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聽宣自己入宮,賀萱也有些奇怪,不知這其中是不是有了什麼差錯,但接過旨意反正驗看過之後,發現這聖旨是沒有假的。可是,自己一個將死之人,進宮又有何意義呢?賀萱有些想不通,但是,想得通也好,想不通也罷,宮也是要進的。
其實,這進宮對於現在的賀萱來說,都是沒所謂的一件事情了,宮裡的宮殿也好,天牢里老鼠橫行的牢房也好,對眼下她來講,都是一樣的。
賀萱坐在屋子裡,苦笑了下,自言自語道:“沒想到,我還在住在這裡的命。”
這不是下人的房間,高牀紗幔,精巧的茶具,別緻的擺設,一看,就是哪個主子住的屋子,賀萱坐在原處想着:還不知道當年住在這屋子裡的人,去了哪裡呢。
正在她琢磨着的時候,忽然聽到屋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幾個宮女模樣的人走了進來。
“姑娘,皇上說了,請您先行沐浴。”
“皇上?哪位皇上?”賀萱心裡想着,也沒有多問。
“你們先出去,我需要你們的時候再叫。”
幾個小宮女聽了這話,退了出去,賀萱先把那日齊老太爺交給自己的東西放在了牀下,然後更了衣,將自己泡在了浴桶之中,這時,才把小宮女又喚了回來,梳頭,擦背,一件件細細做好之後,小宮女給賀萱換上了女裝。
“姑娘,髮式要何樣的?”
賀萱想了想,答道:“簡單些就好。”
小宮女應聲,簡簡單單的給賀萱梳頭,並按她的要求,只帶了一隻玉步搖。
“姑娘,可收拾好了?”這時候,忽然聽到門外傳來聲音。
這個聲音,賀萱是聽過的,“是富公公吧,已經好了,請進來吧。”
富海推開了門,看到站在面前的賀萱,先是一愣,然後微笑着點了點頭,“原本就看着俊俏,這麼一打扮,倒更是妙不可言了。”
“公公說笑了。有什麼事,您只管說吧。”
“嗯……”海公公雖然有些難色,但還是說道,“皇上請您移步煙翠閣。”
“去左妃娘娘那裡?”
“正是。”
賀萱點了點頭,然後對富海說道:“那請富公公引路吧。”
……
進到煙翠閣的正殿之中時,赫然坐着皇上,左娘娘還有那位小王子,也已經會爬了,此時正在地毯上爬行着玩呢。看上去,倒是其樂融融,幸福快樂。賀萱嘴角一挑,低下頭去,隨着富海向裡走了幾步。
“來了?”左娘面帶着笑意,看了看賀萱。
賀萱一笑,答道:“是。給皇上,左妃娘娘請安。給小王子請安。”
“不必拘禮了,坐吧。”
皇上給富海使了個眼色,然後富海退了出去,宮女們也識像的準備抱着小王子離開。
“臣……不,罪女可能抱抱小王子?”不知爲何,賀萱突然說出這樣一句。
皇上看了看左妃,左娘娘點了點頭,宮女將小王子交到賀萱的懷裡,小王子對賀萱倒並不排斥,伸手去摸了摸賀萱的鼻子。由着賀萱逗弄着他玩了片刻,然後也離開了正殿。
“皇上,不知何時傳喚?”
皇上把自己接進宮來,肯定是有話想說的,賀萱也不想兜什麼圈子,直接了當的問道。皇上嘆了口氣,然後說道:“朕想了個法子,讓你脫身,但是需要你配合一二……”
“哦?事到如今還有可以脫身的辦法麼?”
皇上點了點頭,然後對着左妃使了個眼色,只見左娘娘一打簾子,從後面走出來一個宮女,身量體態上與賀萱十分的接近,模樣也有七八分的相似。
“這是……”
“這個孩子,是我宮裡的,以前得罪了……太后,不知給餵了什麼,現在已經是又聾又啞……”
得罪太后?一個宮女能怎麼得罪太后!賀萱看了看那個孩子,然後轉念想了想,也明白了幾分,想來,得罪太后的理由也只有一個了,就是她看上去與自己的那幾分相似。
“娘娘莫不是想來個李代桃僵麼?”
皇上和娘娘微微一笑,雖然有些苦澀,點了點頭。然後,對着那個宮女揮了揮手,宮女退出了殿外。
“不。”賀萱直截了當的回道。
“爲什麼?只要再上上心,她完全可以代你混過的。”左娘娘說道。
“娘娘的美意,賀萱明白。可是這孩子,也是有父有母的,儘管她眼下已是如此,但家中父母也必是盼着與她重聚之日,更何況,這孩子有這樣的劫難,只怕也是臣……不,是罪女的原因,罪女不能看着她因爲自己一而,再而三的受難。更何況……”
“什麼?”
