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也知道自己在這“煙翠閣”並不受歡迎,但她並不在意。因爲她還是這六宮之主,別人歡迎與否,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她走進屋子,看了看跪在旁邊的賀萱,只是瞥了一眼,先在主位上坐了下來,然後才笑了笑說道:“剛纔我就聽門上的人回報,說是左將軍帶着位拿着賢王爺玉兔的大夫進了宮,哀家就有些好奇,是怎麼樣人出衆人物,既能讓王爺賞又讓左將軍看得上眼。起來吧,過來,讓哀家瞧瞧。”
“是。”賀萱低聲應道,然後站起來,向前微微的走了幾步,垂首站在一邊。
太后似笑非笑的說道:“昨兒哀家就聽人說,那玉兔讓王爺送給了位參加大比的舉人,怎麼會落在你心上呢。”
賀萱剛想說話,只聽左良在一邊答道:“太后聖明,這位就是那位舉子。因爲也粗通些醫理,所以微臣才帶入宮中給左妃娘娘瞧瞧。”
“左將軍這話說的倒是有些奇怪了,難道這宮裡的御醫就不中用到那個程度,還要左將軍你巴巴的從外面帶個醫術只是‘粗通’的外人進來給貴妃娘娘診病不成?”
左良本只是想幫着賀萱擋擋話,卻沒想到今天來者不善,現在被太后的話將在了這裡,一時不知應該如何接應下去。
賀萱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看左良,知道他剛纔冒然插話,是爲了讓自己能少說些話,別太引人注目,可是,似乎他現在的結果與他自己的設想完全背道而馳了,不但沒把自己護住,還連同他自己都給繞了進去。
現在如果自己還是什麼都不說不做,任由着這樣發展下去,只怕今天左良自然是不能脫身,而且還會把自己也帶入其中,越陷越深。
想到這裡,賀萱帶着微笑,輕聲說道:“回稟太后,其實左將軍今日帶着草民入宮,給貴妃娘娘診病只是其次,還有件更重要緊的事情。”
“哦?是什麼?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能引得左將軍將個身無半職的人引進宮來,哀家倒是真想聽聽。”聽了賀萱的這句話,太后的鳳目圓睜,直盯盯的看着賀萱。
這話被左良聽在耳中,心裡不免暗自叫苦,雖然自己也覺得賀萱不是個愚笨之人,但是這禁宮之中的爭鬥想必也是他所不知道的。要是真是一時不明就理的說走了嘴,再想拉回來可就更難了。
“太后……”
左良還沒容自己想好要說什麼,把賀萱剛纔的話圓過來,這嘴裡的“太后”二字就已經溜出了口。
“閉嘴,哀家沒許你說話。”
可左良剛剛開口就被太后一句話給封了回來。
“說,究竟是什麼事情讓你無宣便私自入宮的!”太后厲聲問道。
“是。”說了聲是,賀萱雙膝跪地,從懷中取出了那把帶着玉兔掛墜的扇子,雙手奉在頭上,說道:“草民進宮不爲他事,正是爲這玉兔。”
“玉兔怎麼了?王爺不是賞了你麼?難道你還想抗王命不成?”
“太皇容稟。昨日王爺將此物賞給草民之時,草民並不知此物是何等珍貴,後左將軍將此物的來歷告知,草民自知此物斷然不是應該落入民間之物,想着若是還給王爺,只恐王爺不會收回,所以,才越制請左將軍帶草民入宮,以求覲見太后。”
“你是意思是,王爺不會收回的賞賜,哀家就會收回來麼?”
“太后與王爺都是慷慨之人,若只是平常物件,草民也不會做如此不合規矩不體上恩之舉。但王爺年紀尚輕,只怕當時並未思慮周詳,纔會將此等貴重之物賞予草民。但太后持重,更知此物其中份量,草民叩請太后,將此物收回。”
聽了賀萱的話,左良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還好,把事情歸在這玉兔之上。
可是,太后心下就不爽到了極點,現在,自己被這個“草民”架了起來,若是不把這東西收回來,自己也便是那不持重,不知份量之人;可是如果就這樣收了回來,不知會不會干擾了臻兒的計劃,雖然自己並不知道那計劃是什麼,但是想來臻兒也不會隨手將這東西送給個普通人。而現在,這個看似體貼的幾句話又把自己給放到了個上下不得位置,看來這個人果真是不能小看了。
正在太后左思右想,思量下一步應該如何做,話該如何說的時候,卻聽到外面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聽到這個聲音,左貴妃,左良以及一應宮人全部跪了下來,這太后雖然不跪,但也站了起身。賀萱不用想也知道,這來的是什麼人,忙跪着,用雙膝替腳也轉了個身形,面朝門口,低着頭。
“喲,皇嫂也在這兒呢。朕還特特的派了人去太后宮裡請您呢,沒想到,卻早朕一步先到了這裡。朕剛纔在外面就聽到有人說什麼恃重,朕還以爲是在贊誰,原來是在誇讚皇嫂。愛妃快平身,你有了身孕,別在意這些虛禮了。”
邊說着,韓銘越邊已經親手挽扶着左妃了。
“謝皇上。”左妃微微一笑,臉上帶着紅暈答道。
“奴才給貴妃娘娘道喜。”富海笑盈盈的給左妃叩了個頭,說道。
“多謝富公公。”
“你們也起來吧。”
“謝皇上。”得到了恩許,賀萱與左良才站起身來。
“哀家也恭喜皇帝了,男子中年得子倒是平常,可是左妃年過天命卻還能有身孕實在是件幸事,也是國家之幸。”
“皇嫂說的有理,愛妃啊,以後你的吃食飲用全由你宮裡的小廚房單獨來辦。每日裡也不必去給太后請安了,想來,皇嫂是如此明理之人,必不在意這些的。朕說的對吧,皇嫂?”
