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聽了允臻的話,遲疑了一下。
憑着自己多年來對這位王爺的瞭解,自己真有些吃不準,這王爺是真有心幫着自己的這一邊兒,還是準備做點其它的手腳。
左良看了看賀萱,見賀萱只是不動聲色的啜着茶,並沒有向自己這裡來看。
“不知王爺有何見教?”左良問道,依然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
“與此兩縣之隔的十莊,那裡駐着一路兵馬,將令也是左將軍的同科故人。不知左將軍可知此人是誰?”
十莊?同科故人?左良聽了允臻的話,腦子裡迅速的翻轉起來,與自己同科之人,十有八九都外派到了地方,留在京裡的廖廖無幾……這還真是不太好猜……
允臻一笑,知他沒有猜到是何人。卻也不多做什麼解釋,轉過臉來對賀萱說道:“那帶墜子的扇子帶着麼?”
賀萱點點頭,從懷裡袖口裡取出扇來,問道:“問這個做什麼?想收回去了?那真是求之不得了。”
“不是我要收回來。是你得把這東西借給子卿用用。”然後又對左良說道,“你拿着這扇子,去十莊去。只需要把這東西遞進去,這兵自然能借得到。如果一切順利,自然不需多言,可萬一這中間出了什麼……”
“下官明白,如果出了什麼萬一,下官自當一力承擔下來。”
允臻看了看時辰,說道:“你快些前去的話,今兒晚間倒就可以查證了。”
左良點點頭,說了聲:“多謝王爺。”便起身離開了屋子。
賀萱瞧了瞧允臻,心裡也不知道這允臻這一招究竟意欲何爲。但心裡卻又有些放心不下左良,便也匆匆離了座,跟了出來。
“子卿兄。”賀萱叫住了左良,“你可想好了?私自調兵這可不是件小事。”
左良看了看賀萱,微微一笑,說了句:“你自己當心。”
“等下。”賀萱說道,然後衝着雨青招了招手,雨青從後面的屋子裡小跑了過來。
“公子,什麼事兒?”雨青看着賀萱一臉的正經,皺着眉問道。
“你陪左公子出去辦點事兒。”然後看着左良,說道,“不管借沒借到,先打發雨青回客棧給我送信兒。知道麼?”
左良點點頭,心情大好的帶着雨青離開了。
“無憂在擔心我!”
這一路上,左良心裡返返復復的念着這一句話,臉上不由自主的掛着笑意,看的在一旁的雨青心裡直發毛,心裡琢磨着:這左公子今天是怎麼了?自打第一次見他起,就沒見他這麼樂過!
送走了左良,賀萱再次回到了屋裡,對着冷千一躬身,說道:“晚輩剛纔孟浪了。”
打從看到剛纔賀萱未請離座,賢王爺又是一臉的習以爲常,這冷千心裡就知道這賀萱在賢王爺面前不是普通的受寵。
現在見賀萱對自己畢恭畢敬的一禮,冷千笑着說道:“我倒無妨,只是賀大人不應失禮於王駕之前。”
賀萱聽了冷千的話,臉上一笑,說道:“老人家提點的是。”
然後走到賢王爺跟前,也做了個長揖,然後一本正經的說道:“請王爺恕罪。”
賢王雖然也覺得賀萱剛纔之舉,未免有些太過不給自己顏面,雖然說私下裡可以如何如何,但這裡畢竟有外人在場。眼下,見賀萱如此,心裡更是又好氣又好笑,只得嘆了口氣說道:“你們交情至深,着實讓孤王羨慕。雖有失儀,但也不必如此。”
然後,允臻又對着冷千說道:“剛纔老先生說過,還有本帳目的。不知現在何處?”
這件事,是允臻最爲關心的。
剛纔冷千說過,這帳目上有朱澤與這周邊官軍勾結的信息,自然也不能保證這上面有沒有其他能夠傷及自己的所在。
想那朱澤敢像昨天那樣於自己如此叫囂,想來手裡必是留下了什麼能讓他可以囂張的東西。莫非,這冷千說的帳本就是往年那些對帳後應該銷燬的東西麼……
“這東西……”冷千頓了一頓,然後說道,“朱家的門房裡。”
“先生怎麼如此肯定?想那帳本也是很機密的東西,難道朱澤就沒有單獨尋一處安全的所在存放着麼?”賀萱問道。
“俗話說,燈下黑!找東西往往就容易忽略眼皮子底下不是?”冷千笑了笑說道。
“這地方說是很容易,可是進去卻是很難。想那朱家每天迎來送往的客人,出來進去的家人,除了內眷之外,都從這門房前經過。”允臻說道。
賀萱低着頭想了想,忽然擡起眼來看了看冷千,一臉的笑容,說道:“王爺,爲什麼是我們去拿,而不是裡面的人往外送呢?”
