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之間言論只是在他們兩人之間迴旋,聲音只要一出他們身體的一丈之外便會消逝。那身穿紅衣的一男一女像是根本就沒有發現他們。
他們將目光轉向崑崙山中,趙半妖說道:“你看那撞鐘人功法,有沒有想要說的?”
“道家練氣、行法亦施咒,最雜的莫過於道家,道家之中有煉體的法門一點也不奇怪。”錦服公子說道。
“你難道沒有聽說過道家的護教玄功?”
“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你真沒聽過?”
“道門玄功名九轉,靈山之上有護教,他們那大名鼎鼎的護教玄功我又怎麼會沒聽過呢。”
“呵呵,九轉玄功乃是道門護教神功,聽說最關鍵的就在於煉心,所以道門的護教弟子要麼籍籍無名,要麼是名動天下。也不知道這一位比起千多年前的第一代護教弟子楊戩來相差幾何。”
“這又怎麼比,不在同一個時代了,趙兄你可知道道門的護教弟子弟不只是一個,而是三個,崑崙有一個,金鰲島有一個,太極宮有一個。”
他們兩人談論着,崑崙山中卻在做着殊死的搏鬥。
這是鬥法術,又是鬥神通,更是鬥道行。
扎裡西血蓮所見便是陳景所見,扎裡西血蓮所感知的一切便是陳景所感知的。
扎裡西血蓮來自於血河,他有一樣神通名叫噬血,只要有一道傷口,他便能進入對方體內。在扎裡西血蓮沒被人煉成畫中魔時,他的神通是通過鮮血施展詭秘的法術,而在煉成了一幅畫後,他失去了一些神通,卻又形成了一樣獨特的神通,能夠進入到別人的身體之中。被陳景煉化之後,他這神通依然還在。
他一入這道人的體內便感受到一股濃郁而充沛的靈力,這種靈力融於血肉之中,是扎裡西血蓮這百多年來所僅見的。他心中歡暢,吞噬血肉中的靈力是讓他的法力提升的唯一方式。
他大口大口地吞噬着血靈,順着道人的背脊而下。
對於他來說,每個人的身體都是一個空間,裡面有山有水,有陰有陽,有金木有水火。不過其他的人並不如眼前這人這麼明顯清晰,這裡有山有水,已分陰陽天地,並有五行之物。
天地的中間一團熊熊燃燒的大火,散發着熱量,就像黑暗天地間的太陽,旁邊有一顆大樹生長於大地上,又有一座金色的山,出下流淌着清澈的泉水。
這天地最中心之處有着金、木、水、火、土形成了完美的循環,又每一樣都與別的東西相連,形成一個大陰陽循環。
他直撲最中心那團火焰,那是一個人的心臟,而金色的則是肺,木是肝,土是脾,水是腎。就在他撲入到那團火焰旁邊之時,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危險,他立即停頓了下來,火焰在他停下的瞬間突然化爲一隻火鳳鳥朝扎裡西血蓮俯衝而下,一聲長啼,聲傳四方。
扎裡西血蓮竟是感受到了一絲懼意,那不是來自於法力強弱方面的,而是來自於靈魂方面,彷彿那火鳳鳥就是天生的王者,自己本就應該對他膜拜。然而這感覺才一生出,他的內心深處便涌起一股兇戾之氣。
血海之中的修羅不敬天地,不尊聖賢,無所畏懼。非人非巫非妖亦非魔,而是獨一無二的修羅,這種意識貫穿於每一個修羅的生命。他仰天咆哮一聲,身體膨脹而起,迎着那火鳳鳥衝起,那一對肉翼竟是生出鱗片,鱗翼如刀,在虛空中拍動,速度極快,隱隱有血浪浮現。
扎裡西血蓮所遇到的一切都在陳景的感知之中,只是他卻如旁觀一樣,進入道人左眼之中的黑虺對於陳景來說卻是身臨其境,那黑虺就是陳景。
靈力將黑虺包裹着,黑虺大口大口地吞噬着。
所見到的一切又是另一番景象,他竟是看到了在不遠處的自己掐法持咒,明白自己成了道人的一顆眼珠子,而陳景又清晰的看到道人左眼不斷的眨動,看得出來,他非常的痛苦,那眼皮上下眨動之間,能看到眼球已經沒有了白色,完全成了黑色,那多餘的黑色就是盤踞着的黑虺。
突然,一道強大的意識降臨,衝擊着黑虺。
一個人從天而降,那與撞鐘道人的裝束一模一樣。
這是他本我意識,並非真身。單就這一點,也就沒有多少人能夠做到,陳景在囚龍井中本我意識完全進入自己身體內時,他對於外在的感知是極淡的,而在本我意識回到身外之時,在身體內所見所想則變成了霧裡看花。
陳景不知道他是否能夠做到一念而知身之內外,但是卻清楚地知道他託着司雨神碑的手上法力雖然弱下去了不少,卻也並非是沒有抵抗之力。
黑虺立即迎了上去,身體在騰起之時不斷漲大,猶如黑龍。
