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嫁的人羣裡,賀萱看到了一個讓自己十分意外的人。
她搜刮肚腸的想了許久,纔想到了。原來是這樣的,這一次日莊王爺與文溪郡主過京,並沒有其他的家人相隨,而送嫁父親又不能親送,所以呢,就擬定了由皇家出一位男子送嫁。
雖然這件事情,本來應該由允臻出面的,可是,誰都知道允臻與左家的關係如何,誰也沒敢冒冒然的提出,但因爲這件事情,並不由賀萱主要負責,所以最後定了誰,賀萱也不知道。直到剛纔賀萱看到允臻才知道他竟然接下了這個差使。
賀萱纔要上馬,忽然有宮人跑過來傳話道:“王爺請賀大人移步說話。”
賀萱點了點頭,牽着馬匹走了過去。這時候,允臻、廖庸與左良都已經上了馬。賀萱衝着允臻一抱拳,問道:“王爺有什麼吩咐?”
“上馬。我們一起走。”允臻笑着說道。
“這……只怕不全規矩吧……王爺該帶着……”
“我誰也沒帶,這個位置就是給你留着的。別多話了,走吧,別誤了吉時。”允臻根本就沒有給賀萱反駁的機會,只是這樣命令着說道。
賀萱看了看左良與廖庸,這兩個人互視了一下,點了點頭,賀萱無法,也只好上了馬。
這時候,文溪也與日莊王爺作別過,車駕起程了。
左良由廖庸陪着,走在前面,允臻則與賀萱走在後面。
“怎麼?見到我很意外麼?”允臻笑着問道。
“是。一直沒聽說王爺會過來。所以,確實有些意外。”賀萱答道。
允臻微笑着看了看賀萱,接着說道:“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是最懶散的一個人。能躲懶的時候我是最不想衝到前面去的。可是,皇上說,怎麼也要有個天家的人幫幫這個忙,這個懶我就躲不過去了。”
聽了允臻的這話,賀萱沒有回話,只是用微笑和點頭岔了過去。
“不過,這個差使還真是無聊,不過是個婚禮罷了,我剛剛看那文溪郡主與日莊王爺的樣子,倒像是……”
“王爺覺得不以爲然是麼?”賀萱微笑着問道。
允臻聽着賀萱的語氣,似乎有不同之解,但卻依然點了點頭,然後才說道:“你又有何見解呢?”
“王爺自然是不能理解。對於女子而言,這一紙婚書究竟意味着什麼!”
“哦?看來無憂確實有些感同身受呢,小王樂於洗耳恭聽。”
賀萱擠出了一個笑意,說道:“下官不敢。不過,若是男子,娶上一房若不滿意,若是大戶人家,吃喝不愁的,好吃好喝的養着也就是了;再不濟,隨便尋個什麼理由,一紙休書,與自己也沒有什麼傷害。可是對一個女子來說,自己未來的一切,都掌握在這婚姻之中。幸與不幸,都是拿自己的後半生做這一次的豪賭了!”
允臻看着賀萱的樣子,知道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也沒有插話,只是靜靜的聽着。
“若真是嫁了個有情有意的夫君,可以相濡以沫,舉案齊眉,哪怕家裡貧寒些,這一生也算是得以所依……可若是嫁了那朝三暮四的,三兩日便把自己拋在腦後,由着新人欺凌又或者是朝打暮罵的,這一輩子過的豈不是淒涼……”
“這樣說來,夫妻之間,最重要的還是感情了?”允臻問道。
“我是這樣覺得的。”
聽到這裡,允臻淡然的一笑,嘆了口氣。
“怎麼?王爺不這樣看?”
允臻搖了搖頭,看着賀萱說道:“剛剛你說,因爲我是男子所以不懂。而現在,我不得不把這話再還給你了,因爲你沒生在天家,所以你不懂……天家聯姻,最要不得的可能就是真心真情了。有了真心真情,便有了偏頗……有了偏頗便有了薄厚之分,這便會讓其他的利益聯姻陷入不利,所以,天下的婚姻裡,最要不得的,就是情感了……”
“看來,王爺也是個可憐人!”賀萱淡淡的說道。
“我?可憐?”
允臻看着賀萱,有些意外的說道,自己從出生到現在,享盡齊人之福,是所有的人羨慕都來不及的,怎麼可能說出“可憐”兩字來呢?
“是啊。可憐。”賀萱毫不猶豫的重複了一次。
“哪裡可憐了?”
“因爲王爺這一輩子,只怕都不會明白何謂生死相許了……”
賀萱的話一出口,允臻竟然愣在了那裡……是的,賀萱說的沒有錯,雖然自己貴爲王爺,可以操縱他人的生死,可是,真的有人願意與自己生死相許麼?真的有人只因爲自己是韓允臻而不是賢王而爲自己去死麼?
