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月國的京都忽然間熱鬧起來。
因爲凝月國太后壽辰將至,永寧帝下旨,舉國同慶,而其他三國聞訊,也紛紛派出使臣前往凝月京都,爲凝月太后賀壽。
四月下旬,南疆六皇女聶心瑤、天星國大將軍樓惜玉、漠北丞相嚴如海先後攜賀禮抵達凝月京都。
蕭逸身爲凝月國唯一的親王,也是凝月皇族除了蕭凌本然之外最有分量的人物,所以蕭凌將迎接各國使臣的差事丟給了蕭逸,丞相沈鶴從旁協助。
消息傳到沐清塵這裡的時候,她正在清點逸王府的庫房,想看看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可以當做逸王府的賀禮,獻給太后。
“王妃,奴婢記得王妃的陪嫁中,有一尊白玉觀音像,乃是仁孝皇后留給王妃的遺物,據說是破幽山挖出來的上等白玉雕成的,毫無瑕疵,價值連城,您看此物能不能作爲太后賀禮?”錦顏站在清塵的身邊,想了片刻,說着。
仁孝皇后是指沐清珏和沐清塵的母親,天星國先帝在時,便已經去世,諡號“仁孝”,所以天星國人都叫她仁孝皇后。
“白玉觀音像?”清塵愣了一下,“ 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就它吧,好歹能上得了檯面,在其他人面前,不至於太過寒酸。”
“是,奴婢這就找出來另外放着。”錦顏點點頭,轉身去找那白玉觀音像了。
清塵走出庫房,回到露落居,卻見夜殤已經等在房間裡面。
夜殤見到清塵進來,便行了禮,將手中的信呈上:“這是樓中剛收到的消息,請王妃過目。”
沐清塵接過夜殤手中的信,拆開,一目十行地掃過,眉頭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麼,末了,她將信交還給夜殤,開口道:
“消息可都準確?”
“啓稟王妃,是副樓主和其他幾位堂主親自出去打聽的,絕對可靠。”夜殤說着。
“我知道了,你先走吧,有事我會找你。”清塵點點頭,朝着夜殤揮了揮手,看見夜殤離開逸王府,這才陷入沉思。
凝月太后壽辰,三國使臣來賀,四國齊聚。
離凝月天星那最後一戰,到如今也不過將近一年而已,當初的漠北和南疆雖然持觀望態度,但是暗地裡肯定沒少插手,如今四國表面和平,其實內裡暗潮洶涌,上次寧辰來報,說是南疆軍隊調動頻繁就是最好的證明。
南疆六皇女聶心瑤,天星國大將軍樓惜玉,漠北丞相嚴如海。
沐清塵的腦海中閃過這三個人的名字,往日的記憶連同夜殤剛纔給她的資料悉數涌上心頭。
沐清珏所圖不小,應該不會輕舉妄動,而樓惜玉此人對玉鉤公主有情,應該也不會做出對她不利的事情,倒是他和安妃之間的糾纏,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漠北雖然是異族,但因爲仰慕中原文化,所以向來與凝月國交好,一直互通有無,而這次作爲使臣前來凝月的丞相嚴如海,是漠北公主和凝月國商人的兒子,也算是半個凝月國人。
至於南疆……
南疆一向低調神秘,以女子爲尊,如今當政的正是女皇聶如意,輔政的是攝政王聶如言。而這次作爲使臣來凝月國賀壽的,正是聶如意的第六個女兒,聶心瑤,隨行的卻是聶如言的女兒夢華郡主。
如今三國使臣都被蕭逸安置在皇庭西邊的別館內,在同一個屋檐下,卻各有自己的院子,既相互監視,又互不干涉。如此安排倒也妥當,就不知這是蕭逸的意思,還是蕭凌的意思。
“王妃在想什麼?奴婢叫了好幾聲都沒有聽到。”錦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讓清塵剎那間回神。
“你剛纔說什麼?”清塵問着。
“奴婢說,白玉觀音像已經裝好了,現在就等五月初五,太后壽辰那日,進獻給太后娘娘了。”錦顏再次開口。
“五月初五,只有七天了。”清塵嘆了口氣,說着。
“是啊,奴婢聽說……樓將軍也來了,不知王妃有何打算?”錦顏斟酌着問道。
“還能有什麼打算?”清塵笑着,“我和樓惜玉,終究只能是主僕關係,別無其他,倒是現在有另一件事,必須要去做。”
“什麼事?”錦顏好奇地問着。
“你去叫握瑜換了男裝過來,我們出門。”清塵吩咐着,待錦顏出去,便自己找出之前準備好的男裝,換上。
握瑜換好衣服,過來的時候,見沐清塵自己已經收拾妥當,一身月白色錦衣長袍,素色白衫,腰間玉墜半吊,手中拿着摺扇,一派濁世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王妃這要真是個男兒身,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子了。”握瑜感嘆着。
“就算不是個男兒身,穿上這身男兒裝,就已經讓奴婢米得不得了了。”錦顏也跟着說道。
清塵噗嗤一聲,暗暗好笑:“你們兩個現在倒是不吵架不拌嘴了,就聯合起來打趣我了?”
