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從賀萱住進廖家那日起算,十天的時間已經過去了,明日便是大比之期了。
這些天來,廖庸與左良都沒有過來打擾賀萱,連吃食都是按着時辰派人送到住所的。賀萱心裡明白,這是他們倆人的一番好意,雖然如此,但賀萱也沒有領什麼情意。
不過這樣來也好,她每天的教着小豆子識字,邊教他,邊從他的口裡打聽些關於左良和廖庸的喜好厭惡之類。
這小豆子也是聰明,啓蒙的《三字經》只用了十天就已經能背出大半,能寫出的字也有百十個了。
而且,這孩子的心思也是精細,關於廖庸與左良,除了一些喜好之外,並沒有透露給賀萱太多有用的東西。賀萱也不勉強,畢竟對於這個小豆子來說,自己還只是個外人,而廖庸才是真正有恩於他的人。有這樣的護主之心,也實在是難能可貴。
這天臨近晚餐的時候,賀萱正和小豆子坐在一處閒談着,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大聲喊道:“小豆子!在不在?”
“唉——”小豆子聽到聲音,飛一般的衝了出去。
賀萱也聽出來,這個聲音就是那位畢管家。想來,應該是找小豆子有什麼事情,賀萱也沒去多想,只是坐着看着那些蒙書,忽然,她想起,前些日子在酒館裡,那位道人給自己的字條。
她起身來到書桌邊,坐硯臺下抽出那個信封,展出裡面的信紙。
仔細的看了看,賀萱一笑,想起那位賢王殿下說的話,想來,這東西也不過是個騙人的把戲罷了。
正想着,只見小豆子笑嘻嘻的跑了進來。
“公子,我們少爺請您過他那邊用晚飯呢。”
“哦?現在就過去麼?”賀萱有些疑惑的問道。
“是啊。明天公子就要去大比了,我們少爺要爲您辦桌酒席。”
賀萱聽了這話,本想着說免了的,但轉念一想,還是去的好,現在寄住在廖家,該有的應酬還是要的。
賀萱整了整衣服,順手把那張寫着題目的紙放在了袖袋之中,然後便和小豆子一起向廖庸住的院子走去。
等兩人來到廖庸的屋子,果見一桌豐盛的菜式擺放在桌上,左良和廖庸兩人正坐在一側的書房裡閒談着。聽到外面的下人通報賀萱到了,兩人雖未起身,但也停下了閒談,轉過臉來帶着笑意看着賀萱。
賀萱一進門,先是對着兩人拱了拱手,說道:“看來,在下決定前來府上,實在是不明智之舉。”
“此話怎講?”左良問道。
“自從在下入住此處之後,真是對兩位公子諸多討擾了。”
“賢弟這是說哪裡的話呢?”廖庸邊說,邊站了起來,“凡事都講求個緣法。若投了緣,你不討擾,愚兄還要挑你些理來;若不投緣,我連話也不願意與之多說一句。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了。來吧,咱們坐下邊吃邊聊。”
左良臉上雖然也帶着笑意,但卻沒有說什麼,只是對賀萱作了個請的手式。
三人入座之後,賀萱笑着說道:“這幾天在下雖然足不出戶,倒也知左兄不曾前來走動。”
“哦,”左良聽到賀萱主動和自己講話,心中不覺得一陣狂喜,忙答道,“現在傷已經痊癒,自然就沒有再偷懶的道理,我已經開始當職,所以,不能像前陣那樣經常來……”
說到這兒,左良頓了頓,暗自罵道:我這是在高興個什麼勁兒呢?不過是聲普通的招呼罷了,但是,似乎……似乎這賀萱還是注意到我的……
“我聽下人們講,這些日子,小豆子似乎一直給賢弟添了不少麻煩,不知他有沒有耽誤賢弟讀書呢?”廖庸說道,笑着轉過頭看了看站在後面的小豆子,然後繼續說,“若是有,我可是要罰的。”
小豆子聽了這話,笑着吐了吐舌頭。
“哪裡說得到打擾。不過就是那麼幾本書,在下已經讀了十幾年,哪裡還用得着臨時抱佛腳。”賀萱說道。
“看賢弟如此氣定神閒,倒是成竹在胸了。”廖庸笑着說。
“與其說成竹在胸,倒不如說是不在意吧。”
“哦?你也不在意麼?”廖庸好奇的問道,“沒想到,你與我竟然也是同道中人。我對這種事情也不感興趣。”
“是。其實在下本就對這大比不感什麼興趣,不過是……爲了盡孝,盡力爲之罷了。”
“原來如此。不過,賢弟啊,這‘在下’兩字,是不是以後就可以免了?”廖庸說道。
“是啊。這在下在下的,我聽着也不是很舒服。入凡說得有理。”左良也說道。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的,叫我們倆一聲兄長,不會辱沒了賢弟吧。”廖庸說。
