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女府的正廳,所有人都正襟危坐,不敢有絲毫大意。
清塵隨着聶心瑤走進去的時候,發現聶心柔正在女皇的耳邊說着什麼,聲音很小,聽不太真切,可她分明看見女皇已經逐漸舒緩的怒火,又再一次熊熊燃燒。
沒過多久,二皇女聶心怡素衣脫簪,一副請罪的模樣,來到正廳,跪在女皇的面前。
“兒臣有罪,請母皇降罪。”二皇女一開口,便是自己承認了罪過,那誠懇的面容,倒是讓女皇一肚子怒火如同打在棉花上一樣。
“你倒是說說,你平日裡不務正業,喜好男色,朕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可是你……竟然做出這般不知廉恥的事情!你還有沒有把朕放在眼裡!”女皇瞪着二皇女,一邊說着,胸口起伏,似乎很是生氣。
“二皇姐,你身爲母皇的女兒,怎麼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呢?若非今日母皇恰巧駕臨,撞破了這件事,你還要瞞着母皇到什麼時候?”聶心柔聞言,便接口說着。
看着三皇女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似乎真的在替自己這個姐姐感到十分心痛和惋惜,可字字句句,卻在揭女皇的傷疤,先是用事情的本身挑起女皇的怒火,隨後給聶心怡扣上一頂欺瞞的帽子,表明聶心怡與後宮男妃來往已久,只是今日恰好被女皇撞見而已。
二皇女聽了聶心柔的話,便想起自己從寢居出來之前,清塵身邊的那婢女對自己說過的話,眼中閃過一抹幽光,再次懇切地說道:
“兒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母皇原諒,兒臣願意領罪。”
清塵深諳上位者的心態,女皇陛下現在正是盛怒的時候,若是聶心怡再出言爲自己辯解或者開脫,只會讓女皇覺得聶心怡在頂撞她,會更加怒不可遏,所以當務之急,便是先承認錯誤,平息女皇的怒氣,事情纔會有轉機。
她讓握瑜對聶心怡說的,也正是這番話,左右聶心怡和男妃苟且是女皇親眼所見,即便是被人陷害也好,還是兩情相悅也罷,都是犯了大錯,若此時再申辯,女皇定會認爲聶心怡是在狡辯,所以倒不如先將這件事情認下來。這也是聶心怡素衣脫簪出現在正廳的原因。
聶心柔也因爲聶心怡幾句不痛不癢的認錯和領罪,將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堵在喉嚨裡,不好再繼續開口。
若是聶心怡拒不承認,那她還有辦法拿出更多的證據,讓聶心怡百口莫辯,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向來是個倔脾氣的聶心怡,竟然在女皇還沒開始問罪的時候,便已經服了軟。
想到這裡,聶心柔不由自主地擡起頭朝着清塵看過去,眼神閃過幽思。若在平時,聶心怡定然沒這個腦子,一定會跟女皇大肆吵鬧,說自己受人陷害,甚至拿出那件禁忌多年的事情來當做證據。可今日,聶心怡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不僅不反駁,反而順從至極,讓她很難不懷疑,這一切都是有人從旁指點。
“朕見你態度還算不錯,便給你一個申辯的機會。既然你說你知罪,你倒是說說看,你犯了那些過錯?”女皇冷哼一聲,開口問着。
“兒臣身爲皇女,不務正業,不止不爲母皇分憂,反而做出有損皇族顏面之事,大逆不道,此其一;母皇下旨讓衆人爲七皇妹慶祝生辰,兒臣不但沒有去,反而在府中縱情聲色,抗旨不尊,此其二。”聶心怡倒也不含糊,直接將自己的罪名說了個清清楚楚。
如果說,女皇一開始的到來讓她有些措手不及,那麼經過從寢居到正廳這段時間的冷靜,再加上清塵特意留下握瑜給她提示,她已經有些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女皇明明在七王府參加生辰宴,爲什麼好端端的會出現在這裡?還來的這麼巧,這麼及時?一定是七王府的生辰宴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女皇纔會這般怒氣衝衝。
而她今日之所以沒去七王府的原因,並不是因爲寢居里的那個男人,而是因爲她收到了一封神秘的來信,信上寫的內容事關她的一個秘密,一個她寧願死都不願讓人知道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卻是女皇心中無論如何也不願提及的痛楚。這個時候,恰好女皇的男妃出現,她便以此做掩護,順理成章留在府中,誰也無法多說什麼。
“僅僅只是這樣?”女皇聞言,再次問着,“你就沒有別的罪要招認?”
