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氣氛正好,崔成遠心裡微微動了動,想到眼前的美人正是自家明媒正娶的妻子,心裡面就好像有小小的羽毛在輕輕地拂過。便忍不住伸手拉了拉周清華纖纖細手,溫聲道:“要不,先躺一會兒?”他的“躺”字說得輕飄飄的,偏偏還帶着一種令人面紅耳赤的語調。
周清華被他那雙黑色的眼睛盯着,臉紅着點了點頭。她想了想正要說些什麼,忽然房間的門毫無預兆的被推了開來。
崔成遠反應最快,他一下子就用牀上的被子把周清華整個人都裹了起來——這種時候,無論是周清華帶來的丫鬟還是崔成遠本人手下的護衛都是沒有膽子敢不報而入的,所以推門的只能是那些惹人厭的不速之客。
夜裡的冷風“呼啦”一聲從門外吹進來,除了那幽然的冷香之外還帶着一種浸染過後的涼意,叫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推開門的是個穿着白色衣裳的少女,她的身子後面則跟着一個背對着周清華和崔成遠正和一衆侍衛對峙的男人。
月色如雪,照的房間一地宛如雪地一般的青白,可那少女的面色比雪還要白。她肌膚清透的可以令人想起那潔白無瑕的崑崙雪,是一種冰清玉骨、寂寂無聲的白,只有一雙如墨的眼眸是黑色的,帶出一絲不同的顏色。她身量不高卻很瘦,如同竹竿一般的瘦,披在後面的烏髮使得她整個人看上去都輕飄飄的,彷彿都要凌風而去。
這樣宛若黑白畫卷裡面走出來的美人,本來應該引起衆人的驚歎和視線。可是周清華的目光只在她身上轉輕飄飄的轉過,立馬就投向後面的男人,她驚喜的叫出聲來:“謝大哥。”這一刻,周清華驚訝的簡直要從牀上跳起來。
崔成遠蹙了蹙眉,掃了眼謝習風然後便若有若無的用自己的身體擋着周清華,揮手示意那些攔人的護衛退下。
那些護衛按照命令退下後,那背對着他們的男人終於轉過身來,容貌秀美端麗宛若珠玉,衣踞飄飄宛若仙人,果然是謝習風。
周清華情不自禁的露出一絲歡喜的笑容,笑道:“謝大哥,你怎麼也在這裡?你不是去遊學了麼?”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把一肚子的話一時間全講出來。見謝習風面色還好,周清華的心裡邊就放心了許多,便是連原先心裡面埋怨他不留口信的事情也早早就放下了。
崔成遠眼神微微變了變,神色間倒是半點也不動。他並不開口,只是一邊把手擱在周清華的手邊,拉着周清華的手以示主權,一邊鎮靜從容的坐在那裡等着謝習風開口。
謝習風的眼神在崔成遠身上飛快的掠過,然後落在周清華身上,他的目光非常平靜卻有一種彷如冬夜凝霜一般的冷意。好一會兒,他才移開目光,整理好情緒開口說話道:“我是來報信的。湘國大軍估計幾日內就會到東都。”
崔成遠的神色一下子就正經了起來,他坐正身子,出聲問道:“此事你如何得知?”
