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那麼美好,不似一個故事,更不是一潭死水。
生活只是一杯白開水,溫和、平靜還有一絲絲甜意。
“哥哥,這週末你準備怎麼辦?”一袋秋橘消去了大半同時,關瞳想到了這個問題。
莫海聞言微惱,抱怨道:“就不能讓我安靜地享受會兒嗎?幹嘛要提這檔子破事。”
關瞳狡黠笑道:“可是,你肯定要去的嘛。”
莫海無奈,點頭應到:“是啊,老頭子雖然手段激進了些,但終究是在爲我考慮。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他指的是剛纔給蘇漠打電話那件事,莫清知道這對於莫海來說,是非常有用的三件事,浪費在慪氣上,不值得,所以他才主動做出了讓步。
即使再不願意,這個情總要承的。
關瞳微微向莫海挪近了些,緊盯他的眼睛,問道:“真的只因爲這個?”
莫海大窘,笑罵道:“你一個小蘿莉懂什麼?”
被調笑爲“小蘿莉”,關瞳羞意漸濃,但她還是硬着頭皮問道:“那哥哥之前爲何癡呆了那麼久?”
“我哪裡癡呆了?”
“像個智障一樣站在那裡,還不癡呆?”跟着莫海時間久了,關瞳也耳濡目染地學會了這個詞。
莫海佯裝惱火,爭辯道:“大腦就像電腦一樣,也需要休息的好吧。”
說完,他才發現自己的辯解是那麼得無力。他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爲何總是在面對這類問題時,束手無策。
關瞳看着他,認真說道:“可你終究不是電腦啊。”
沉默,詞窮。
莫海沒有再繼續狡辯,他坦白了一切。
關瞳一臉得意,她靠着對方的肩膀,側耳聆聽着那段青蔥歲月裡的荒唐故事。
那時的莫海還處在關瞳這個年齡,記憶中,應該是在讀初中二年級。
他臉色蒼白,弱不禁風,走路的時候總是伴隨着陣陣咳嗽,一個星期甚至能感冒兩次。
他大部分時間都坐在教室裡看書,偶爾看膩了也會看看窗外的風景。
也正是偶然的一次機會,少年時期的莫海看到了讓自己爲之心動的畫面。
他記得,那時同學們都去上體育課了,教室裡只有兩個人。
莫海一開始沉浸在書中,以爲獨自一人,但當他再次像以往一樣看向窗外時,卻被擋住了視線。
一個少女坐在窗邊,陽光灑在她的臉上,讓她的皮膚看起來似乎閃耀着神光。窗戶沒有關,微風拂過,吹亂了她兩鬢的長髮,她微微皺眉,似乎有些懊惱地挽起散落的青絲,模樣煞是可愛。
她認真看着書,安靜地彷彿書中所描繪的處子。
莫海一開始沒有注意到她,現在看到她,便再難移開目光。
少女一開始沒有注意到他,現在依舊沒有注意到他,所以她的目光始終都在書上。
這讓莫海心中大定,既然沒有發現,那便多看一會兒。
他仔細地看着窗邊的少女,驚奇地發現她竟是自己的同學。
“爲什麼我以前沒有留意過她?”莫海疑惑地想道:“也許是因爲那羣智障遮掩了她的光彩。”
“或者,以前的陽光沒有今天這般明媚,拂過的微風也不似剛纔那般惱人?”
