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太后驚愕地瞪了瞪眼,真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她近日正琢磨怎麼跟皇帝開口,讓姚長雍隨行王舉儒前往東瀛。當初夏公公和傅臨冬定計策時用的正是姚長雍所說的理由,但是她有些懷疑自己能不能說服綏平帝。
這個皇帝兒子翅膀硬了,對她身邊的人說打就打,說攆就攆,說殺就殺。
姚太后是一根筋,不是她對姚長雍改觀了,就會改變她的行事思路,而且她最好賣弄自己的權力和“智慧”,好容易有個已經成熟的計策,她萬萬不會輕易放棄。
說直白點,她就是個不到黃河不死心的人,非得等自己的“計謀”完全落空纔會罷休。
因此,當楊公公私下透露,姚太后並未放棄讓姚長雍跟去東瀛的打算時,姚長雍索性成全了姚太后,既博得好感,以免他離開大夏之後,姚太后去算計金穗,又能讓自己有個名正言順去東瀛的理由——姚太后紆尊降貴給他一介平民挖坑,他當然得感恩戴德地跳進坑裡。
果然,當姚太后義正言辭地正式跟皇帝提出讓姚長雍隨行王舉儒時,綏平帝的眼裡滿是狐疑,他根本不相信姚長雍會自己挖坑跳,肯定是姚太后給姚長雍挖的坑,還準備把人家姚長雍給活埋了!
姚太后特別風光霽月,篤定地告訴皇帝:“皇兒,長雍一片精忠報國的心,此心可昭天地,可鑑明月。朝廷正是用人之際,長雍也有舉人功名在身,封個小吏,全了他的忠心也使得。”
綏平帝徹底無語了,當面說話留了餘地,招了姚長雍覲見。
姚長雍適當地表達了下被強迫的意味,然後又鏗鏘有詞地闡述願意爲皇帝效勞。綏平帝很是興奮,暗示會加派人手保護他,讓他儘管放心安全。盡全力爲大夏商人爭取利益。
東瀛之行便這麼定了下來。
某一日,姚太后忽然問楊公公:“小楊子,鴻臚寺的王大人出使東瀛,是什麼日子啓程來着?”
“回太后娘娘的話,”楊公公特無語地掀了掀眼皮,淡定地回答道,“定於六月十七,也就是三日後。”
姚太后茫然地問道:“柳梢和長雍成親的日子定在哪一日?”
“定於六月二十二,太后娘娘。”楊公公嘴角一歪,連忙斂了神色。敢情姚太后把懿旨上定的成親日子都忘記了。瞎忙活!
“哦。”姚太后算了算日子。驀地意識到,六月二十二在六月十七之後,那時候姚長雍不在伯京,傅柳梢跟誰成親去啊?
她着急忙慌地讓楊公公取了黃曆過來。楊公公唯命是從。面上半點波瀾也沒有,六月份的黃曆全部被改過,姚太后休想在這幾日裡找到成親的好日子。
姚太后失望地放下黃曆,不甘心地命人去傳欽天監的人進宮。楊公公也不發憷,欽天監的人多是鐘王府出來的,鐘王府因着顧曦鈞的緣故欠了姚家一份人情,這個忙肯定得幫。
欽天監的某謫仙似的官兒捋着一大把美髯,裝神棍,搖頭晃腦唸了一段誰也聽不懂的文字。掐了掐手指,甕聲甕氣地道:“太后娘娘,六月二十二之前,以姚四公子和傅家姑娘的八字,沒有成親的好日子。若是強行成婚。強迫他們成婚的人會遭天雷。”
“胡說!什麼天雷!”姚太后呵斥道。
她就是打着強迫姚長雍和傅柳梢強行提前成親的念頭,俗話說,夜長夢多,誰曉得姚長雍以後還能不能回得來?她要的不是傅柳梢跟姚長雍恩恩愛愛過日子,她要的是傅柳梢掌管姚府中饋。
哪知,六月的天,小孩的臉,說變就變。
剛剛還是晴朗無雲的天空,隨着姚太后這一聲呵斥,突然一片烏雲飄來,狂風大作。烏雲之外的區域依舊陽光明媚,能看清金色陽光照耀下的雲彩。唯獨皇宮這片地兒的上空是片黑雲,忽地一道閃電扯裂黑壓壓的烏雲。
姚太后愕然地望向神秘莫測的天空,眼神驚懼,心口陡然狂跳不止。她食指顫抖地指向神情淡然、烏髮隨風飄揚的欽天監某仙兒:“你……”
後面的話尚未出口,豆大的雨珠瓢潑似的落下,緊隨而至的便是振聾發聵的雷鳴。
這一聲雷鳴震得姚太后面色蒼白地從鳳椅上滑落,楊公公捏着嗓子尖叫,再看過去時,姚太后厥了過去,一雙薄薄的精緻的脣瓣死死地抿緊,胭脂掩蓋下的嘴脣是駭人的蒼白。
欽天監某仙兒搖搖頭,嘟噥着什麼時候雨停了,他好出宮。
楊公公也被欽天監某仙兒給嚇到了,朝他一豎掌,拜了拜,忙忙地命人把姚太后擡回寢宮。
姚長雍在雨後清爽的傍晚欣賞彩虹美景,接到宮裡傳的信,姚太后患了風寒。
這三天果然風平浪靜。
