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庸得到賀萱的死訊時,剛剛回到家裡。
雖然心裡有了些知覺,但是,他還總是抱着一絲絲的希望。甚至,他想過,如果可以讓賀萱活下來,他寧肯讓允臻將她留在身邊。
“少爺,有人送東西給您。”雨墨興沖沖的跑了進來。
“什麼東西?哪裡來的人?”廖庸問道。
“人是從京裡來的,那東西,我還沒看到,不過,來人說那東西是從宮裡出來的。”
宮裡?
廖庸心裡一動,若是賀萱在宮裡,她還能把東西送出宮來的話,那是不是就說明……她已經平安了?也許真的是這樣,廖庸心裡期待着,大步的跑到了前廳。
可是一進屋子,廖庸就感覺,好像情況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整個前廳裡的氣壓低的可以將人壓扁。看着已經在輕輕飲泣的錦瑟,廖庸已經覺得自己的心快要被爆開了。
“廖公子。”來人見到廖庸,站起身來,深施了一禮。
“誰派你來給我送東西的?”
“東西是齊老先生派小人來送的,但口信,是海公公讓人傳過來的。”
廖庸一陣眩暈……他強打着精神,說道:“東西先拿來我看看。”
“是。”
來人從懷裡取出一個極精緻的木匣來,遞到廖庸的手上,廖庸接過來,打開,裡面是一個錦袋,他取出錦袋來,手已經抖的不成樣子,一個簡單的結子,廖庸卻說什麼也打不開了,最後,還是廖庚幫着他打開了那個結。
當廖庸顫抖着雙手,把步搖從錦袋裡取出的時候,眼前已經是一片模糊了。
“她……她……有什麼……什麼……話,什麼話,留……留下?”
廖庸好不容易纔把這句話從嘴裡吐了出來。
“原來是:只要他活着,我便在他心裡。”
廖庸聽完這話,默默的站着,一動不動,有如泥塑一般,廖庚怕廖庸一時失神說錯了什麼話,趕忙讓下人將來人迎到下面去休息。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廖庸流着眼淚狂笑了起來,把在屋子裡的衆人皆嚇的不輕,廖庸從來未有過如此狂放的樣子,此時的他整個人都已經脫了原來的形態。笑過之後,廖庸重重的摔坐在椅子之上。
“入凡,入凡……”廖夫人幾步走了過來,拉住了廖庸,“你別嚇娘,娘知道你難過,知道你傷心,你哭出來,哭出來吧……那樣會好受些……要打人罵人,要摔東西砸東西,都由着你,你千萬不要憋在心裡……”
廖庸呆呆的看着母親,眼中的淚水成串的流出,可是他偏偏哭不出任何聲音來。
“娘,她不在了……她要我好好活着,她只想讓我好好活着……爲什麼,我總覺得,她在用她的命換我的?我不想這樣?我寧願死的人是我,不是她……只要她能活着……我不怕死的,真的,娘……可是,爲什麼她連這樣一個機會都不給我,就自己做了決定?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她……她……她做任何事都會和我商議的……怎麼這一次,她就不和我商量了呢……”
看着廖庸的情緒越加的失控,錦瑟走到廖庚旁邊,低聲說了幾句。廖庚點了點頭,他來到廖庸的面前,低聲說道:“哥……你累了,咱們去歇一會兒,好嗎?”
“不,我不累。我……我要去找她……哪怕只看一眼也好……對,我得去看她……現在就去……”
說着,廖庸甩開廖庚和母親的手,大步向門外走去。
“入凡……”
“兒子……”
廖氏夫婦看着兒子如此,心疼的大叫。
廖庚對着錦瑟點了點頭,錦瑟兩步閃到廖庸身後,輕輕一擊,廖庸暈了過去,錦瑟和廖廖一左一右的扶住了他。
“他怎麼了?”廖老爺問道。
“父親未慌,媳婦只是擊暈了大哥。”錦瑟一邊流着淚,一邊低聲回道,“姐姐與大哥鰜蝶情深,這樣的打擊之下,媳婦怕大哥傷了心智,所以,暫時擊暈了他,讓他可以別再爲難自己。”
“好,好,好……快送他回房去。”廖夫人說道。
“錦瑟,你讓人好好看着大哥,我去請大夫過來。”廖庚對着妻子說道。
錦瑟邊擦眼淚,邊點頭,然後讓雨墨和幾個下人,把廖庸揹回到了房間。
看着廖庸離開之後,錦瑟纔對廖夫人和廖老爺一施禮,抽泣着說道:“父親,母親,媳婦……也想回去休息一下。”
廖夫人自然知道媳婦此時的心疼絕不在自己的兒子之下,她點了點頭,吩咐了自己貼身的丫頭好好的陪着二少奶奶……
“天吶,這是什麼命數啊……入凡這個孩子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呢?”廖夫人一邊低頭拭淚,一邊輕聲說道。
“眼下,還得咱們提起精神來。入凡也好,錦瑟也好,都受了不小的打擊,只怕一時半刻是緩不過來。錦瑟那孩子我看着倒還堅強,倒是入凡,我更擔心些。”廖老爺說道。
“我也這麼想。”
“這陣子,你多對他上上心吧。”
“知道。”
……
廖庸被送回房間之後,就開始高熱不斷,一連病了能有大約三個多月的功夫,纔算是勉強能支撐着下地行走。身上的病雖然是好了,但是誰都看得出,廖庸像是被什麼人抽走了靈魂一樣,給他吃,他就吃,給他喝,他就喝。不給,他也不會要。別人說什麼,他似乎都聽不到。只是坐在一處發呆,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完全的活在了自己的世界裡一般。
廖家請了許多的大夫,一波一波兒的,但是每個大夫的話幾乎都是一樣的。
廖公子的病,在心裡,不在身上,想讓他恢復,只能把他的心結打開,不然,只怕他會這樣很久的。
心病當用心藥醫。
這個道理廖家人倒是都懂的,只是,這個藥要廖家人去哪裡找呢?
