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周清華很快就發現她所謂的煩惱根本就不是煩惱。在這麼一個大家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古代社會,只要你自身條件過得去,總是有各種各樣類似於現代相親會的遊園、賞活動給你送帖子。
成王府幾天之後遊園會的帖子也很快就到了周清華的手裡。周清華看了看帖子的內容,稍稍想了一會兒就大概知道自己這是沾了安樂公主的光——安樂公主拖了這麼久都沒出嫁,要麼是宮裡早就對於她和謝習風的婚事改了主意要麼就是她本人不想嫁人。無論是哪一種情況,宮裡的人大約都巴不得通過這一類的相親活動早些解決了她的婚事。
其實,這種遊園活動認真論起來也算是別開生面。因爲這種開在殿試之前的遊園活動請的還都是今科極有聲名的才子或者那些頗有能力的世家公子,一般是小姐們在後院賞遊園,男客在前庭把酒比文。男客們的詩詞也會通過侍從送到後院來給小姐們點評,由此來評出魁首。而小姐們摘的也會由男客來點評,由此來評出女子中的魁首。
至於魁首的獎勵也會由成王妃或者成王來準備。並不算是貴重,不過是貴在形式罷了。
見了不了楚王見一見安樂公主也是一樣的。抱着這樣的想法,周清華總算是稍稍放心。她一放心,手頭的事情就多了起來。她先把繡了一半的抹額重新拿起了繡了一會兒——老夫人最喜歡的就是那種溫婉乖巧的孫女兒,自她學女紅以來每隔一段時間就繡點東西過去,以此來討周老夫人的歡心。只是大晚上的繡東西實在傷眼睛,眼睛很快就有些酸了,她打了個哈氣讓人來剪一下燈芯然後又揮揮手讓丫環上來給她更衣沐浴。
睡覺、吃飯和沐浴始終是人生三大趣事,周清華簡直是用最大的熱情來對待這三件事。所以,當她躺在寬大的木桶裡面的時候就忍不住開始琢磨起來以後該怎麼建個寬大的浴池。唉,要是可以的話,她以後真想建個大大的溫泉別院,隔幾天去泡一泡或者度個假什麼的......周清華越想越美,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就算是如今這種清閒的閨閣日子都抽不出這種度假修養的日子,等以後嫁了人,管着一家子的事說不準連個家門都出不來。
周清華擡手摸了摸浮在水上的紅色瓣和黃色瓣又嗅了嗅,忽然有些想笑:現代時候有個古裝片沐浴鏡頭被網友扒出來嘲笑,覺得紅紅黃黃的簡直像是一鍋西紅柿蛋湯。洗澡的時候想起這個段子本來應該是很噁心的事情,可如今周清華卻只是覺得好笑——她已經很久沒想起以前的事情了,整日只知道忙裡忙外的學這學那巴不得一夜之間就能長成周涵華那般的世家小姐,本以爲自己已經是被同化了,可是如今看來前世的那些事情不過是從心上藏到了心底。
她大約,永遠都不能做個純粹的古代人。周清華覺得有些難過,又有些喜悅。真是微妙極了的感覺。
這泡澡泡的迷迷糊糊的,周清華中途險些睡過去,等被丫鬟輕手輕腳拉起來用耐冬露按摩的時候,她也只是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氣——其實她真心還挺累的,而且這種時候真心挺舒服的。來自資產階級的衣炮彈,周清華早就被砸的暈乎乎的了。
第二天,周清華一早就被拉了起來。雖然她自己對於成王府這種相親性質的賞宴沒什麼興趣,可陳媽媽她們的興致卻高的很。
陳媽媽近幾年日子過得還好,面色紅潤,瞧着便喜氣洋洋的樣子:“清姐兒小時候就那樣小小的一團。”她用手比了一下,很是欣慰的樣子,“現如今長得這樣大了,就和夫人一樣的漂亮,怎麼打扮都好看。”
周清華有些不好意思,她在周正聲的書房角落裡邊看過大李氏的畫像。平心而論,雖然她和大李氏很像,有一種源自於血脈相承的相像。但她是絕對比不上大李氏那種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絕代佳人的美貌的。
其實大李氏和周芳華有些像,或者說周正聲是下意識的把庶女往大李氏的方向培養。她們都是那種姿容絕色,纖弱嬌嫩的好似那連露水都載不了的朵兒,是那種惹人憐惜、空谷幽蘭一般的美麗。而且她們都是驕傲的,甚至於傲慢。只是,與大李氏刻在骨子裡的驕傲比起來,周芳華的驕傲不過是建立在自卑基礎上的自我保護,未免顯得有些膚淺。
