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廖庸與賀萱三人告別了錦瑟和嬌姨,沿着街道向着相反的方向且聊的走了許久,纔算是來到了“閒庭居”所在的大街。
賀萱雖然對廖家的富裕早有耳聞,可是她一則不常進城,二則師父在世之時對這些俗事也很少提及。所以,過慣了平淡日子的賀萱一直就只是以爲,所謂的“閒庭居”也不過是高門大戶的有幾進院子,照比平常的富貴人家多些氣派也就是了。
可是,當她走到了路口的時候,卻是真的被這座大宅的氣派震懾的吃了一驚。
遠遠的,就看到這整座閒庭居光是看得到的圍牆就佔了大半條街道。硃紅色的大門邊,八位衣裝整齊的護院家丁燕翅排開。
朱漆的大門前,高高的漢白玉門檻,一對雕功精緻的巨大漢白玉門當左右佇立着;門楣上一對石雕的戶對也是十分的搶眼。更不用提門楣及其他各處極盡巧思手法細膩的五色彩繪之類。一雄一雌兩隻花綱巖貔貅左右佇立着,張嘴揚頸,四爪強勁有力,神態盛氣凌人……
正在賀萱悄悄的打量着這看上去就霸氣十足廖家門口的時候,一個眼尖的家丁看到了廖庸他們這一行三人。這家丁笑嘻嘻的一路小跑着來到了廖庸近前,先是給這三位深深的作了個揖,請了安之後,才說道:“少爺,您回來了。小的給左少爺,賀少爺問安了。”
聽了這話,賀萱有些吃驚,她低聲問自己旁邊的左良,說道:“你們也沒說話,我也沒開口,這小廝怎麼知道我姓賀?”
左良一笑,說道:“你是人未登場名聲先至。這‘閒庭居’上上下下,從昨兒傍晚我們回來開始,還不消半個時辰,就沒人不知道他們主子今天要請位姓賀的少爺回家小住些時日。而且,過午的時候,你們行李物品以及馬匹就已經送到了。剛纔我和他的馬也已經遣人先送了回來,所以……”
“所以,能和你們走在一起的那個人,肯定是姓賀的了!”賀萱接着說。
“賢弟果然聰明。”廖庸笑着說。
“我的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要是還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你這哪裡是在夸人,明明就是在罵人。”左良笑着說。
“你這個人,我這也不過是句客氣話,誰請你解釋那麼明白了!”廖庸白了左良一眼
“好好好,算是我畫蛇添足了。”左良笑了笑,說道。
那小廝在前面引着路,三人說笑着,走進了大門,門口的家丁也一色的行了禮。
路過前庭的時候,廖庸並沒有在這裡請賀萱落座,而是穿過正堂直接奔後院而去。
這位院子的後宅,並沒有像普通的院落那樣,住處花園分的格外清楚,反倒就如一個大花園一般,星星落落的,把幾處屋子圍着中央的湖散在各處。
左良和廖庸引着賀萱走到了一處相對僻靜的所在,在這座小院兒之外,早有幾個乾淨利落的小廝在此處等候着了。
賀萱看着這小院,四下裡,到處都被綠竹環繞着;一股溪水,從院子中間穿過,靜謐而不失靈動的潺潺而行;連排的屋子外面,朱漆的迴廊依勢而走着,檐下也是五彩的繪畫。屋子的窗上,細細的鑲着淡翠色的窗紗……
“賢弟,你看此處可好?”廖庸笑着問道。
“這屋子,倒有幾分仙風道骨了。不知是什麼所在?”賀萱微笑着說道。
“看他的樣子,也知道是喜歡的。何苦多此一問呢。”左良說道,“先別問是什麼所在,進去看看再說。”
說着,一位從院門口跟着的小廝走在前面推開了屋門,恭敬的請這三人進了正屋。賀萱一眼便見到自己的物件整整齊齊的放置在桌上。
“這屋子莫非是給在下用的?”賀萱有些遲疑的問道。
“自然是給你住的。”廖庸自顧自的找了位舒服的位置坐了下來,然後笑着說,“還滿意吧?這屋子我想着,也就是你還住得,給左良也是白糟蹋了。”
“給我糟蹋,難道你用就不糟蹋了?”左良搶白了一句。
“不,不,不。在下哪用得了這麼大的院子,一個屋子就夠了。這也太過鋪張了些。”賀萱忙擺手說道。
“既來之,則安之。你句話知道吧?”左良問道。
“客隨主便。這句話,你也應該知道的吧?”廖庸問道。
“那兩位,所謂無功不受祿,兩位也應該是知道的吧。在下區區一界草民,哪裡值得兩位公子如此器重。”賀萱說道。
“值不值得,那是我說了算的。”廖庸說道,“既然住到了我這裡,我怎麼安排,你就都只管安心住下吧。這院子本來就是藏書放書的,說是個書齋也差不多,家父一心想讓在下上進,可惜我不是此路中人,倒讓這些書白白的在這裡躺了許久。如今有人能真心真意的讀讀它們,對它們來說,也是件幸事。我和子卿還有些別的事,就先不陪了。你的馬就放在後院,若是想四處走走,隨便叫上哪個小廝都能陪着你逛逛。不過……”
“不過什麼?”賀萱問道。
只見廖庸狡黠的一笑,說道:“雖然我家還有些銀錢,但是家父對在下的管教還是嚴格的,特別是風化上,絕不鬆懈。我這家裡現在也沒有什麼女眷,所以,也沒有什麼丫頭僕婦,不知道,方不方便?”
