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是什麼時候離開的,賀萱不知道,她一直就這樣呆呆的立在屋子裡……
開心麼?
好像不是……
不開心麼?
肯定不是……
原本很清楚的事情,一下子因爲左良的表白變的糊塗了起來;原本可以裝傻充愣的賀萱,也再不能自欺欺人下去了……
過了許久,賀萱才移步來到了桌邊,重重的從在圓凳之上,扶着前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怎麼就會變成這樣了呢……
有人說,人們總是有“取”與“舍”之間糾結,當心意已定,選擇其一的時候,纔會釋然,可是眼下的賀萱,卻只能在這裡糾結了。
有糾結的,就有釋然的……
左良曾經也糾結在“該”與“不該”以及“爭”與“不爭”之間,而剛纔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一番真情吐露,倒讓他的心裡無比暢亮了起來……雖然自己也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樣,但他可以肯定,若是自己什麼都不去做,肯定會抱憾終身的……
“喲,你起來了?今天氣色不錯嘛。”
左良練完功,回到前院的時候,正看到廖庸在院子裡伸胳膊踢腿,看到自己時,廖庸的臉上露出了滿臉的笑意。
“讓你勞心了。已經完全好了!”
“好與不好的,可不是你說了算的!”廖庸說着,笑呵呵的跑來了,不多時,硬是把賀萱從屋子裡給拉了出來。
“放手,放手,放手。大清早的,拉拉扯扯的做什麼!”賀萱本來心裡就煩,又不好對着廖庸發作,只好由着他把自己從屋子裡給拖了出來。
“子卿說他都好了,你幫我給他瞧瞧,可是真好了。又或者,是想快點了了這邊的事情,在這裡逞強說大話呢。”
廖庸這話剛一說完,左良與賀萱的目光便撞到了一處,剛纔沒得到賀萱的迴應,也沒看到表情,左良正想趁此時機細細的打量一番,可是賀萱卻只是一瞬間便把目光移到了別處。左良沒有在賀萱的臉上看到厭惡,噁心之類的副面情緒,倒更像是女子一般的嬌羞……
左良心裡又暗自得意了一下……只要你不討厭,就是個好的開始……
“大清早的就這麼熱鬧……”
聽到允臻的聲音,幾個人都匆匆忙忙的給他見了禮。
允臻一笑,說道:“剛纔入凡兄的話沒錯,好與不好可不是你能說了算的。無憂,取東西過來,在正屋給他瞧瞧。”
王爺發了話,賀萱只得點頭應允,硬着頭皮叫雨青取了東西,與左良診脈。
這雖然不是兩個人第一次面對面距離這樣近坐着,可是迎着左良咄咄逼人的目光,今天賀萱無論如何也強硬不起來了,閃閃爍爍的目光,倒給了左良更多的聯想……
廖庸原本笑嘻嘻的坐在兩個人的對面,三個成個犄角之勢,可不多久,廖庸便起身離開了座位——廖庸不是瞎子,更不是個傻子,看着賀萱此時的尷尬難堪,滿臉飛紅;再看看左良的春風得意,自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廖庸強打着笑臉,說了句:“屋子裡真悶……”邊說,邊溜達着來到了屋外的廊下,周圍沒有旁人,他才閉上眼睛,用頭低住廊柱,心裡不停的罵起了自己……
賀萱穩了穩心神,定了定氣息,這纔給左良診起脈來……可今天這脈卻怎麼也診不準了,左良雖然只被賀萱的指尖輕觸,但也感覺得到此時對面之人慌亂的心跳,以及手指輕輕的顫抖……
“別急,慢慢來。”左良輕聲說道。
賀萱破天荒第一次如此順從的點了點頭,她再一次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神,感覺這回確實是穩當了下來,閉上了雙眼也不去瞧任何人,這才診了起來。
不多時,賀萱臉上露出笑意,說道:“果然是好了。雖然還有些虛火,但也無礙了。”
一直坐在屋子裡的允臻雖然只能看到賀萱一個人的表情,但是不免也覺得有些詫異,今天這賀萱是怎麼了?早起的時候,就聽侍衛說今天一早這兩個人就有些奇怪,難道是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情麼?廖庸那樣一個灑脫之人今天也是有些奇怪……他們究竟揹着自己搞什麼鬼?
聽得賀萱說左良沒了大礙,允臻收了思緒,笑了笑,說道:“那是好事。咱們,可以繼續走下一步了。入凡兄,要商議正事了,進來說話吧。”
聽到允臻召喚自己,廖庸又恢復了平日的樣子,走了進來。
“好吧。一直都想知道,咱們下一步要怎麼幹呢!”
