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的城樓底下,異姓侯端坐在馬上,身上穿着盔甲,儼然是一副沙場老將的做派。卻見他臉色沉靜,滿臉嚴肅地仰頭看着蕭凌,不知在想些什麼。
之前跟隨異姓侯進京的南郡護衛手中都拿着火把,而十萬驍騎營士兵嚴正以待,手中拿着兵器都閃着幽寒的光,讓人不寒而慄。
“真正的亂臣賊子,正是你,當今聖上,蕭凌。”良久之後,異姓侯才朗聲開口,一句話說出,讓整個皇城上下的人心中驚疑不定,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笑話!朕乃真龍天子,自有天命庇佑,豈是爾等逆賊能夠詆譭的?”蕭凌眯着眼睛,冷哼着說道,“異姓侯,朕承先帝遺命,待你不薄,甚至在安妃死後恩准你進京弔唁,可是沒想到,你竟然狼子野心,利用進京之機,勾結蕭逸這個叛臣,策反驍騎營,甚至圍城逼宮!真是好大的膽子!”
“皇上錯了,我沒有狼子野心,也沒有勾結逸王殿下,至於驍騎營,他們想來隸屬於皇上直接統領,誰是凝月國真正的皇帝,他們就聽誰的話,我一個小小的異姓侯,還沒資格策反。”異姓侯也開口說着,與蕭凌據理力爭。
“胡言亂語!朕就是凝月國的皇帝,可是你卻帶着驍騎營逼宮造反,還敢說你不是狼子野心?來人吶,異姓侯大逆不道,起兵造反,實爲凝月國之亂臣。能將異姓侯活捉或者斃於刀下者,朕重重有賞!”蕭凌運了內力,朝着四周喊着,希望通過這樣的方式,讓驍騎營的士兵反向倒戈。
“先帝遺詔到——先帝遺詔到——”
就在蕭凌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寂靜的夜空裡忽然間傳出這樣一個聲音,讓在場的衆人都不由自主地朝着聲音的來源處看去。
卻見異姓侯之子羅晉策馬而來,手中捧着一個明黃色的卷軸,在城樓下方諸多火把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當蕭凌聽到“先帝遺詔”這四個字的時候,內心忽然間就明白了一件事,怪不得之前陰雨連綿時,沐清塵敢放出那樣的謠言,說蕭逸才是先帝定下的皇位繼承人,原來,他們的手中,真的有先帝的遺詔。
姑且不論這先帝遺詔是真是假,先前的流言已經深入人心,如今又出現了一個所謂的遺詔,衆人肯定以爲,蕭逸之所以被冠上亂臣賊子的罪名被抓,也一定是蕭凌用的計策,栽贓陷害,生怕皇位落在蕭逸的手中。
羅晉騎着馬奔過來,周圍的驍騎營士兵見狀,自動給羅晉讓出一條道路,讓他直奔異姓侯的面前停下,將手中的明黃色卷軸雙手呈上,同樣是運足了內力,說道:
“父親,先帝遺詔在此——”
異姓侯點點頭,從羅晉的手中拿過遺詔,緩緩展開,目光從遺詔的內容上掃過,又看了蕭凌一眼,纔再次開口:
“本侯手中的這份遺詔,正是先帝臨死前留下的,原本是先帝交給凝月國所謂的罪後葉傾城,可是沒想到,三皇子,也就是當今聖上得知了這份遺詔的存在,竟然羅織證據,栽贓陷害,將葉家滿門抄斬,就連爲凝月國立下汗馬功勞的葉傾城也被他賜死,目的就是爲了不讓這份遺詔流落在外,以免威脅他的地位。”
“一派胡言!”蕭凌看着異姓侯,說着。
他滅葉家的原因,只是因爲葉家太過勢大,而葉傾城又太過完美,有葉傾城那樣一個能力出衆的皇后,葉家遲早會以急速之勢發展起來,收羅門生,成爲凝月國的又一個沈家,勢力盤根錯節。到時候,外戚專權,蕭氏皇族的勢力被架空,他這個皇帝,就成了一個徹底的傀儡。
他渴望權利,渴望地位,渴望得到一切,他不能得到先帝的認同,就想盡辦法,無所不用其極,他比不過蕭逸在先帝心中的地位,於是就千方百計地將對付蕭逸,甚至讓他永遠不能出現在先帝的面前。
所以,當蕭凌聽到異姓侯口中關於這份先帝遺詔的解釋,他便知道,這份遺詔是假的,是異姓侯胡編亂造出來的。可是異姓侯既然這麼說了,那一定還留有後手,肯定是將那些證據蒐集齊了,纔敢拿出一份假的遺詔來糊弄衆人。
“是不是一派胡言,大家看過這份遺詔就知道了。朝中如今有很多人都是先帝老臣,對先帝的字跡很熟悉,請他們出來看看,真假便知。”異姓侯手中舉着遺詔,如此說着。
