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嚥了口口水,他掏出手機,試圖在自己人生最後的時刻傳出一些訊息,但不幸的是,手機早已癱瘓。
他掏出手槍,狠下心來決定死也要阻止對方,卻發現自己失去了右手的控制權。
接着是左手,然後是雙腿。
最後,他“砰”的一聲跪倒在地,他控制着唯一能動的頭部,看向了眼前的莫海。
或者說,看向了眼前的原罪聚合體。
莫海沒有看他,因爲他依舊閉着雙眼。
他只是緩緩從艾德身邊走過,沒有做任何事。
……
精神病院偏僻一隅,禁閉室。
老馬哥屁股還沒坐熱,便被神情慌亂的江醫生放了出來。本還想詢問下情況的他,在離開禁閉室的屏蔽後,便立刻明白了一切。
老馬哥眼神微凝,囑咐江醫生一定要帶着S區的衆人躲到禁閉室後,便循着這股毀天滅地的腦波向外跑去。
……
時間回到十五分鐘前,山腳軍隊駐紮處。
在第三十四遍的通話中,白頂天終於受不住白蓮的苦苦哀求,語氣上有了絲鬆動。
白蓮抓住機會,帶着哭腔撒嬌道:“爺爺~~,您一定要…要把莫海救出來啊。”
電話那頭的白頂天也苦着臉,無奈地重複着已經重複了三十三次的話:“那小子到底好在哪裡?值得我家小蓮兒如此維護?”
即使被問了數十次,白蓮依舊俏臉微紅,迴避道:“爺爺自己不清楚嗎?不是您囑咐我要多和他接觸的嘛?”
白頂天嘆了口氣,解釋道:“爺爺只是希望你能學到他的智謀與手段,將來繼承白家時,纔不會有人質疑。”
白蓮聞言,立刻接道:“對啊,像莫海這樣優秀的人,怎麼能一直關在精神病院?”
“這有邏輯關係嗎?”白頂天再次爲自己寶貝孫女的智商嘆了口氣,但畢竟是心頭上的一塊肉,自然不會如莫海那般無情嘲諷,微微停頓了一秒後,他又道:“小蓮兒啊,你要知道莫海這次犯了大錯,必須接受點教訓。”
“可是!”不等白頂天繼續勸說,白蓮便先一步急道:“那裡太危險了,我擔心他的安全!”
“沒有人會傷害他的。”白老爺子保證道。
“沒有人…但是怪物會啊!”白蓮對着電話叫道。
“他不逃跑,自然不會與它們碰着。”白頂天平淡地回道。
眼見這次通話又要步上後塵,白蓮咬住嘴脣,握緊電話,似是下定了某個決心,微紅着眼圈低聲道:“爺爺要是不救他出來…我就進去陪他!”
白頂天聞言,大感頭疼,只能好言勸道:“我的寶貝兒哦,你這是要鬧哪樣啊?不是爺爺不幫你,只是在國法面前…”
但還沒等他說完那套如同放屁般的說辭,白蓮便輕聲打斷了這一切。雖然聲音很輕很柔,但在白頂天耳中卻如同滾滾奔雷。
“我已經是他的人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直到此時,頭髮花白的白頂天才意識到自己的小蓮兒、乖孫女、心肝寶貝兒早已長大成人。
甚至還成爲了別人的人!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悶響,白蓮知道爺爺捏碎了他最心愛的端硯。
電話那頭又傳來了數聲脆響,白蓮清楚這是御用清水紫砂碎裂的聲音。
接着,書櫃倒塌的“轟隆”聲,桌椅碰撞斷裂的“嘩啦”聲,管家急切敲門的“咚咚”聲混在一起,奏響了一首名爲“悲痛白菜農”的交響樂。
片刻之後,電話被人拾起,白頂天也在發泄之後恢復了冷靜,只不過他的氣息依舊有些混亂,聲音更是止不住地顫抖:“小…小蓮兒,爺爺可以幫你。”
白蓮聞言欣喜不已,可白頂天卻話鋒一轉,又道:“但有個要求。”
“帶他來祖宅。”
“我要親自看看他。”
說完,不等白蓮答應或是道謝,白頂天便掛斷了電話,這對於他來說可是很罕見的,要知道平時他可捨不得對白蓮如此粗魯。
由此可見,此時的白頂天該有多麼的憤怒。
但事已至此,事情早已失去了挽回的餘地,在暗自擔憂莫海未來的同時,白蓮也很開心,因爲她履行了自己的承諾,因爲她即將能與他再次相見,因爲那句即將成爲事實的謊言。
可一想到這兒,白蓮在臉紅之餘心裡卻又生出興奮與憂慮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
“不知道…他會不會怪我?”她看着帳篷外的夜空幽幽想道。
與此同時,山腳以及山道兩旁駐紮的軍隊突然緊急集合,列隊發佈命令後,便向山頂進軍。
白蓮從帳篷中探出頭來,想詢問下又發生了何事,卻被山頂上空的異象鎮住了心神。
血月當空。
即使今夜不是陰曆十五,但黑色的夜空中卻出現了一輪彷彿血染的滿月。
在血色滿月的照耀下,終年不散的濃霧淡去了大半,而隨軍趕到的白蓮也終於看清了病院大門前的場景。
老馬哥半跪在地,似乎沉受着極大的壓力,但即便如此,他依舊高昂着頭顱,死死盯着數米外的青年。
青年揹負雙手,仰着脖子似是在觀賞半空的血月,但奇怪的是,他的雙眼竟未睜開。
血色的月光如同舞臺燈光一般,宣泄在他身周,爲其染上了一層詭異的紅,而在衆人視野中,血月彷彿越來越近,近到都快要撞上山頭。
這完全不符合常理,或者說不符合天文學,唯一的解釋便是,這輪血月只是映照在他們腦海中的幻覺,或是衆人心中具象化的恐懼。
白蓮卻不關心什麼天象幻覺,她只在乎她在乎的。
於是,她衝到最前面,對着青年大喊道:“莫海,爺爺已經答應…”
話還沒說完,白蓮突然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向她襲來。
瞬息之間,她後退數米,因爲直覺告訴她,若是被這股莫名的力量擊中,必然會造成某些嚴重的後果。
但也就在此時,老馬哥突然強忍着痛苦伸出左手,而隨着這一帶有暗示性的動作,一股藍色的腦波替白蓮消去了危機。
可老馬哥支撐着身體的膝蓋卻再度向凍土中下陷了幾分。
一絲鮮血從他的嘴角溢出,滴落在地,染紅了一根挺過嚴冬的雜草。
某鐵血軍官見狀,試圖喊話讓倆人放棄抵抗,但不同於白蓮的是,他剛剛發出第一個音節,便七竅流血倒地不起陷入昏迷。
很明顯,老馬哥已無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