“無憂,你說說你的想法吧。”允臻看着賀萱問道。
賀萱故意站起身來,坐得離允臻近些,然後一本正經的說道:“上一次,不管我們是誰冷千耍了,還是被朱澤從中間截了和,都只是因爲我們沒從根源裡起親自上手的原因。我想着,這回,咱們還得親自動動手。”
“親自動手是好主意,可是從哪裡動手呢?”左良問道。
“朱家。”
賀萱與允臻不約而同的開口說道,兩人話聲落下,互視一眼,淡淡一笑。
“朱家?你們的意思是……”
“朱家雖然不比侯門,但那幾層幾進的院子若想細細翻檢一次,還想人不知鬼不覺得,可不是件易事。”賀萱說道。
“人手雖然我們不缺,卻不能明來明往的查。自然要派個武功高,又要我們特別放心的人了。”允臻說道。
“侍衛們雖然可以放心,但是,我上次與他們的人交過手,那功夫可是不弱。冒冒然的派出去,只怕也不是太適當。”賀萱說。
“所以這些日子我們才按兵不動,一直等着子卿兄你恢復過來……”
允臻與賀萱一唱一和的你一言我一語的說道。
廖庸聽着聽着,“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左良不解的看着廖庸,不知爲何,一股子愧疚涌上了心頭。
“他們的意思你沒聽明白麼?”
“聽明白了。他們要派我去查朱府。”
“不是查。是探!”允臻糾正道。
“對。而且還得是暗探,最好是夜探!”說着,賀萱習慣性的把目光移到了左良的身上,瞬間又飄到了別處,乾嚥了一下,然後接着說,“咱們這一次得請子卿兄你做次……樑上君子,既然沒有辦法光明正大的取來證據,那我們就用偷的……”
“可朱澤這人心思極爲縝密,我聽說他可有不少的內室,若他把東西藏在某個內眷的屋子裡,以子卿的爲人,只怕……是偷不來的吧!”廖庸笑着說道。
允臻點了點頭,仿若自言自語一樣說道:“這倒是個問題……”
左良的人品有目共睹,讓他趁着夜黑風高潛到某個婦人的房裡,只怕是殺了左良他也不會去做的,他的道德底線可是要比常人高處一大截來。
“就因爲他心思縝密,我想着他纔不會如此。”賀萱微笑着說道。
“爲何?”左良問。
“越是心思縝密之人,越爲小心;越爲小心,便越不會輕易的相信他人。更何況,他那些內眷,只怕有多一半兒,是他用強得來,對他心存忿恨之人也是大有人在的。試想,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把那樣重要的東西放在別人的手裡,授人以柄呢?”
聽賀萱這樣講,其他人都微微的點頭,這樣講,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只是對這朱家,我也完全不熟悉,更不可能要來圖紙細細斟酌,只怕……”左良說道。
“無妨……你還有十天半月的時間……”允臻說道。
“對。前些時日,你不要心急。先一一查清楚各處院子,有無護院諸如此類,等你覺得一些盡在掌控之中,有十成十的把握,我們再動手。”賀萱說道。
廖庸用扇骨擊了擊掌,搖搖頭,說道:“還是不行……只要我們在慶縣一天,那朱澤必定是加倍的防範,怎麼可能放鬆警惕呢?”
“讓人放鬆警惕倒不是沒有辦法……”允臻面露微微的不悅說道。
“如何讓他放鬆警惕?”廖庸問道。
“讓人放鬆警覺,不外乎兩種辦法;一是讓他覺得勢比天高,膨脹到極至。但此一招對朱澤來說,只怕還不夠用。另外,就是投其所好,讓其心志多糜廢於此……”
“投其所好?”廖庸皺起了眉。
“糜廢心志?”左良也重複了一句。
兩人對視了一下,都瞬間明白了賀萱的意思……
“不行!”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當然不行,怎麼可以行呢?讓賀萱或者說賀萱與錦瑟去當誘餌,這於誰的自尊心都是不可能允許的。
“王爺,這辦法好是好,可是……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麼?”廖庸問道。
允臻嘆了口氣,幽幽的說道:“你們當我就願意如此?”
“沒什麼不可以……”正在這時,錦瑟的聲音飄入各人耳中……
“是啊。有何不可呢?”賀萱見錦瑟進入室內,站起身來,對着衆人一笑,說道,“於這苑內,有王爺跟入凡兄照應,料那朱澤也做不出什麼苟且之事來;於外,”說着,賀萱定住心神看着左良,接着說道,“只要子卿兄盡力而爲,難道還沒有給姑娘與在下雪恥之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