蕭凌正欲開口,卻聽見皇城的第一道宮門口傳來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
“先帝是老夫一手栽培起來的弟子,他的字跡老夫再清楚不過,遺詔在哪裡?拿來讓老夫瞧瞧——”
衆人循聲看去,卻見先帝恩師楊閣老出現在衆人的眼前。楊閣老雖是先帝恩師,卻比先帝大不了多少歲,先帝身故不過一年有餘,如今楊閣老,也不過是古稀之年而已,所以身體尚還算安康。
清塵一直站在城樓上,看着楊閣老身邊扶着他的女子,正是明月,她的任務,就是保護楊閣老這個凝月國滿朝上下最有聲望的元老。
蕭凌似乎也看到了明月,認出那是之前爲安妃守陵的宮女,可是如今卻出現在這裡,便讓他隨即明白,之前所發生的一切,果真是有心人在背後推動。
異姓侯將手中的先帝遺詔交給羅晉,讓他奉到楊閣老的手中。
楊閣老接過遺詔,展開一看,便不由自主地念出聲來:
“朕二十三歲登基親政,至今已四十年有餘。實賴天地、祖宗之庇佑,非予賢德之所致也。今朕大限之日將至,深感命不久矣,此乃天地五行之必然,朕亦無憾。今有九皇子蕭逸,深肖朕恭,着其繼承大統,以安民心。九皇子蕭逸,德義兼之,輝功越古,濤澤流芳,上順天命,下應民心,實乃治國安邦之大才,望羣臣善輔佐之。然九皇子需謹記,公四海之利爲利,一天下之心爲心,體羣臣,子庶民,保邦於未危,致治於未亂,夙夜孜孜,寤寐不遑,寬嚴相濟,經權互用,以圖國家長治久安,朕餘願足矣。欽此。”
所有的人都靜靜地聽着,因爲大家都想知道先帝遺詔中到底寫的什麼,即便早已經知道了京都盛傳的流言,可是在聽到遺詔上的內容時,衆人還是忍不住唏噓驚訝,原來這些傳言,並非逸王殿下有心造謠,而是確有其事。
“楊閣老,您是先帝恩師,又是三朝元老,還請您鑑別一下,先帝遺詔,到底是真是假。”異姓侯聽到楊閣老唸完了遺詔上的內容,便開口問着。
楊閣老點點頭,手捧着遺詔仔細端詳着,而後開口:“此遺詔確實乃先帝親筆所書,不會有誤。”
“大家都聽到了,先帝屬意逸王殿下成爲凝月新帝,可是三皇子趁着先帝病危之際,欺上瞞下,一手遮天,非但不把逸王殿下從天星國接回來,如今反而構陷逸王,說他密謀造反。”異姓侯見遺詔得到楊閣老的證實,便開口說着,“驍騎營統領也是因爲知道了這件事,纔會決定跟本侯進京,爲凝月皇族,清理門戶,以振朝綱。”
“清理門戶——以振朝綱——清理門戶——以振朝綱——”異姓侯說完,驍騎營的士兵們異口同聲地說着,呼聲一浪高過一浪,響徹在整個皇城上空。
“本侯有先帝賜予的丹書鐵券爲證,憑此丹書鐵券,上至皇帝王爺,下至文武百官,本侯都有權處置。”異姓侯再次開口,“如今事情已經真相大白,三皇子蕭凌,違抗聖命,不尊先帝遺命,篡權奪位在先,殘害兄弟在後,甚至爲了登上皇位,羅織罪名構陷唯一知道真相的皇后娘娘一家,本侯奉先帝命,誅殺亂臣賊子,復我凝月朝綱。”
“誅殺亂臣賊子,復我凝月朝綱——”驍騎營的士兵們跟在異姓侯的後面,再次開口說着。
“你們以爲這樣就能逼朕就範?你們說朕羅織證據構陷葉家,異姓侯你又何嘗不是羅織證據構陷朕?你敢指天發誓,這所謂的遺詔,是真的?”蕭凌問道。
“是真是假,朝臣和百姓心中自有論斷,三皇子殿下,倘若你肯俯首認罪,交還皇位,或許本侯還可啓奏逸王殿下,免你死罪。”異姓侯說道。
“笑話,蕭逸如今自身難保,又如何免朕的死罪?將他帶上來。”蕭凌說着,一揮手,身後的禁軍押着那所謂的蕭逸便走上前去,出現在下方衆人的面前。
當被綁着的蕭逸出現在衆人視線裡的那一刻,城樓下方驍騎營的士兵們聲音漸漸低落下去,不再開口,只是靜靜地觀望着失態的發展。
“三皇兄,你的手下辦事不力,連人都抓錯了,他不過是長相酷似臣弟,不曾想竟然被皇兄當成臣弟抓了起來,還差點讓他替臣弟背黑鍋。”忽然間,渺遠的地方忽然傳來一個溫潤淡然的聲音,如此說着。
清塵順着聲音的來源處看去,卻見凝月國京都的房頂上,一襲湛藍色長袍的蕭逸踏月而來,臉上一如既往地掛着玩世不恭的微笑,說的話也如平時一樣,戲謔中帶着三分真實,不知到底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