傅臨冬毫無情緒地轉告傅柳梢,姚長雍要出使東瀛,婚期推後。
傅柳梢大恨,可算是弄巧成拙了,她這番忙碌,“治好”了傅池春,成就孝順之名,卻意外讓姚太后減輕了對姚長雍的警惕,結果放走了姚長雍這條肥碩的“美人魚”。
傅柳梢捏了捏拳頭,她轉了很多個婚前失/身於姚長雍的計策,可姚長雍以傅池春病情好轉爲由搬回了慕容王府,沒有男人,這計策哪裡施展得開?慕容王府根本不搭理她的拜帖。
她又想進宮面見姚太后,提醒姚太后婚期,可宮裡比慕容王府更難進,皇帝防傅家人跟防賊似的,不是姚太后傳召,根本不給開宮門。唯一的哥哥傅臨冬對她總是疏離客氣,態度冷漠,更不會幫她進宮了。
她求救無門之下,把脾氣發在傅池春身上,停了兩天阿芙蓉。
傅池春被折騰得很慘,腦疾加上毒癮犯了,雙重痛苦疊加在一起,往往被腦疾痛暈了,又被髮作的毒癮痛醒了。皮骨上本就那麼一點點肉,這麼一折騰,那一點點肉也消失不見,越發形銷骨立,脫得沒個人形。
傅柳梢正要放出傅池春的病離不開姚長雍的謠言,就先有她傅柳梢苛待傅池春的流言傳出來。就是那些老太醫看她的眼神也開始不對勁,久病牀前無孝子,傅柳梢伺候厭了傅池春,慢慢地不盡心,大家能體諒,但是不能原諒。
傅柳梢進不得,退不得,爲了自己的好名聲,爲了最後一賭,只得日日守在傅池春的炕邊上,辛酸淚只能往肚子裡咽。這導致了傅柳梢越發厭惡傅池春,常常揹着人折磨人事不省的傅池春。
傅臨冬發現後,看傅柳梢的眼神越發冷漠,跟看個死人差不多,而傅柳梢卻不自知。但傅臨冬並未阻止傅柳梢對傅池春的折磨,姚長雍說了會收拾傅柳梢,就絕不會食言。
傅臨冬成親後,心態漸漸變了,對慕容霑不再那麼不耐煩。這種轉變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或許是因爲知曉少年的執念永遠無望,或許是因爲他骨子裡深藏着對溫暖家庭的期盼。
當初設計慕容霑時,他滿心厭惡,如今回首過去,這個爲了他,拋棄家族、身份和榮華富貴的女子有那麼一瞬間,觸動了他內心柔軟的一角。
總之,傅臨冬察覺到自己對金穗不再那麼執着,對姚長雍不再是嫉妒和敵意,而是一種淡漠中夾雜着敬佩的複雜感情。
很少有男人會爲了妻子不知生死的祖父,以身犯險。但姚長雍做到了。
慕容霑自然也發覺了傅臨冬的變化,積極地爭取慕容王府最後的憐惜和支持,嫁爲人婦的慕容霑思想發生了很大的轉變,她依然堅持自己的愛情,但知道自己連累家族是錯的。
慕容老王妃鬆了口,傅臨冬和慕容霑以海商的身份參與這次出使。
姚長雍在爲出使後自己長期不在大夏的空窗做安排,等安排完,去鴻臚寺點個卯,出發的日子也就到了。
在馬背上眺望錦官城的方向,姚長雍心中難免浮起一絲惆悵,轉而點漆如墨的黑瞳中滿是堅定,他默默地說,穗孃兒,等我回來,我會帶着爺爺一起回來。
“長雍,是不是捨不得家鄉啊?”
王舉儒端坐在一側的馬車裡,笑容晏晏,半點看不出一個多月前他是個身受重傷,差點身死的人,眼中是歲月沉澱下來的睿智,溫和耀眼,卻不咄咄逼人。
姚長雍回身,拉動繮繩,馬兒與馬車並行,拱手朝車窗內笑道:“王大人。晚輩的確捨不得家鄉,貌似王大人的心情與晚輩相同。”
王舉儒一愣,呵呵笑道:“你說話倒是直爽。這些年走過許多國家,看過許多風景,最美的地方依然是自己的國家和家鄉。”
姚長雍心有所感地點點頭,和王舉儒就家鄉、東瀛聊了起來。
因王舉儒常駐身毒,姚家百十年來從未在這條路上斷過商隊,與王舉儒打過的交道頗多。王舉儒對姚長雍這個少年起便擔負起家族重任的人很是佩服,在身毒時便聽姚家商隊讚不絕口,言語敬佩。
因此,兩個隔着山水互相敬慕的人一見面便成了忘年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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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看了點修仙文,於是有了這一段,文中沒有神棍,雷鳴純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