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勉強支應着站了起來,披了件外衣,來到外間,給自己倒了杯茶喝。
等腦子終於清醒了些的時候,賀萱開始琢磨一件事情。
這鄧迪是給送回去了,可是下文呢?自己可並不只是想嚇嚇他就完事了!究竟什麼時候,才能知道他最後落了個什麼下場呢。該不會因爲太后的關係,到了這裡,就完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吧。
賀萱想了想,搖搖頭,應該不會。要是這鄧迪沒事,那左家就應該有事。照着眼下的情形看,皇帝是不希望這左家有什麼問題的,那可是他的仰仗……
忽然,“吱呀”一聲,外間的門被推開了,雨青笑嘻嘻的走了進來。
“您醒啦,我還想着要不要叫您起來呢。不是說今兒還要上殿麼!”
聽了雨青這話,賀萱纔想起是有這麼一回事兒,自己倒忘個乾淨。
匆匆吃過早飯,換好了衣服,賀萱也沒與廖庸打招呼,就一溜煙的騎着馬出去了。
她不知道,在她安安逸逸用飯更衣的時候宮裡已經發生了多大的變故。
皇上昨天在瓊林宴之前,就見到了鄧迪,也看過了那份口供,他下了旨意,命人好好看好鄧迪,跑了,傷了,死了,這看人的一干人等全要陪逃不過一個死字。
這一夜,他幾乎是徹夜未眠,想着應該怎麼樣處置這件事情。
也是時候,給太后一點警告,讓她有所收斂了。
清早,他帶着富海,朱峰等被責令調查此案的人員一起,讓人押着鄧迪來到了太后的宮外。朱峰事先已經看過了口供,本想着欲爲鄧迪翻案,可是眼下的陣仗,讓他識趣的閉上了嘴巴,眼下的局勢還不明朗,自己還是少說多看的好。
太后自然也得到了消息,這一晚的時間,她的焦燥也不比皇帝差上絲毫。眼下,她也已經拿定了主意,雖然這鄧迪是追隨着自己鞍前馬後的二十多年,可是現在,爲了兒子,該棄就要棄掉,這是萬萬心軟不得的。
當皇上來到宮外的時候,她也坦然了不少。
“皇嫂昨晚睡的可好?”韓銘越見到太后時,雲淡風輕的問了句。
“皇上日理萬機,還掛記着哀家,真是讓哀家感動。哀家睡得很好。倒是皇上,看上去有些疲憊之色,要多保重龍體啊。”
“謝皇嫂掛念着。”
韓銘越喝了口茶,然後直接把話題切到了正題之上。
“今天朕來,是想問皇嫂幾句話。”
“有什麼話,請皇上直言。”
韓銘越也沒多言,對富海說了句:“呈給太后過目。”
富海答了一聲,把鄧迪的口供呈到了太后跟前,太后展開細細的看了看,然後一臉驚詫之色,“騰”的站了起來。
“這是說的哪裡話來。昨日這鄧迪向本宮告假,說有十年未回家看看,本宮只念他服侍多年,家又在這京都之內,才準了他出去個兩三日,怎麼忽然間鬧出個這些話來。還望皇上明查,這上面所列之事,條條可都是驚天之罪,本宮這……”
韓銘越看了看自己的皇嫂,臉上露出了笑意,說道:“皇嫂不必多慮。朕今日來,就是爲了還皇嫂個公證。這麼多年,皇嫂身處深宮,不問朝事。朕深信皇嫂不會做出這冒天下之大不違的事來。”
“謝皇上還本宮清白之名。”
“皇嫂也不必客氣。但這鄧迪,實是奸佞之人。這樣的人留在身邊,難免倚仗皇嫂之名,行不義之事。”
“是。皇上說的是。奴才如此,也是哀家教導無法,哀家請旨受罰。”
“皇嫂這是說的哪裡話,你是朕的長嫂,古語有云,長嫂若母,朕怎麼可以輕慢太后。但是今天,朕想借太后這宮裡一塊地方,給這禁苑之內的奴才們立立規矩。不知皇嫂意下如何呢?”