“怎麼會……”
“那就這樣說定了。”左良說道,“把那個在下也換掉,兄弟之間,不用那些虛禮。”
“那在下……”賀萱說到這裡,看着正看着自己的兩個男人停下來笑了笑,說,“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聽了賀萱的這句話,左良和廖庸兩人都笑了笑,三個對座邊吃邊聊了起來。
很快,晚飯用過,殘席撤去,三人有一搭無一搭的坐在園中聊着天。
“我看你最近清閒自在的,完全不像外面那些考生,好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廖庸笑着說道。
“心經有云: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把心裡那些執念放下了,也就沒有那麼些個所欲所求了。”賀萱說道,心裡卻想着:那個虛名與我何關,因爲事不關已,所以才能這樣輕鬆,我的心意早在別處,只是你們不知道罷了。
“你也讀佛經?”左良說道。
“偶爾爲之。”賀萱答道。
“那種很玄幻的東西,看不到,摸不着的,怎麼讓人相信呢。”廖庸笑着說道。
賀萱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坐在自己對面的左良,淡淡一笑,說道:“剛纔廖兄不是還說,凡事講個緣法麼?想來這‘緣’廖兄還是信的吧?”
“這倒是信的,看這街上形形色色的人,沒個緣份,想來是不會有什麼深交的。”廖庸說道。
“那我與兩位,也算是有緣之人了。”
左良看到賀萱微笑着看着自己,說出剛纔那麼一句話來,心裡又緊了一下,忙低下頭,飲了口茶。
“佛家說,凡是相遇者,必有些前因。也許是前世,也許是今生。必定有個緣由。”賀萱說道。
“那我與賢弟相遇的因就在子卿了。”廖庸笑着說道。
“是啊。只是不知,將來會有怎麼樣的果了。”賀萱不無深意的微笑着說道。
但是這話,在左良聽來卻是另外一番滋味了。他偷眼看了看賀萱,見他似笑非笑的也似乎在看着自己,這確是讓左良有些亂了陣腳。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然後笑着問道:“明日賢弟何時赴考?”
“辰時三刻入場。”賀萱答道,“我想辰初刻之前離開就來得及。”
“你這個人,才考完武舉能有幾年,就忘得乾淨了不成?”廖庸笑着說道。
“不是忘記,而是不知道兩者是不是相似。”左良笑着回道。
“原來左兄還是武舉出身?”賀萱微笑着問道。
“子卿入仕可不全仗着他父親和姑母,也是有真材實學的。那可是當年的武狀元呢。”廖庸全不顧左良丟給自己的眼神,繼續笑着說道。
“原來如此。”賀萱笑着說道,心裡卻講,原來武狀元的功夫也不過如此。可見這朝中還真是無人了。
“你別隻顧着拿我打趣……”左良被剛纔廖庸的一頓褒揚之詞說得面紅耳赤。
“這是怎麼了?往日說些這個,你根本就是沒事人一樣的,今天怎麼姑娘家似的,還扭捏起來了。”廖庸才不管左良的表情,繼續打趣着說道。
“不過,我想,武舉之時,應該不會像在文舉時有許多賣題之人吧。”賀萱笑着說道,倒是這句話,幫左良解了圍。
“哦?有人向賢弟賣題麼?”左良問道。
“賣題的倒是沒有。不過,有位道人倒是送了我一題。”賀萱笑着說道。
“什麼時候?”廖庸問道。
“就是我到府上的那天,在酒樓的時候。”
“我們去之前麼?”左良問道。
賀萱笑着點了點頭。
“什麼題目呢?”廖庸問道。
賀萱見他們有興致,便從袖口裡取出那天的那張字條,遞到了廖庸手上。
廖庸在接字條時,心裡忽然一動,擡了擡眉,嘴角向上一挑,有意的伸出雙手,將賀萱的一雙柔荑握了個滿滿當當。
賀萱雖然平日裡並不避及與男子的交往,但是,這樣被一個男人拉住自己的手還是第一次,她有心想把手撤回,卻一下子不能確定是不是自己被廖庸看破了什麼,有意在試探自己。可若是不撤,這廖庸又不只是握住,還在捏揉着自己,這輕薄自己實在是難以接受。
就在賀萱左右爲難的時候,左良走了上來,說道:“什麼題目,拿來我看看。”
說着,劈手把拉住賀萱的廖庸雙手打落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