聽了這話,賀萱一笑,說道:“都是男人,不是更方便麼。”
左良看着廖庸,皺了皺眉問道:“你這又說什麼呢?”
廖庸也不理他,只是笑着走開了。左良也對賀萱一抱手,離開了賀萱住的院子。
他們走後,剛纔那個幫他們推門的小廝走了進來。
“賀公子,我是少爺給您隨身用的小廝。他們都叫我小豆子。”
賀萱坐下來,面帶微笑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小男孩。
看樣子,這孩子大約也就是十四、五歲的樣子,白白淨淨的,長得十分精神,個子不高,但眼睛裡透出機靈。
“小豆子?誰給你取的名字?”賀萱笑着問道。
這小豆子邊幫賀萱倒了茶,邊說道:“是少爺。他是在一個裝豆子的筐子裡撿了我的,所以就隨口叫我小豆子了。”
“撿的?”
“恩。少爺說,那年似乎鬧了什麼天災,我應該是隨着父母逃難出來的!可是不知道是養不下去了,還是父母失散了。反正,遇到少爺的時候,我就是一個人躺在豆筐裡。”
賀萱看了看這個孩子,嘆了口氣說道:“也是個可憐的孩子。能做這樣的善事,看來,他這個人的心眼還不壞。”
小豆子聽了賀萱的感慨,小心慎慎的問了句:“您說的‘這個人’是我們家少爺吧?”
賀萱點了點頭。
小豆子燦爛的一笑,接着說道:“少爺人不壞,雖然愛拿我們開心,但是隻要不真的做錯事兒,他都不會隨便亂打亂罵的。”
聽了這話,賀萱一笑,說道:“你這個小傢伙,倒是機靈。這麼快就贊起你家少爺來了。嗯……你識字麼?”
小豆子笑着搖了搖頭,說:“我是下人……”
“沒關係。以後,我教你。給我做小廝,目不識丁是不行的。”
“真的?賀公子,您要教我識字?”聽了這話,小豆子眼睛立刻放出光來,笑呵呵的看着賀萱。
“當然是真的。我們從明兒就開始。”
“不行不行。”聽了這話,小豆子連忙擺了擺手。
“爲什麼不行?”
“少爺說了,您馬上要大考了。伺候的時候也得是安安靜靜的,不許我們煩你。”
賀萱一笑,說道:“我當是什麼事。不妨事的。我說行的,你們少爺不會說不行。走吧,先帶我四處走走。”
小豆子點了點頭,拉着賀萱的手向外跑去。
整座後宅,除去園外給幹粗活的下人住的地方之外,一共有四處院子。賀萱的這一處,正好位於左良和廖庸兩人所住院落的中央。另一處,現在暫時空置,小豆子告訴賀萱,那處是廖老爺的住處。
四處院子,繞湖而建,格外的雅緻。
賀萱隨着小豆子邊聊邊看邊走,雖然還不覺得用了多長的時間,可漸漸的天卻黑了下來。他們倆人剛回到賀萱住的院子門口,就見一個二十來歲的年長家人站在門口。
“小豆子,你把賀公子拉到哪裡去逛了?”
一聽這話,小豆子一吐舌頭,低着頭站在了一邊。
“不怨他。是我讓他陪我四處走走的。還未請教?”賀萱一拱手問道。
那家人連忙閃到一邊,滿臉是笑的說道:“賀公子,您這可折殺小人了。小人是這裡的管家,姓畢。少爺那邊已經傳了飯,等着賀公子過去呢。”
“哦,原來是這樣。那有勞畢管家了。”
說着,那位畢管家走在前面,爲賀萱引路,小豆子也跟在後面,一起向廖庸住的院子走了過去。
剛一進屋,賀萱就拱手笑着說道:“在下告罪了。只顧着看園子,卻忘了時辰。”
聽賀萱這麼一說,剛剛還有些慍色的廖庸表情也輕鬆了下來,笑着說:“這園子,賢弟看着還好麼?”
“步步有景,處處不同。自然是好的。”
“現在是剛剛入春,再過些日子,就有處更好的風景讓賢弟觀賞了。”
賀萱不解的看着廖庸,但是卻聽左良“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這時廖庸不急不慢的夾了口菜,說道:“到了夏季,你就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