周清華出了一會兒神,給她梳髮的丫鬟已經快手快腳的把她的髮髻給梳好了,她今天梳的是斜彎月髻,用一隻白玉色的玉蘭雙合長簪固定住,上頭是顏色鮮妍、幾乎仿若真的粉色水晶兒,蕊是用那米粒般的珍珠串起來的,一點一點的垂落下來,精緻之餘更添了幾分靈巧的貴氣。
加上週清華身上那繡着夏日芍藥圖的月白色小襖和粉色繡纏枝的裙子,她那本就出衆的容貌便更顯得光彩奪目起來了。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真是再貼切不過的道理了。自古以來,也不知有多少女人在這上面了一生的心血,有女爲悅己者容的,也有純粹喜歡享受自身美貌的。
“小姐長得好,這一打扮,奴婢更是連眼睛都不知道眨了。”拂綠笑嘻嘻的奉承着。
好話人人都喜歡聽,周清華也不例外,她忍不住笑道:“叫你多看看書還不聽,連奉承的話都只會這一句。”
拂綠卻是毫不害羞的說道:“唉,誰叫我家小姐太好看,我的時間都在看小姐上頭了。”說着掩脣一笑,斯斯文文的樣子
衆人都忍俊不禁,就連正給周清華帶玉鐲的碧珠也忍不住笑了一聲。等笑過了才輕聲提醒道:“小姐原先答應給容郡主繡的芙蓉樣荷包已經放在袖套子了,等會兒見着容郡主可別忘了。”碧珠一向溫柔細緻,說起話來也是輕聲細語。
周清華點點頭,正好早膳已經呈上來了,便坐到了案前準備就餐。熬得軟軟的碧梗粥粥吃起極有滋味,周清華喝了半碗,然後又用了點小點心,吃了個半飽才站起身來——等會兒去成王府還有許多點心要吃呢。
好在轎子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周清華也沒耽擱,見裝扮整齊了就起身往門外走去。
於此同時,楚王也剛剛從溫暖的牀上爬起來,一邊摸着給自己更衣的得寵侍妾的身子一邊懶洋洋的笑了笑:“唉,果然是美人動人心腸啊。自從不去御書房上早課之後,我都已經多久沒起過這麼早啦?”
那侍妾穿着水綠色的長裙,身段妖嬈,纖細的腰肢就如同纏人的水蛇一般。她軟軟的笑了一聲:“真是叫奴家傷心,王爺這樣快就有了新歡,都不疼奴家了......”她的聲音就像是拂在心上的羽毛,叫人聽了心頭癢癢的。她故意靠近楚王,依偎在他耳邊呼氣,幽幽怨怨的道,“果真是隻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楚王聞言挑了挑眉,擡手扶着那侍妾滑潤的小臉親了一口,滿口甜言蜜語:“乖乖,本王自然還是疼你的。”他輕佻的捏了捏侍妾的胸、部,聲音裡都帶着笑,“這般的迷人的溫柔鄉,本王可是一刻都離不了。”
“王爺就會羞人。”那侍妾卻是故作嬌羞的推了一下,扭過頭不理人。楚王哈哈大笑,扶着一個美貌侍女的手去用早膳了。等到楚王出了門,本來故作嬌羞的侍妾臉色忽然便冷了下去,她沉思了一下對着還等候在自己身邊的小侍女說道:“你去和齊王殿下說一聲,楚王這邊是攔不住了,今日遊園會上的計劃怕是要有變故。”
小侍女不過十歲左右,看上去小小的就像是隻軟綿綿的小兔子,聲音卻沉穩的很:“知道了,奴婢等會兒就去把消息傳出去。”
那侍妾便不再說話,只是擡手打了個哈欠,美麗妖嬈的臉上是慵懶的嫵媚,她搖搖曳曳的扶着自己的纖腰往外走去:“伺候了這個蠢貨一晚上,真是把人都要累壞了。”
那小侍女低着頭,從反方向快步出了院子。路上遇上了個認識的老嬤嬤,擡起眼看了看她,問道:“小蓮子?怎麼走的這樣急?”
小侍女擡頭笑了笑,甜甜的:“我家主子餓了一宿,正等着我去端早膳呢。”
老嬤嬤擡手放了人,嘴裡卻嘀咕着:“也不知道是哪個牌面上的人,還‘主子’呢......”她年紀大了也不願多管楚王后院的閒事,只是隨口抱怨了一句,根本就沒往心裡去。
小侍女一路跑到了廚房裡頭,正好和那送菜的王婆子搭上了話:“王奶奶,您今天來的真早。”
王婆子跌了一跤,扶着小侍女的手起來,順便將那暗中遞來的小條子收了起來,一張老臉笑起來就像是菊一樣:“唉,老了,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