當他騰身起時,他才發現這眼球之中竟也是一方天地,他飛騰而起後,依然還是在道人的眼中。而那道人從天而降,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屠龍之威。
黑虺發出一聲龍吟,嘴裡噴吐出一片燦爛的光華,又帶着夢幻般的色彩,那是迷天劍光。那道人面色大彎,但是在劍光之中卻一瞬間就被湮沒,化爲一片灰塵色的雲霧,雲霧變化,形成一片幻象。
陳景通過黑虺的雙眼,看到了一片巨大而恢弘的觀殿,觀殿之中,有數十位道士,大多數的道士只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法力並不高,因爲他們的穿着打扮都還只是青色道袍,在崑崙之中,青色道袍是低級弟子穿的。
只是現在那些現在個個面色不好,一個個恍如大禍臨頭一般。
觀殿的外面,有着一陣陣的劍吟聲,似有無數人在戰鬥着。
“無尤,爲師已經以先天術數演算崑崙未來,只看到眼前一片迷霧,死氣沉沉,不過,在遙遠之處窺得一絲光亮,想來崑崙並不會就在消亡,他日必有劫消之時。只是現在崑崙山外不斷滲入的咒力太過強大,崑崙大陣也阻擋不住,而祖師和師父師伯、師叔們又都沒有歸來,爲師與你諸位師叔商議,準備以秘法沉眠。”
說話的是一個頗有道意的道人,他面前站着的天尤就是撞鐘的道人。他說道:“師父,這沉眠雖然可以不吸納天地元氣,但是這長久的封閉五識和肉體的活力是會很危險的,還請師父三思。”
“這也是無奈,你不必再說了。這沉眠需要一個喚醒之人,可惜楊戩師兄不在,若是有他在定然可以在以後喚醒我等。”
“師父,雖然弟子比起楊戩師伯差之甚遠,但是弟子也是護教弟子,修行的也是九轉玄功,這喚醒之事就交由弟子來做吧。”無尤大聲地說道,他的師父並沒有看他,臉上表情不變,就像是早就料到他會這麼說。
畫面不斷的跳躍着,陳景已經明白這是那撞鐘道人無尤的記憶。
在無尤的師父關閉玉虛宮門,帶着所有人沉眠之後,整個崑崙便只餘下無尤一人,他坐在門前修行着,一直一動不動,直到有一天他突然痛苦的在地上打起滾來。因爲這是他的記憶,陳景能清晰感受到他心中那強烈的恐懼感,又聽到他心中的聲音,明白這就是無尤的師父所說的咒力已經滲了起來。
只是虛空之中看上去一點什麼異常也沒有。也不知道是因爲九轉玄功起了作用,還是無尤的堅強毅力讓他自己活了下來。他在斷斷續續的痛苦了許多年後終於平靜了,可崑崙卻變得死氣沉沉了,山中花草樹木依然在,靈力也依然充沛,只是卻都已經染上了一種可怕的咒力,像是已經死去。
整片崑崙山經過許多人許多年修行而凝成的道意符法也凝固了,無尤發現自己出不了崑崙了,他被禁錮在了這山中。直到現在他都還不知道那股突然出現的咒力來自於何方,出自何人之手。
陳景這才明白他爲什麼會在自己上崑崙之時將那山中靈脈凝結的道意符法給推倒了去,又明白爲什麼會覺得那些道意符雖然殺氣濃郁,卻毫無生機。
他能夠活下來,只需要等待着他覺得山中咒力消失的那一天,就將衆位師長喚醒,可惜天不從人願,前有蛟龍王挾浪淹崑崙,後有陳景也兩次的衝崑崙。如果說這些是改變崑崙的處因的話,那麼時間就在不知不覺之中將無尤改變了,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在那漫長的歲月裡,他的心中已經出現了兩種聲音。
那千年的記憶都呈現在陳景的眼前,千年之中所發生的事並不多,是很枯燥的那種,除了修行,就是無尤站在崑崙山巔朝崑崙山外看去的身影。
他的心中有着對於崑崙的責任,沉重的壓在他肩頭,卻因爲受困太久想要出崑崙,想要自由,慢慢的在心中竟是生出一股莫名的恨意。這恨意像是針對那改變天地與崑崙的人,又像是對着玉虛宮那些師長們而生出的。
在這種慢慢扭曲的心意之中,他的九轉玄功竟是突飛猛進。
隨着感受着無尤的那種矛盾的慢慢扭曲了的心境,陳景的意識也像是慢慢的被拉了進來,他突然擡眼四顧,竟是發現自己成了無尤,被困在了死氣沉沉的崑崙山中,無尤那隨着時間慢慢扭曲的心意在轉移到了他身上。
陳景融入黑虺的一縷意識竟是已經陷了進去,若是不退出來,黑虺就將被煉化。
同樣的事情況陳景遇到過好幾回,對於這種秘法玄術他早已有了深深的防備,儘管如此,但是還是會中這種法,因爲這種秘法太過詭異,讓人防不勝防。當陳景警醒過來發現這些後,立即無尤道人的眼睛外面衝去,只要離開他的身體,自然而然地就會解去這種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