大約又過了一兩個月,已經將近年下了,忽然有一天,廖庸忽然恢復了正常。
這個本應該讓衆人覺得歡喜的事情,倒讓廖夫人更擔心起來。
“兒子,你沒事了?”廖夫人試探着問道。
“娘,你放心吧,我沒事。無憂說的對,我活着,她就可以活在我心裡。若是我一天到晚,總是渾渾噩噩的,那她豈不也成了個糊塗鬼了。”廖庸微笑着看着母親回答道。
廖夫人點了點頭,不管怎麼樣,至少,廖庸已經慢慢的開始往好的方向發展了。
將近年下的時候,錦瑟一次無意的談話,給了廖夫人一個提示。
“雖然這樣說,對不起我姐姐,可是,畢竟大哥年紀也不小了,總不能爲了我姐姐一直這麼耽誤下去。而且,有了房裡人,也或許可以讓大哥的情緒轉移一些,不會總在姐姐的身上打轉。”
“這樣行麼?”廖夫人問道。
“眼下,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了不是?您瞧瞧,打從大哥病好些了之後,天天的幾乎都是兩頭不見太陽的忙。爹和蕧雅幾乎已經無事可做了。再這樣下去,我怕大哥的身體也會吃不消的。”
廖夫人點了點頭,“可是,這一時半刻的去哪裡尋個合適的人呢?而且,這事兒還得悄悄的來,不然,他知道了肯定是不同意的。”
“也不盡然,娘不防去問問。”
“這……”
“若是您不好開口,那我去幫您問問吧。”
廖夫人想了想,點點頭,許了這件事。
出乎意料的是,廖庸竟然對親事這件事,並沒有提出任何的反對意見。
“但是,我只有一個要求。我可以娶親,但是以後的事情,你們就不能再插手了。我與那個之間是好是壞,你們都沒有權利說話。”
錦瑟點了點頭,答應了這件事。
她明白,廖庸答應這件事情,並不是因爲他已經忘記了姐姐,反過來,就是因爲已經有了妻子,纔不會再有人有機會,給他施加壓力。那樣,他就更加可以全無顧及的讓賀萱活在他的心裡了。
“可是這人選……”廖庚對錦瑟說,“怎麼挑呢?門弟太低的,母親和父親肯定不會同意,可若是門當戶對的,只怕委屈了人家,人家家裡也是不會滿意的。”
“這個……我倒是有個人選,只是……”
“你有人選?你哪裡來的人選?”廖庚問道。
“前些日子,父親不是收到左伯伯的信了麼?文溪郡主也在來的信裡夾了個小箋給我,上面提到了這事,若非如此,我也不會冒冒然的跟母親提這件事情。”
“哦?信上說什麼了?”
“她說,她回家之後,偶然遇到了位女子,那個女子倒是與姐姐有幾分神似。雖然不是什麼高門大戶的後人,但是改個身份倒是不難的。雖然這樣,對那個女子不太公平,可能一輩子都只能當姐姐的替身,但是,從此也是錦衣玉食,也不算爲難了她。”
“這樣啊……你把郡主的信,給母親瞧瞧。這個大主意你別拿,看父親和母親的意思纔好。畢竟,這是大哥的終身大事。不是咱們可以做主的。”
“我明白。”
“當然,我也希望父母能夠同意這件事。若那人真的像郡主說的那樣,不只是我大哥,只怕你也可以舒舒心懷。”
錦瑟一笑,說道:“那咱們打個商量。若是母親不許,咱們也把那個孩子接來,過了年,咱們就要搬出去了。留在咱們府裡,就算是給我做個伴兒吧。”
“行。沒問題。”
錦瑟把頭深深的埋在廖庚的懷裡,低聲說道:“如果姐姐還活着該多好,如果她還活着,我也不就不搬了,天天一大家子人熱熱鬧鬧的。現在,母親看着大哥一個都會很辛苦,再加上一個我,不但幫不了忙,反倒讓母親更爲難。咱們不住在這裡了,母親也能放開了手腳幫大哥挑媳婦……”
“傻丫頭,你想的太多了。娘都已經把你當自己姑娘看了。要不然,你當大哥的事情,是你能插嘴的?別說你,就算是我,隨便說大哥的婚事,只怕娘也會不樂意呢。”
“娘對我好,我知道。可是,就是因爲她對我好,我纔不忍心看着她因爲我左右爲難。”
“好了,那件事兒,明天我陪着你一起去和娘說。啊?睡吧,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