允臻一遲疑,也緩過味來,搖了搖頭,看着冷千笑着說:“是了,先生既然能如此確切的知道所在,想必是這存放之人與先生也是莫逆之交了。能否煩勞先生讓此人將帳目送出,本王自然會妥當安置他的。”
聽了允臻的話,冷千微微一笑,說了句:“賀大人果然心細如塵,賢王爺也果真處事周到。王爺一諾千金,世人皆知。既然如此,老朽也就放心傳書讓這人將帳目送出了……”
聽了這話,賀萱和允臻都暗自鬆了一口氣,可是現在都琢磨着這帳應該送到哪裡。
允臻用眼睛瞄了瞄賀萱,他並拿不準現在這賀萱是對自己更重得些,還是對左良更倚仗些。如果那帳上有什麼不想被外人看到的東西,又應該如何呢?
正在這時,錦瑟娉娉婷婷的走了進來。
“有事麼?”允臻問道。
錦瑟搖搖頭,說道:“倒是沒什麼打緊的事兒,只是,這天已經將近午時了,王爺您只顧着說話兒,午膳的時辰已經錯過去了。奴婢想着,是不是應該爲賀……大人還有冷先生備些吃食,來請王爺示下。”
錦瑟這一說,倒是提醒了允臻,他笑着點頭稱是,然後看着冷千說道:“剛纔先生還說小王處事周到,結果卻把這必須之禮給忘記了。”然後擡眼對錦瑟說道,“快去備飯。”
賀萱一見到錦瑟出現,腦子忽然閃出了一個想法,但是卻很快的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允臻看在眼裡,知道賀萱想到了什麼,但也沒有馬上去問。
等冷千離座去更衣之時,允臻拉着賀萱到了廊下。
“你剛纔想到什麼了。”
“沒想什麼。”賀萱逗着廊下掛着的鳥兒,隨口答道。
“真沒什麼?睜着眼睛說瞎話兒呢,是不是?”
這時,錦瑟已經備好了飯,前來請衆人。
允臻對着錦瑟招了招手,然後指着她對賀萱說:“你剛纔看她的時候,眼睛一亮,想到什麼了?你要是不說,我可要按照我的想法去幹了!”
“你這個人……”賀萱皺着眉頭看了看錦瑟,又瞪了允臻一眼,“她一個弱女子,你拉扯她進來做什麼?”
允臻還未開口,錦瑟卻笑着說道:“如果是爲王爺與賀公子幫忙,小女子倒是願意盡些綿力的。”
“瞧瞧!”允臻笑着看了看賀萱,說道,“別小看女人,她們往往能爲知己者做出些大丈夫所不能之事。豪氣這種東西,不只是咱們男人才有的。現在,還不想說麼?”
賀萱聽了這話,嘆了口氣,說道:“上次之事之後,想來那冷先生必也被朱家盯上了,這送帳目之人,無論是將東西送到我那兒去又或者是王爺這裡,都只怕是不能的。可是……”說着,賀萱面露難色的看了看錦瑟,接着說道,“若姑娘能夠委屈一下,也許還是能……可是,這風險太大,在下實在不想讓姑娘犯這個險。”
聽了這話,錦瑟看了看允臻,笑着說道:“我想我明白賀公子的意思了。王爺的意下如何呢?”
允臻點了點頭,說道:“我與無憂倒是有些心靈相通之處。我也想着,由你去接這帳目最好。打發人去,在河邊尋條花船,今兒晚上,就讓人把東西送到你的花船之上。”
錦瑟點了點頭,轉身去吩咐人手準備。
席間無話,冷千隻是簡單的坐了坐,與賢王約好了交帳的時間,便起身離開賢王的別苑,回去準備。賢王叫了兩位親隨保護冷千。
梓月本想着要隨師父一起回去,卻被冷千給留了下來。冷千拉着他,低聲交待了幾句,這梓月雖然不甘心,但也無奈的應承了下來。
“師父,您可千萬得好好的回來。”
冷千一笑,點了點頭,與那兩個親隨一起離開了這裡。
“帳目到時,我想左將軍也應該就到了。你是準備去查東西,還是收帳?”允臻問道。
賀萱想了想,然後說道:“帳目送到王爺心裡,我自然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可左良那人未免太過直來直往,我還是看着些的好。”
允臻點了點頭。
賀萱也沒有再多做什麼耽擱,帶着雨墨和梓月一起也離開了賢王的別苑。
看着賀萱的背影,允臻的心裡有兩個大大的問號:這賀萱究竟是太相信我還是放心不下左良?錦瑟願意出力,究竟是想幫我還是賀萱?
這兩個讓自己放也放不開,恨也恨不起來的人,究竟對自己有幾分的忠誠……也許今晚這一戰之後,便能看出些分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