“自然是好的。就算皇上不說,本宮也想請旨。”
“好。那就多謝皇嫂了。來人,召宮中嬪妃,各宮長職太監,長職宮女一個時辰後到太后宮觀刑。愈期不到者,仗二十。左妃現有身孕,免她前來,但她宮中宮人需到。”韓銘越冷冷的說道。
富海領了旨,撒出許多小太監一路狂奔着去各種宣旨。
果然,不到一個時辰,果然衆人都急急的趕了來,黑鴉鴉的站了一院子的人。
今日允臻也起了個大早,想進宮與母親商議一下關於鄧迪的事情,可是剛進了院子,就見了這個陣仗,他自知這鄧迪是過不了這個檻了,允臻一笑,想道:這樣也好,免得髒了自己的手。
衆人給賢王讓了路,他上前給太后和皇上請了安,也歸在人羣之中靜靜的看着。
鄧迪早沒了以往的威風,跪在地上抖成了一團,韓銘越衝着富海使了眼色,富海會意。
富海走到鄧迪近前,說道:“皇上有旨。總理太監鄧迪,入宮二十餘年,深沐皇恩,卻不思忠君報國,多次私會官員,以結朋黨之意昭然若揭。朕多次念其服侍先皇有功,小懲大戒,以盼其有悔改之心。然其頑劣之根難除,這科大比,竟私竊考題,買兇滅口。今人證物證具齊,按律應判凌遲。朕仍念其舊功,不忍於此,留其全屍,判仗斃。”
說着,手下的行刑太監將一個條几擺到院子中央,向拖死狗一般把鄧迪拖了過來,結結實實的捆在了條几之上。
“行刑!”富海一聲令下,行刑的太監開始行刑。
這富海已經私下裡招呼過,不能一下子打死,要讓這鄧迪多受會罪,所以,這些太監們儘量的讓開了要害之處。
這鄧迪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活活的讓人在這裡折磨着。
“太后……王爺……救我啊……啊……我這可都是爲了你們啊……太后……您……啊……”
看這鄧迪還要說話,太后對站在旁邊的小木頭說道:“堵上他的嘴,別讓他胡言亂講,擾了聖聽。”
小木頭答應着,走到鄧迪跟前,行刑的太監從條几底下抽出塊破布,扔給小木頭,小木頭團了團,用極低的聲音對着鄧迪說了聲:“對不住了幹爺爺,我得謝謝你,把我撿到這個一輩子見不到日頭的地方。”
鄧迪驚恐的看着小木頭,這孩子,怎麼說出這樣狠毒的話來,連那眼神,也如平時自己待別人一般的冰冷無情,鄧迪苦笑了下,心裡說了句:好孩子,你是出師了。
終於,半個時辰之後,鄧迪就這樣被活活的打死了。
收拾好滿地的狼籍之後,韓銘越對太后微笑着說道:“太后宮裡現在少了個執事的人,我一會兒讓富海給你送過來個。那孩子由富海一手調教,我看着也是不錯。太后,不會嫌棄吧。”
太后與允臻都聽得明白,這是皇上硬生生的在這宮裡插了根釘子進來。
“皇上您說笑了。本宮謝恩還來不及,怎麼敢說嫌棄。”
“那就好。太后請多保重。我這就上朝去了。”
說着,皇上一甩袍袖,富海喊了聲“起駕”,院中的衆人一併跪下,恭送了皇上上朝。
這之後,太后竟然稱病不起將近兩月有餘,免了後宮各處的早晚請安。
允臻也隨着皇上來到了前面,他坐在朝房裡閉目養着神,直等着賀萱前來。
左良今日輪職,剛進宮就聽說了鄧迪被仗斃之事,又聽說,今日父親也被叫遞了牌子上朝,連左妃宮外的監軍也被撤掉了。這麼多天以來壓在左良心頭的不快,總算是一掃而空。
當他看到賀萱時,一臉的喜色,雖然不方便說話,但賀萱也看得出來,她要的結果出現了。
賀萱進了朝房,先向各位自己根本沒記住的大人們問了安行了禮,然後纔看到像佛爺一樣坐在裡屋的允臻。
賀萱走了過去,按着規矩給賢王爺請了安,允臻拍拍自己旁邊的位置,示意她坐下。賀萱搖了搖頭,向外間都站着的大人們呶了呶嘴。
允臻不屑的一笑,說道:“讓你坐你就坐,你和他們不一樣。”
“王爺,您說笑了。”
見賀萱執意不坐,允臻乾脆自己也站了起來,拉着賀萱的左腕走出了朝房,到院子裡一處僻靜所在。
“什麼話不能在裡面說啊。鬼鬼崇崇的,你也不怕別人笑話!”賀萱甩開允臻的手說道。
“傷好些了麼?”
“嗯。好多了。還沒謝你送過來的藥呢。”
“不用謝我。是我疏忽了,才讓那鄧迪傷了你。”
賀萱一笑,心裡說:你這個還會疏忽麼。
“對了。我答應你的事已經辦完了。”
“什麼事啊?”賀萱明知故問道。
“鄧迪已經被行了刑。以後,不會再有什麼人找你的麻煩了。”
“是麼!那可真要多謝王爺了。不過我想,今日朝上皇上也就會派職了。我估計也不會在京都呆太久了。”
“你想去外省麼?”允臻問道。
“想或不想,還真不是我能決定的。不是麼?”
“我只問你想留在京都,還是想去外省。”
“當然留在京都更好了。”
當然是留在京都更好了,離的遠了,我何年何月才能再回來,爲父親報仇呢!
“你有這句話就好,剩下的交給我吧。”
說完,允臻一笑,賀萱也是嫣然一笑。
“一個男人,笑的這麼好看幹嘛!”允臻說道。
“這話別問我,問你自己吧,一個男人,笑的這麼好看幹嘛?”賀萱有些調皮的回敬了允臻。
這時候,上朝的聲音傳了過來,允臻用手指點了點賀萱,先轉身走向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