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珏看着身邊的綠喬,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微微點頭,說道:“是啊,沒想到吧,這世界上竟有這等事,朕的妹妹,竟然會是葉傾城。”
綠喬將自己心中的想法壓下,強迫自己不要露出痕跡,嘆了口氣,對沐清珏說道:“即便她是葉傾城,可是到現在爲止,她也沒有做過什麼傷害陛下的事情,反而一直在爲天星國擴張領土,皇上又何必要對付她呢?留着她,不是更有助於大業嗎?”
聽到綠喬這樣說,沐清珏眼神微閃,這才解釋道:“像葉傾城這樣的人,留在身邊絕對是個禍患,她今日可以爲天星國而戰,來日,說不定就會把目標對準天星國,朕不容許天星國有任何損失,所以,朕不能冒這個險。”
綠喬狀似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便不再開口說話,只是伺候着沐清珏喝湯。
對於一個深受帝寵的女人來說,她最懂得的,就是審時度勢和察言觀色,知道什麼時候該問,什麼時候該說,而什麼時候……該閉嘴。
今日沐清珏已經破例給她講了這麼多,如果她再繼續問下去,恐怕會引起沐清珏的懷疑,畢竟沐清珏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而她之所以能在這宮裡安身立命,靠的就是這份自知之明,不給沐清珏惹任何麻煩。
在御書房和沐清珏待了一會兒之後,綠喬便藉口不耽誤沐清珏處理政務,告辭離開。
回到自己宮中,綠喬便支開了荷葉與蓮子兩人,以最快的速度寫了一張紙條,將天星國宮中的情形全部寫在紙條上,然後用摘星樓獨有的方式,招來一隻信鴿,將那紙條綁在鴿腿上,隨後放飛。
所有的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覺,和往常一樣,並沒有任何異常,綠喬松了口氣,斂住心神,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便兀自去休息了。
可是她沒有想到,她這一切動作,都落在一個人的眼裡,這個人在看到綠喬私自用飛鴿和宮外聯繫之後,嘴角邊露出一抹陰毒的笑意,轉身朝着沐清珏的御書房走去。
宮裡的消息隨着飛鴿的到達,先後傳到宮外明月姐弟和南郡沐清塵的手上,當他們知道,蕭凌準備了一系列證據,證明樓家通敵賣國,還給沐清珏下毒作爲威脅的時候,他們便知道,樓家即將大禍臨頭了。
就在羅依依接到消息,心緒不寧的時候,天星國宮廷裡面,也破不寧靜。
“你說的可當真?”沐清珏眼中閃過一抹陰鷙,而後開口,“如果讓朕知道,這件事是你爲了爭風吃醋而故意陷害,你就等着下半輩子在冷宮裡活着。”
站在沐清珏面前的女子聞言,身子不由得瑟縮一下,似乎有些害怕,這也難怪,這麼多年,沐清珏除了對綠喬和鍾玉玲這個名義上的皇后,對其他人都沒有過好臉色。
“臣妾用自己的性命和肚子裡的龍種發誓,此事若有半句虛言,就讓臣妾和肚子裡的孩子,下半輩子都在冷宮裡度過。”那女子說着,臉上信誓旦旦的表情。
“你說什麼?你……有孕了?”沐清珏從這女子的話裡捕捉到十分重要的信息,眯着眼睛,開口問着。
“啓稟皇上,臣妾今日本來是想向皇上稟告此事的,可路過青妃妹妹的昭陽宮之時,卻見她綁了一張紙條在鴿子腿上,然後放飛了鴿子,此事臣妾不敢有半句假話。皇上,青妃出身卑賤,來歷不明,皇上還是小心爲上,若是她包藏禍心……”女子繼續說着,“臣妾和肚子裡的孩子,還要依靠皇上呢。”
“你且先回宮,此事朕自有分寸,你懷孕的事情,還有青妃一事,都不準向外界透露半個字,否則……”沐清珏說着,眼神中透着威脅。
“臣妾知道,臣妾一定什麼都不會說的,請皇上放心,臣妾告退。”那女子說着,便想沐清珏行了個禮,轉身走了出去。
沐清珏看着那女子離開,眼神微閃,心中暗自思忖着方纔得知的事情。
剛纔來向他告密的女子,正是天星國戶部侍郎家的嫡女,喬月瑩,也是喬月蘿同父異母的親妹妹,不過兩人一個是庶出,一個是嫡出,所以命運大有不同,喬月蘿雖是長女,卻是庶出,只能嫁給一個二品翰林供奉,而喬月瑩卻能入宮,成爲皇妃。
“皇上,瑩妃娘娘所言……”小德子跟在一邊,見喬月瑩走遠,試圖開口說些什麼。
