和蕭凌兩個人,還有那三個不知名的高手,他能保住性命已經是萬幸……還有那麼多炸藥,他能撐過來……”懷瑾聽着風晞然口中說出的話,每說出一個詞,懷瑾的心中便窒息一分。
“他是我的師弟,也是清塵此生最愛的人,我自然不會讓他有事,盡我最大的能力保下他的命,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他後來醒過一次,交給我一塊同心鎖,然後說了這個辦法。”風晞然說道,“他說,清塵若要辨別他的身份,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同心鎖,另一個便是手腕處的這道疤,有了這兩樣東西,便由不得清塵不相信了。”
“我明白了,他也算是煞費苦心,可是他卻不知道,一個他還活着的消息,就是對樓主最大的安慰,如今現在這樣,纔是真正讓樓主生不如死。”懷瑾嘆息。
“所有的傷和痛,最終都會因爲時間的流逝而慢慢平淡,清塵遲早也會忘了他,開始自己全新的生活。很快,他就會成爲清塵記憶裡的一道淺影,慢慢淡去,終究換不來隻字片語的提及。”風晞然說道,“這是他的原話。”
“他小瞧了樓主對他的感情。這兩年,雖然總是皇上爲樓主付出的多,總是皇上默默陪在樓主的身邊,她要復仇,他就幫她復仇,她要征戰,他就由着她征戰……可是,只有我知道,樓主是不擅長把這些心思掛在表面。”
風晞然靜靜地聽着懷瑾的話,第一次發現,清塵身邊的丫頭也有這般細膩的感情,她除了是個醫者,還是個很好的醫心者,她能洞悉清塵心中的想法,在適當的時候,給清塵適當的建議。
“懷瑾,如果我說……他還有救,你待如何?”良久之後,風晞然纔開口問着。
“自然是要救的!”懷瑾毫不猶豫地回答着,“如果皇上和樓主能夠好好地在一起,那便是我最大的安慰,更何況,我學得一身醫術,當初是爲了什麼?不就是爲了救死扶傷,能夠完成常人所不能麼?既然能救,我必定不會放棄。”
“也罷,你讓我再好好想想。”風晞然點點頭,說道,“只是今日之事,你半個字也不準對清塵提起,不能讓她知道任何關於蕭逸的消息,就連摘星樓中的其他人也不要說。那條斷臂,就是屬於蕭逸的,而蕭逸……他已經死了。”
“我明白,不能給她希望,又讓她絕望。”懷瑾點點頭,“風樓主,你的話我記下了,樓主那邊離不開人,我就先告辭了。”
懷瑾說完,便轉身離開,卻在轉身的瞬間,溼了眼眶。
爲清塵,也爲自己。
不管如何,清塵終究還是幸福的,蕭逸和風晞然,這兩個傲決天下的奇男子,都那麼不遺餘力地去保護她,就怕她受到任何傷害。
其實,她也是幸福的,因爲她也有喜歡和想要守護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