“更何況,就算皇上您願意放過罪女,只怕也有人不願。與其到了日後,再興什麼波瀾,還不如一次了斷了的好。”
左娘娘看了看皇上,只見皇上苦笑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道:“若說你們不是父女,只怕還真沒有人相信,這個脾氣一樣的。連拒絕朕的安排說的話,都是一樣的。”
賀萱自然知道皇上口裡的這個他是誰,她沒有說話,只是微笑了一下。
“今日入宮,就是爲了此事麼?那還是請皇上將罪女送回天牢吧,那裡似乎纔是罪女該去的地方。”
“無妨,你進宮這件事,是朕與賢王商議後的決定。明日就是登基大典了,允臻說怕有人對你不利,所以才把你接到宮裡來的。”皇上答道。
賀萱想了想,然後對皇上說道:“皇上,罪女可否見賢親王一面?”
皇上一愣,然後想了想,點了點頭。
看着賀萱離開,左妃剛剛還在微笑的表情一下子失去了,變與愁容滿面。
“明天一定要動手麼?這孩子就不能放過她麼?”
“朕不是不想,而是……沒有辦法。她當日把話說的太決,如今留下全屍,只死己身,已經是法外施恩了,唉……”
“可是……”左娘娘已經失聲哭泣了起來,“那麼好的一個孩子……”
“朕知道,朕知道的……”
皇上此時的心裡的感覺,彷彿又回到了十幾年前,那個夜晚,慄萬靈向自己請死,不要讓自己爲難的時候。這父女兩個,怎麼就都是這麼一個脾氣,只能想到別人,卻想不到自己呢!
富海將賀萱送回剛剛住的屋子,又與賀萱說了幾句閒話,這才退了出去。
……
今日想見允臻,其實倒還真是很方便,因爲明日就是大典,所以,今晚允臻就宿在宮裡,其實,與其說宿,倒不如說是留在了宮裡。因爲即位的規矩第一項,就是在天色將明之時,即位之君就要先去拜祭天地,然後到祠堂去拜祭各位先皇,而眼下又是夏季,天亮的十分早,再加上前夜似乎還有什麼許多的講究,所以,這一夜估計他也是休息不了多久的。
不知是不是因爲需要準備的事情太多,太忙,直到賀萱迷迷糊糊的和衣睡去,也沒有等到允臻前來,但是將近半夜的時候,賀萱忽然聽到門聲一響,把她從睡夢之中一下子驚醒過來,她揉揉眼睛,卻發現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小幺。
“你……”
“高安給姑娘請安。”
賀萱一笑,點了點頭,然後問道:“王爺呢?”
“王爺太忙,實在是抽不出身來,但是吩咐奴才過來,問問您是不是需要什麼?若是急要的,奴才這就給您去辦。王爺明兒一早祭過祖先之後,就過來見您。”
賀萱點了點頭,然後對高安說道:“我要你送到府上去的東西,可都送了?”
“回姑娘的話,送了。”
“可帶進宮了?”
“帶了。王爺特意吩咐這東西必要帶入宮裡來的。”
“你幫我把那些東西取來,然後,再給我尋套男裝。別的,暫時不用了。”
高安遲疑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離開了賀萱的屋子,不多時,他抱着這些東西走了進來,放在了桌上。
“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賀萱想了想,問道:“若是讓你幫我往送件東西,可行?”
“王爺吩咐說,只是不許姑娘送東西出去,但若這東西不出宮門,還是可以的。您要想送什麼,最好現在,明天事兒多,眼下人多眼雜的,沒人會特意在意誰。”
賀萱點了點頭,打開木箱,從裡面將自己的步搖取了出來,放在一個錦袋之中,然後想了想,取過紙筆來……可是,筆懸在半空之中,半日沒有落下,倒是有幾點墨從筆上有如淚水般落下,點在了紙上……
賀萱最後還是搖了搖頭,只將那個錦袋交給了高安。
“把這個幫我送到……齊老爺子手上,你只說是我交給他的,他自然就明白了。”
高安點了點頭,把東西放在了懷裡。
“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沒有了。我也有點乏了,明兒想來你也有不少的事要去做,你去歇着吧。”
高安點了點頭,向屋外走去,到了門口,他忽然停了下來,轉過身來問道:“姑娘,您就不怕我私沒了這東西麼?”
賀萱一笑,搖了搖頭。
“爲什麼?我以前也是騙過您的。您還信我?”
賀萱點了點頭。
高安沒再說話,轉身出去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更何況,自己眼下,還能多失去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