“奴婢哪兒敢吶,王妃要有事出門,還是快去快回吧,免得又被人看到。”錦顏嘟了嘟嘴,說着。
“無妨,這次我們光明正大地出去。”清塵笑着,吩咐錦顏好好待在露落居里,便帶着握瑜出了門。
走到王府門口的時候,恰好碰到秦忠,秦忠正欲開口詢問是何人,沐清塵卻已經率先開口了:
“秦總管,聽說最近外面熱鬧了好多,本宮想出去走走,你可千萬別告訴王爺。”
秦忠一愣,看着眼前女扮男裝的沐清塵,分明是俏生生女兒家的聲音,可一舉一動間像足了男子,一改往日溫婉嫺靜的模樣,臉上的笑意飛揚恣意,活脫脫就是一個紈絝子弟的模樣。
他何曾見到過這樣的沐清塵?往日只奉皇上之命監視着這個從異國他鄉來的公主,只知道她日日在屋裡看書寫字,彈琴下棋,除非必要,一定足不出戶,可怎麼今日卻像變了個人一樣?
“外面兇險之極,還請王府允許府中護衛跟着,保護王妃的安全,否則萬一出了什麼事,奴才對王爺也不好交代。”秦忠躬身說着。
“也好,本宮從未單獨出府,有護衛跟着,本宮也安心不少。”沐清塵點點頭,十分爽快的就同意了,這一舉動倒是讓秦忠很是詫異。
說罷,沐清塵轉身,朝着逸王府外走去,而秦忠叫了一個王府的護衛,遠遠地跟在清塵的後面,只要確保清塵在他的視線裡,而不會擾了清塵的興致。
秦總管讓護衛跟着她的目的,她又怎麼會不知道?無非是想看看她做了什麼,然後向蕭凌彙報而已。
可是如果秦忠以爲,單憑一個護衛就能抓住她的把柄,未免太可笑了些。秦忠和那些護衛知道的,只是她沐清塵想讓他們知道的,她不想讓他們知道的,他們永遠不會知道。
“王……公子,我們去哪兒?”握瑜差點叫錯,連忙改口,問着。
“去望江樓。”沐清塵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說着。
握瑜聽了,也不再做聲,雖然她不知道沐清塵去望江樓做什麼,可是她知道清塵一定有她的道理,她只管跟着便是。
其實清塵去望江樓,只是因爲夜殤帶來消息,蕭逸要在望江樓設宴,招待那些遠道而來的客人。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今日這麼好的機會,能夠把這些人一次看全了,她又怎麼會放過?
若是等宴席散去,三國使臣各自回到別館,那麼她就要挨個兒打探,辦起事來也的確不方便。
更何況,前世她跟隨父親學習謀略之術,自然也知道,酒樓茶館是最好打聽消息的地方,因爲這裡什麼人都有,三教九流,有時候消息的傳播速度比摘星樓下功夫打聽來的要快很多。
秦忠派來的護衛遠遠地跟在沐清塵的身後,看着沐清塵到了望江樓,只是稍稍停頓片刻,擡頭看了看望江樓的牌匾,便毫不遲疑地進去了。那護衛緊隨其後,尾隨着清塵,卻只見清塵要了二樓的一個廂房,又點了飯菜,然後就安靜地坐在廂房裡,等着上菜。
沐清塵坐在廂房裡,推開房間的窗戶,朝着下方看過去,剛好看到蕭逸領着三國使臣一行人上了樓,朝着三樓最大的雅間走去。
“怪不得王妃要來這裡,原來是因爲知道王爺要來。”握瑜站在沐清塵的身邊,也看到了蕭逸,便如此說着。
“不是因爲他在,而是因爲他身邊的那些人。”沐清塵眼中流露出一抹只有算計時,纔會露出的微笑,淡淡開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顧延昭是鎮守在南疆邊境吧?”
“是啊,顧延昭被皇上調到南邊鎮守,既爲了防天星國,也爲了防南疆。”握瑜點點頭,說道。
“那就行了,葉家滿門的仇,顧延昭也有份,我得送他一份大禮,我才甘心呢。”沐清塵冷笑着。
亂世如棋局,不管是葉傾城也好,還是沐清塵也罷,她早已陷入其中,無法自拔,既然無法抽身,就只能在這個亂世中掙扎着生存。
曾經爲保天下殫精竭慮,換來的卻是無盡的誤解和痛恨,既然這江山對不起她,她又何必在乎這是誰的江山?既然已經決定血染河山,那麼,這一步,遲早是要走的。
四國齊聚,越是混亂,她才越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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