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像一個故事,往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人生也可以像一潭死水,機械的重複着之前的生活,了無生趣。
莫海覺得自己的人生既不是故事,也不是死水,而是一部恢宏壯闊的災難片。沒錯,這短短一個月的經歷對他來說就像龍捲風過境一般,把他的生活犁得滿目瘡痍。
莫海很不解,他回想了下自己的計劃,雖然有些許微調,但總體來說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周家的問題因爲蘇漠得以緩解。
“幻世”也沒有什麼新動向。
關瞳乖巧可人,勤儉持家,小棠對他的態度貌似好轉了不少。
白蓮偶爾帶着阿哲上門滋事,但每次都會帶來莫海倆人生活的口糧,這倒是也能接受。
蘇漠留下聯繫方式後不見蹤影,說是回去接受師傅的特訓。
嬴莫那個聰明一點的智障沒有繼續糾纏,估計正忙着履行與財閥的約定。
腦波的修煉也在穩步進行,甚至莫海感覺自己現在的思維越來越敏捷,或者說越來越向着非人類看齊。
一切都是那麼完美,到底還有什麼不如意呢?
莫海準備躺到沙發上再好好想想,卻發現那裡已經坐了一個人。
一個梳着背頭,西裝革履,神情嚴肅,坐姿端正甚至有些苛刻的中年人。他喝着關瞳泡的茶,銳利的目光掃視着事務所的每個角落。
關瞳站在一旁,有些緊張,見他終於結束了神遊,連忙露出可憐之色,用眼神向他求救。
莫海見狀,瞥了中年人一眼後,便不再看他,而是看向關瞳問道:“什麼時候吃午飯?”
這句話的用意很明顯,也很無禮。
言下之意就是:不好意思,我要吃飯了。我沒有和你問好,而是先問飯的事,表明午飯比你重要,而且我更不想與你分享我幸苦賒來的口糧,所以你要是沒有什麼重要的事,請快點離開。
關瞳頗爲吃驚,心想平時也有被打發走的客人,但何至於用如此強硬的態度?
中年人並不惱怒,只是結束了觀察,轉而凝視着莫海,問道:“最近可好?”
語氣嚴肅,聲音低沉,帶着一股肅殺之意。
這與莫海用腦波模擬的氣息不同,而是經過長年累月積累出來的…殺氣。
莫海聞言,依舊沒用正眼看他,反而看向了窗外,淡然說道:“自由的人生就是最好的人生。”
中年人聽後先是嘆了一口氣,接着冷哼道:“市井之地,彈丸之所,何善之有?”
莫海也嘆了口氣,神情姿態與中年人驚人得相似,他不滿地問道:“能不能好點說話?”
中年人站起身,走到窗前,與他並肩而立,同樣目視遠方,問道:“什麼時候回家?”
莫海看着天上自由的雲,淡漠道:“不回去了。”
中年人並不意外,只是微微有些氣憤,他皺着眉提醒道:“你知道這不可能。”
莫海感受着對方身上的威嚴之氣,覺得有些好笑,於是他便笑着問道:“怎麼不可能?憑什麼不可能?”他看向中年人,盯着他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反問道:“我現在的人生不就是對這種‘可能’最好的證明嗎?”
遭遇如此挑釁,中年人越發氣憤,甚至連呼吸都在不經意間變得急促起來。
關瞳看着面前劍拔弩張的兩人,緊張萬分,兩隻小手緊緊攥住裙襬,想要上前勸說,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是啊,父子吵架,旁人又能說些什麼呢?
中年就是莫海的父親,生物學意義上的父親,他姓莫,單名一個“清”字。
莫清看着莫海,沉聲道:“你應該清楚,我手下留情了。”
莫海聞言眯眼譏笑,問道:“如果是指和周家、幻世、葉刑他們聯手,那我只想問問你還留下了什麼‘情’?”
莫清額頭青筋暴起,要知道平時根本沒人敢用這個口氣和他說話,但他知道對方的脾氣,只能按捺住憤怒,耐心解釋道:“我一直都給你留着一條後路,不管情勢多危急,只要你說你是我莫清的兒子,蘇漠都不會再動你一下。”
莫海有些不舒服,心想都快五年了,父親還是老樣子。於是,他只能不厭其煩地糾正道:“我不光是你的兒子,我還是莫海。”
莫清聽後,也覺得自己兒子這麼多年來一點進步都沒有,他看着對方有些陌生的面孔,以同樣的口吻問道:“作爲我的兒子還不夠嗎?”
莫海感覺看着他有些不舒服,於是他不再看他,而是看向窗外遼闊的天空,看向天空上那輪耀眼的金烏。
看着看着,他便想起了之前的雲,想起了吹雲的風,想起了隨風翱翔的鳥。
他想起了很多很多,包括多年前的那個回答。
於是,他再次堅定不移地說道:“天太高,太廣,只是作爲你的兒子,遠遠不夠。”
莫清大怒,他擡起拳頭砸在了莫海平時辦公用的桌子上,巨大的力道震得杯中水跳到了桌上,震得桌邊筆掉到了地上,震得一旁的關瞳身體微抖。
但,唯獨震不動莫海堅毅的信念。
“你知不知道你的天賦有多高?!你又知不知道我給你安排的那條路有多壯闊?!你完全可以成爲一個偉人,一個將軍,爲何偏偏要躲在這裡做一個破偵探?!”
看着暴怒的莫清,莫海也陷入了沉思。
是啊,我爲什麼要離開家?又爲什麼要做偵探?
隨着這一句句自問,灰色的記憶碎片漸漸浮現在他眼前。
他想起了墓前的雜草,想起了小時候的那刀,想起了當時被世界拋棄的絕望。
也就是在那時,他知道了自己以後想做什麼,要做什麼,以及必須…做什麼。
所以,當他面對莫清近乎咆哮的質問時,內心毫無波動,所以,當所有人都選擇了妥協的時候,他卻能明確而又肯定地回答道:“這…是我的夢想。”
氣氛陷入了沉默,關瞳摒住呼吸,緊張地瞪大了雙眼。
莫清舉起了拳頭,想了想後,又無力地放下,但內心卻有些不甘,於是拳頭再次捏緊。
拳頭捏緊代表着決心,他決定動用最鐵血的手段,他決定不再留有最後的仁慈,就像平時一樣,即使落下話柄,也在所不惜。
“如果你被趕出了這裡,還有地方可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