看着允臻半晌沒有說話,賀萱不禁有些後悔,自己是不是又哪句話刺痛了他?雖然自己並不敢把這個人當成朋友,也不明確他究竟會不會是朋友,但是,傷到了他總是不好的……特別是在這樣的日子裡,就算不是爲自己着想,也得爲左良和左俊忠想想纔對……
“王爺,下官失言了。”賀萱小聲賠着不是說道。
“不,你說的對。”允臻看着賀萱,笑了笑,忽然,允臻開口問道,“無憂,我問你句話。”
“什麼話,王爺請問。”
“若是有一日,我不再是王爺,你也不是什麼大臣。你願意不願意與我推心置腹?願不願意把我當成個知己?”
“也許有一日,下官不再是什麼大臣,這句話倒是成立的。可是王爺,若不是王爺,會是什麼呢?更何況,能推心置腹的也不見得都是貧賤之交;可以成爲知己的,也不一定就不是君臣不是!”
聽着賀萱的最後這一句“君臣”,允臻心下狐疑了一下,但馬上又放鬆下來,賀萱不是在試探自己,自己是王,他是臣,稱爲君臣也未嘗不可。
這時候,只聽賀萱接着說道:“再說了,打從我們見面那天起,我也沒把你當成過王爺;王爺也沒把我當個臣下,不是麼?若不是,想來王爺也不會如此允許我不守規矩了。”
聽了賀萱的這句話,允臻“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點了點頭。
“無憂。我送你的那隻小玉兔還在麼?”允臻問道。
“在啊。王爺送我的東西,自然我會好好收着的。”
“若是某日,你需要人來保護你,可是你身邊的人又做不到,我又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就讓他們,不管是誰,拿着那隻玉兔來找我。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聽了允臻的這句話,賀萱心裡泛起了一絲感動,她看了看允臻,滿是感激的一笑,說道:“王爺您還是盼着我些好吧。我希望永遠沒有這樣用那隻小兔子的時候。”
“我也希望。”允臻答道。
話說到這裡,似乎沒有了再繼續下去的話題,兩個人便沉默了起來。
而眼下,車馬也出了宮門,來到了大街之上。
左良,廖庸,韓允臻,這三位乃是京都赫赫有名的三位名公子,不論家世,背景,人品,樣貌都是出類拔萃的。平時,看到左良與廖庸走在一起的時候倒是很多,可是,如今再加上韓允臻,這番風景倒是極不常見的了。另外,再算上賀萱,這京中當下的美男子就算是一下子湊齊了。
更何況,今日裡,這四位都是盛裝華服,更襯得四個人氣宇不凡。圍觀的百姓交頭接耳的議論着,更有不少家有千金的大戶人家,把目光集中到了廖庸和賀萱的身上。
聽到這樣的議論,廖庸不禁覺得好笑,轉過頭去看了看賀萱,卻瞧見允臻正喜盈盈的與賀萱說着些什麼,廖庸微微皺了皺眉,又轉了回來。
“怎麼了?”左良問道。
“咱們那位賢王爺不知道在後面又和無憂說什麼呢!”
“吃醋了?”左良笑着問道。
“你是轉了性了吧!竟然也會說吃醋了!”廖庸打趣着說道。
“你拿我開心沒問題,不過,你可要注意些賢王爺了。最近他的一些行動有些奇怪,我聽說,他私下裡在查賀萱的事情。”
“是麼?”廖庸有些緊張的問道。
“我騙你做什麼。不過眼下看來,似乎沒查到什麼實質的東西。可是,咱們還是小心的好,上回那個大夫……”
“舉家已經搬了。”
“咱們不能做那殺人滅口的事兒,可是,這事有其他人知道,總是不好……等我大婚過後,咱們得想想主意,趕緊讓無憂退出身來,假死也好,病退也罷,不能再讓她留在這裡了。”說着左良看了看廖庸,“而且,她一直這樣,你們的事只怕……”
“我知道。咱們且把這些事兒,一件一件辦吧。”
……
“聽着了沒?好多人家看上你了,要給你提親呢。”允臻笑着對賀萱說道。
“我年紀尚輕,早早的成家做什麼?”賀萱笑着回道。
“你是因爲年紀小,還是因爲眼光高啊?若是旁人家的姑娘你看不上,我倒肯定有個人你一定能看得上的。”允臻滿臉是笑的說道。
“我沒聽說過,送親的時候還附加保媒一說啊!您可歇歇吧,王爺。我的事兒,您先別操心了。”
允臻看着賀萱,笑着沒有說話,心裡卻說道:你的事兒,我自然要操心,而且,我會時時放在心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