謝習風還未答話,那個站在一邊的少女已經冷笑出聲了:“他來我們雪山族偷師,正好看見湘皇領兵滅我們一族,跟了半路,自然清楚。”
雪山族據說乃是上古遺民,世代都居住在雪山邊上,精通醫理,居然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偏偏他們一族經常在繞着雪山遷徙居住又隱姓埋名,所以很少人有機會能夠見到。
謝習風不知想起什麼,面色微微變了變,倒也不計較那少女尖酸的用詞,只是側頭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着那少女。
崔成遠沉吟片刻,馬上就問道:“既然湘皇是要滅雪山族,爲何姑娘你安然無恙。”他頓了頓,語調裡面透着一種天生的謙和以及溫雅,“並不是在下要懷疑姑娘,只是此時事關重大,還需要問清楚纔好。”
那少女臉上唯一僅存的血色也慢慢的褪去,她想要開口,可是還未說出話來,眼裡就忍不住先落下了淚。她就好像一個剛剛學會哭的小女孩兒,一落淚就止不住,也不會用東西去擦,只能默默的流着。如同染了露水的花瓣一般,有一種類似於水生的美麗。
謝習風的面色更是複雜,他似乎想要伸手去安慰對方,但還是沒動只是替那少女答道:“我當時正好在雪山族求醫。哈日珠拉她是雪山族的聖女,她的醫術最好所以那天她帶我去雪山上採藥,等我們下山的時候就看見湘皇在殺人。”他頓了頓,掠過了一些事情之後就接着道,“我們一直躲在邊上,等到湘皇帶軍離開纔敢出來,後來我看他們的行軍路線,就猜到他們可能會來東都,所以就帶着哈日珠拉一起來報信了。”
謝習風的話聲剛剛落下,整個房間裡都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之中。周清華簡直無法想象,謝習風和哈日珠拉是如何看着湘皇殺人,如何躲着湘皇剛來報信的。
哈日珠拉此刻終於擡起頭來,她的眼睛裡盛着盈盈的淚水,一觸就會落下一般。彷彿浸在露水裡面的花瓣一般的清麗絕美。只是,那埋在裡面深黑色的火焰和仇恨卻是永遠也沒辦法流去的。她瞪着謝習風,幾乎是用哭一樣的聲調說道:“元儀他簡直就是個瘋子!!”她咬牙切齒,聲音裡面都帶着一種鐵鏽一般的血腥味,彷彿喉嚨都禁不住那種撕裂一般的痛楚,“他的病根本就沒有人能夠治,族長他們願意試一試本就已經是竭盡心力了,可他居然還爲了這個屠殺我們一族,搶走了我們族裡留下的聖藥。他簡直是瘋子,難怪長生天會讓他的這樣的病,難怪他註定要病死,聖藥也救不了他......”
周清華看着那個幾乎要流出血淚來的少女,本來到了嘴邊的安慰也彷彿失去了顏色,她的坐在牀上看着哈日珠拉,眼睛也慢慢的酸楚起來——如果說謝習風只是機緣巧合的見證了那場屠殺的話,哈日珠拉則是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血親同族一個個死在自己眼前,對於一個少女來說,這是何等的殘忍、何等的嚴酷?
謝習風終於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扶搖搖欲墜的哈日珠拉,可是對方卻是堅定的推開了他。
“你以爲你當時拉住了我,救了我一命,我就會感激你麼?”哈日珠拉幾乎是用看着仇人的眼神看着謝習風,如果說一開始她還曾經爲了這樣一個美姿容的少年郎而心如鹿撞自告奮勇要帶他上山採藥的話,此刻她是真真正正的遷怒、恨上了對方,她是真的情願和自己的族人一起去死而不是像如今這樣置身事外、忍辱偷生。
謝習風用力拉住她,用無法拒絕的力道將她拉到自己的身邊:“我以爲,你決定活下去就是爲了親眼看着湘皇遭到自己的報應。”他沉默了一下,輕輕的道,“哈日珠拉,當時族長明明看見了你卻一字不說,他的用意是再明確不過了......”
哈日珠拉的面頰沾着淚水,看上去有掙扎的痛苦,忽然,她“嗚”的哭出聲來。
崔成遠站了起來,拉住謝習風的手道:“我還有些事情要問你,我們去外邊說吧。”他頓了頓,看了眼哈日珠拉還有牀上神色複雜的周清華,聲音也是靜靜的,“有些話,她們女孩子大約也能說得清楚一些。”
謝習風點點頭,他低頭看了看幾乎要跪倒在地上的哈日珠拉,他彷彿想要轉頭去看周清華但還是忍了下來,沉默着和崔成遠一起出門了。
崔成遠走到一半,忽然道:“先整理一下吧,我們今晚就趕路出發。”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估計還要再改吧。我本來打算明天寫的,可是據說我這次的榜單要日更,所以只好匆匆忙忙趕出來了(三千都不到)
然後,元儀的確是個壞人,壞到骨子裡的人。他視人命如草芥,視國家爲武器,是個真正的壞人。可是這個人其實也挺複雜的......不說了,馬上就要十二點了,我要發文了。
不知道現在說晚安會不會太晚。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