“母皇此言何意,請恕兒臣愚鈍。”聶心怡說道。
“二皇姐,七皇妹忽然身中幻術一事,可是你所爲?”聶心瑤見衆人都看着,怕女皇和二皇女之間再起衝突,讓這件事情不了了之,於是開口提醒着,卻並不詳細講七王府中發生的事情。
“七皇妹身中幻術?”聶心怡下意識地反問,以示自己毫不知情。
女皇眯着眼睛,觀察着聶心怡的反應,卻見聶心怡並不似作假,反而倒像是真的爲此事而吃驚,心中的狐疑一閃而過。
“二皇姐,母皇寬容仁慈,七皇妹如今也並無大礙,若你如實承認,母皇想必不會爲難你的。”聶心柔再次開口,說着。
“承認?承認什麼?承認七皇妹的幻術是我所爲?”聶心怡扭頭,盯着聶心柔,開口道,“幻術在我南疆失傳已久,早已經沒有多少人會,若是我有此本事,能夠用幻術控制七皇妹,我何至於讓自己落入這般境地?”
聶心語在一旁將所有的事情收進眼底,腦海中思索一番,便也理清楚了其中的頭緒,於是她側頭附在女皇的耳邊,低語幾句,卻見女皇微微點頭,臉上也露出凝重的神色。
“二皇女行爲不端,德行不恭,實在有損皇族臉面,自即日起,將二皇女禁足在府中,無詔不得外出。”女皇說道,“至於七皇女的事情,此事便交給語兒和瑤兒給朕徹查,務必要找到這個使用禁術殘害皇女的幕後之人。”
“母皇,七皇妹在昏迷不醒的時候,口口聲聲都說是二皇姐陷害她,連大皇姐身邊的醫女也說,中了幻術的人往往都會陷入自己難以解開的心結之中,這難道不算是鐵證麼?母皇這般處置,七妹妹心中只怕不會太高興……”聶心柔一聽女皇對聶心怡的懲罰竟然只是禁足,便不由得着急說道。
“柔兒,朕的決定,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置喙?”女皇看着聶心柔,如此說着,目光深不可測。
“兒臣僭越了,請母皇恕罪。”聶心柔躬身回答着,然後認錯。
“傳旨,七皇女今日宴會受驚了,賞點補品給她壓壓驚。”女皇見聶心柔不再開口,便吩咐着,“二皇女禁足府中,一應用度和份例減半,閉門思過;至於幻術一事,瑤兒,你大姐身體不好,此事你就多費心了。”
“母皇請放心,兒臣一定不負所望。”聶心瑤點點頭,說着,然後和一衆皇女恭送女皇離開,聶心柔也在女皇走後,隨之離去。
聶心柔沒有想到,原本好好地計劃,結果竟然會與她的預想背道而馳。
從七皇女的幻術開始,一切都只是一個局,一個將女皇引到二皇女府的局,只要女皇進了二皇女府,憑着聶心怡的性子,必定會與女皇產生巨大的爭執。
到那個時候,不管二皇女有沒有明白這一切都是針對她而設計,也都來不及了。若是二皇女看破了這一局,必定要拿出證據,證明自己並非有意不去七皇女府,那麼多年前的那件事情就一定會重新被翻出來,再一次觸犯女皇的禁忌;若是聶心怡隱瞞此事不說,那就說明七皇女的幻術真的是她所爲,所以她纔會藉故不去七王府參加生辰宴。
可是,聶心怡居然就那麼坦然地認了罪,還一副坦坦蕩蕩的樣子,依着女皇陛下多疑的性格,又怎麼會看不出這其中的反常?細究之下,便會發現這一切背後有人推動,而推動的人,自然也可以想象。
“自攝政王叔出事以後,接下來就是我了,她還真是等不及了。”見人走遠,聶心怡衝着聶心柔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說着。
“聽二皇妹的意思,似乎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聶心語聽到聶心怡的話,便開口問着。
“我自然知道,她要的,無非就是聖地的秘密罷了。”聶心怡說道,“既然她想瞞着,那我便要鬧得人盡皆知,左右今日這一出,在母皇面前已經失了聖心,什麼時候放出去還不得而知,我又怎麼會讓她如意?”
聽了聶心怡的話,聶心語和聶心瑤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了疑惑。
“二殿下。”就在這時,清塵卻忽然開口,阻止了聶心怡即將要說的話,“有些事情,只你一人知道便可,留着一些底牌在手中,是保命的根本。若你今日將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難保你不會是下一個攝政王。”
清塵話音落下,聶心語倒是覺得沒什麼,可聶心瑤和聶心怡都愣了,不知道她此言所爲何意。自從虞天奇一事,牽扯出聖地,所有人都對這個在南疆傳承了幾百年的聖地好奇而且嚮往,且清塵私底下自己也打聽過聖地的事情,卻不知爲何,今日放着這大好的機會,卻又給推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