“不必多言,此事朕自有計較。”沐清珏打斷了小德子的話,如此說着,然後轉身回到龍椅上,批閱奏摺,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青妃,希望你不要讓朕失望。
沐清珏心中如此想着,批閱奏摺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不管喬月瑩說的是真是假,他都要去一探虛實,因爲……現在的他已經經不起任何意外,如果青妃真的是別有用心,那麼他一定不會放過。
由於沐清珏的刻意壓制,瑩妃懷孕和青妃可能是細作的事情並沒有傳開,宮裡平靜了好幾日,綠喬不知沐清珏已經開始懷疑自己,反而在等着宮外的消息,等着沐清塵或者明月的下一步指示。
當那鴿子幽幽地從外面飛進宮裡時,正好被沐清珏看到,此時沐清珏正在去昭陽宮的路上。沐清珏朝着天權使了個眼色,天權便飛身而上,一把抓住那隻信鴿,將上面的紙條取下來,送到沐清珏面前。
沐清珏打開紙條,卻見上面寫了一句話“打聽樓將軍所在的位置”。
“把這東西恢復原樣,讓這鴿子送過去。”沐清珏隨手將紙條遞給天權,如此吩咐着。
天權一愣,接過紙條,順帶也看到了紙條上的內容,於是點點頭,將一切恢復原樣,放飛了鴿子。
沐清珏擡腳跟上,看着那鴿子駕輕就熟地飛入昭陽宮,落在綠喬的窗邊,他的臉色頓時就暗了下來。
原來,喬月瑩說的都是真的,青妃真的跟宮外有聯繫,甚至……與樓家的事情有關。
想到這裡,沐清珏毫不猶豫地走進了昭陽宮,隨着一聲通報,沐清珏的身影便已經踏入了大門,朝着綠喬所在的寢居走去。
綠喬聽見聲音,手一哆嗦,順手將剛從鴿子身上取下來的紙條塞在枕頭底下,然後朝着沐清珏迎了上去。
“皇上,怎麼有空到臣妾這兒來了?往常這個時候,皇上不都是在御書房的嗎?”綠喬笑着問道。
“還不是樓家的事情,讓朕十分煩惱,那樓惜玉也是個嘴硬的人,被關在天牢裡那麼多天,還不肯招認他與沐清塵合謀,勾結蕭逸,意圖不軌的事實。”沐清珏如此說着,冷哼一聲。
綠喬想起紙條上的字,心思轉念間,便有了主意:“皇上,樓將軍只是一時想不通罷了,他畢竟是樓老將軍的獨子,樓家在天星國地位舉足輕重,如果皇上就這樣輕易將樓將軍問罪,恐怕會引起整個天星國的不滿。依臣妾愚見,不如對樓將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樓將軍和皇上從小一起長大,樓家對天星國又世代忠貞,應該不會拒絕皇上。”
“這麼說,愛妃有辦法勸服樓惜玉認罪?”沐清珏眼中的神色一閃而過,問着。
“若是皇上信得過臣妾,臣妾願意一試,只是後宮不得干預朝政,臣妾也不知這樣做,到底合不合規矩……”綠喬以退爲進,如此說着。
這是她用慣了的伎倆,而沐清珏也十分吃這一套,通常她這樣說,沐清珏一般都是不會拒絕的,果然,這一次也不例外。
“若是愛妃能爲朕分憂,那是再好不過了。所謂的後宮不得干預朝政,也不過是一種說法而已,此番朕特許愛妃干預,若是愛妃能勸服樓惜玉自己認罪,免去了朕的煩惱,朕重重有賞。”沐清珏說着。
他手裡雖然有樓惜玉與蕭逸勾結的那些所謂“證據”,但畢竟還不夠,因爲在天星國,百姓們寧願相信皇帝和敵國勾結,也不會相信立下赫赫戰功的樓家與敵國勾結,若是貿然將這些證據拋出去,一旦被人發現這是假的,那麼他這個皇帝,恐怕也就做到頭了。
可若是有了樓惜玉的親筆供詞,那麼這一切,就可信了許多,樓家……也就再不足爲懼。
“臣妾多謝皇上信任,能爲皇上分憂,是臣妾的福氣。”綠喬說着,便跟在沐清珏的身邊,朝着天牢走去。
她在天星國的皇宮時日不短了,沐清珏對她可謂恩寵有加,給予她的東西,除了中宮的鳳座,其他的就和皇后娘娘的待遇相差無幾。說實話,她不是不感動,可是她卻清楚地記得,自己是什麼身份,來這裡,有着什麼樣的任務。
她的命是葉傾城救回來的,她早已發過誓,要用自己的一生來報答葉傾城的救命之恩,可是她還沒來得及做什麼,葉傾城便已經隨着皇室的陰謀,命喪黃泉。如今,葉傾城託生在玉鉤公主的身上,她好不容易纔有了報恩的機會,她絕對不會放棄。
至於沐清珏……她只能等還完了沐清塵的恩情,再來回報沐清珏對她的這份感情。
可是她並不知道,而今她所做的和所說的一切,在沐清珏的眼中看來,都變了味道,因爲沐清珏,已經察覺到了她的身份。
她……再不如之前那般可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