他不願再去思考這些無聊的問題,他只想抓緊時間,多看她幾眼。就像如飢似渴的大書家,見到了心儀的作品那般。
她確實像一件藝術品,但在莫海看來,更像一幅畫。
隨意紮起的馬尾辮,額前整齊的劉海,兩鬢的長髮,鵝黃的外套,淺藍色的牛仔褲,專心的表情,隨着書頁舞動的修長十指,看到喜悅之處微微揚起的紅脣,看到不解之處輕輕皺起的細眉。
而這所有的一切,便是這幅畫的全部。
如果那時的莫海認識白蓮,他一定會感嘆:雖不及完美,但卻別有韻味。
如果那時的莫海懂得吟詩,他一定會即興賦詩一首,留下一段佳話。
可惜的是,少年時期的莫海不認識白蓮,任何時候的莫海都不懂吟詩。所以,他只能仔細看着,用心記着,默默感受着。
他不明白那是何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
但他又清楚,那便是詩意。
午後的陽光,惱人的微風,窗前的少女,還有一本不可或缺的書,這一切的一切都讓此時的意境漸漸升華。
向着詩意昇華。
良久,少女發現了莫海,她看向了他,眼神好奇而又溫柔。也就在那時,莫海感覺陽光不再存在,她變成了陽光。
詩意不再逸散,她就是一首詩。
莫海想了半秒,接着咳嗽了三聲,緩慢地穿過桌椅,走到她面前,在她疑惑的目光下,遲疑道:“你…叫什麼?”
少女愕然,然後輕笑數聲,笑聲聽起來又甜又糯,彷彿紅豆沙。笑了會兒,她才說道:“莫海,我們都同學兩年了,你還問這個問題?”
說話的聲音亦是如此。
莫海搜索了一下被歸爲“垃圾”的記憶,發現少女的話並沒有錯,不禁有些緊張。
這種情緒很少有。
少女看出了他的窘態,眼含笑意。這時,他才發現對方的眼睛是臥蠶眼,即使沒有做出任何笑的表情,眼神也彷彿帶着笑意。
他很喜歡這種眼睛,但他同樣也很喜歡白蓮的雙鳳眼以及關瞳大大圓圓的杏眼。
但此時的莫海是十年前的莫海,他只見到了她,所以他只喜歡她的眼睛,喜歡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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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笑着等待了會兒,卻不見下文,不禁有些微惱,但最終還是無奈說道:“我最後再說一次,你要記住咯。”
莫海連連點頭。
少女見狀明媚笑道:“我姓肖,肖茜茜。”末了,她還怕莫海產生某種誤解,強調道:“是‘艹西茜’哦。那兩個字是多音字,念‘qian’不念‘xi’。”
故事便是在這時漸漸走向了荒唐的結局,沒有過多的理由,更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經歷,少年愛上了少女,愛上了那份詩意。
少女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與少年保持着美好的距離,度過了那段瘋狂的歲月。
“這麼說她是哥哥的初戀?”雖然莫海省略了之後的大量情節,但關瞳還是看出了這個顯而易見的結果。
他覺得那時的自己太過荒唐,卻又只能羞惱地點了點頭。
得到肯定後,關瞳的情緒有些低落,但還是強打精神問道:“那後來呢?即使那個姐姐沒有答應,你們現在應該還有聯繫吧。”
莫海看了眼窗外的陽光,發覺陽光依舊如昨,欣慰之餘,卻有些感慨,“物是人非而已。”
關瞳不解地看着他。
莫海無奈,繼續解釋道:“時間改變了一切,她成長了,三觀變了,她不再是一幅畫,更不是那首詩了。”
關瞳沒有再問,只是緊緊地抱住了莫海的手臂,像小貓一樣把頭擠進了他的懷裡。
“我不會變的。”聲音細如蚊吟。
一切都如阿哲所想的那樣,同病相憐之人終究會心意相通。
……
有一件事他沒說,但我不得不在這裡提一下。
自那以後,莫海徹底忘卻了當初那種感覺,作爲替代,大腦裡則多了一本情感字典,情感模擬也進化到以假亂真的地步。
從此,他不需要動心,便能探知別人的情緒,甚至比以前更加精準。
因爲這是世界上最優秀的大腦分析出來的結果。
而作爲代價,他只是獻上了自己的心。
以至於時間久了,他都忘了這件事,忘了他曾做出的決定,忘了他的胸膛裡跳動着的只是一團輸送血液的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