“是啊。”聽了皇帝的這句話,太后心裡的無名之火“騰”的一下就起了來,剛纔賀萱已經巧言將自己繞進去了一次,現在皇帝這一來二去的,又第二次把自己繞到其中。難道哀家就是如此的不濟,任你們耍弄麼,太后表面露着微笑,心裡卻忿然的想着。
自然,她對皇帝是不能說些什麼的,只好拿着賀萱出出心中的這口噁心。
想到這裡,她轉過臉來,對賀萱說道:“貴妃娘娘需要多多休息,你也就別留在這裡打擾了,既然是來找哀家的,就去哀家宮裡細說吧。”
聽了這句,賀萱一皺眉。她偷眼看了看左良,連左良眼裡也看出一陣慌亂。
剛纔皇帝的話,賀萱自然也聽在耳裡,想來,太后也必定忍了些氣。
現在再聽太后這樣說,自然是因爲剛纔的話,太后不能拿皇帝出氣,這氣自然就要出以自己身上。
眼下得快些想個脫身之計,不然,其他倒還好說,若是被他們識出了自己的女兒之身,眼下自己好不容易爭取的這一些就全都前功盡棄了。
“不妨的。”左貴妃聽了太后的話,笑着說道。
左妃心裡想着:難道你以爲本宮就是好欺負的,讓你隨便從我這裡把人帶走。你也未免太小瞧了我吧。
“怎麼會不妨呢!你身子本來就弱,現在更是嬌貴的時候,別爲這些蠅頭小事分神了。來人,帶這書生回宮。”
“太后且慢。”左良心急,竟然攔在了門口。
這一下,讓本就已經心裡起了火的太后愈加火大起來。
“怎麼?左將軍難道還要擋哀家的駕不成?你把哀家的威儀當成什麼了?”
左良跪在門口,說道:“臣自知失儀,可這賀萱初入宮門,還未過禮部演禮,出身又在鄉間,只恐言談舉止會多有不當之處,臣唯恐褻瀆太后聖顏,故才冒死……”
還沒等左良說完,韓銘越在旁邊一笑,對左貴妃說道:“你家這個孩子什麼時候能聽得出別人是在說笑啊。”
“是。這孩子就是心腸太過耿直了。”左貴妃也是一笑。
“起來吧。太后和你說笑你也聽不出來,今天這件大事喜,是賀萱診出來的,寡人自然是要好好賞賜的,而且,上次在御書房,還有些話沒有問完。皇嫂,今兒您就把這孩子留在這裡吧,朕想和他聊上幾句,如何?”
皇上雖然叫左良起身,但左良卻並未敢動,依然跪在了門口。
太后聽了這話,冷冷一笑,說道:“皇上乃是九五之尊,哀家怎麼敢駁了皇上的顏面。”
“皇嫂也出來了半日,哎,今天怎麼不見小鄧子過來服侍啊?”
“我手上就那麼幾個中用的人,不像皇帝這裡人才濟濟,也只好一個人當幾個人來用了。他被我遣出去辦差了。”
“哦。這樣啊。皇嫂那裡需要人手,下個月,我親自挑上幾個聰明機靈的,給皇嫂送去如何?”
太后見皇帝左拉右扯的,把話題向遠處支,就知道他今天是鐵了心要保住賀萱,她冷冷的看了看依然跪着的左良,還有賀萱,心想:這個年輕人究竟哪裡有過人之處?竟可以讓左良這樣一個驕傲的人敢冒天家之儀護着他!還能讓皇帝這個不輕易與自己衝突之人也爲他斡旋。就連臻兒也對他似乎是格外注意。也罷,今就此放手,撕破了臉皮對誰都沒有益處。
太后想到這裡,說了聲“擺駕”,離開了左貴妃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