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狼狽地逃了回來,身後的親兵只剩下了兩、三個,地爲曹活擋了箭矢。後面追來的飛羽騎軍連射的飛箭就象蝗蟲一樣尾追着他們,目標直奔他們的背心。幸好追出來的飛羽騎軍不是很多,在追了十幾裡之後,一陣牛角號聲後勒住了繮繩,然後吆喝幾聲便調轉馬頭就回去了。
曹活終於看到了自家的大軍,也遠遠地看到自己兄長曹轂和劉務桓的大旗。曹活覺得一直崩得緊緊的神經一下子放鬆了,一種逃出生天的慶幸油然而生,而這種慶幸的最大感覺就是全身充滿了一種麻酥和無力,而在這個時候曹活突然覺得胸口一陣氣悶,剛纔那一段玩命地狂奔,歇下來才感覺到身體的不適。
曹活覺得自己喘得比老牛還要氣粗,幾乎快要和自己坐騎的噴氣聲組成二重聲了。微風吹來,曹活覺得渾身有點發寒,他低頭一看才發現不但自己汗水浸溼了衣甲,連坐騎也是大汗淋漓。
曹活好容易來到曹轂和劉務桓跟前,還沒有說話眼淚水就開始嘩嘩地流了。
“三活,怎麼了?”看來曹轂對自己這個弟弟還是很緊張的,看到曹活那模樣,不由地慌忙地叫着小名追問道。
還能怎麼樣?還不是讓人伏擊了。早上帶了三千前鋒出去,現在只帶回三個人回來,瞎子都知道他中了埋伏讓人給包圓了。不過這位曹活還真是有點本事,兩千九百九十七人都被人家給掃了。怎麼還讓他給跑出來了?真不是一般的機靈呀。劉務桓心裡鄙視着曹活。
“大哥,左賢王,我們中了鎮北軍地埋伏。我們在前面三十多裡地前探路時,突然有上萬飛羽騎軍從四面殺出,我們拼死抵抗,可是敵人勢大,怎麼也擋不住,要不是將士和親兵們捨命相救。弟弟我就見不到兄長你了!”曹活不敢怠慢和隱瞞。連忙將“實情”一一彙報。這可是軍情呀,開不得玩笑。
劉務桓越來越佩服曹活了,真是會說話呀,敵衆我寡,突遇襲擊,不是我指揮不當而是敵人太狡猾和強大了;將士和親兵捨命相救,就是說不是我丟下部衆先跑的。我能回來是將士們救的,一句話,三千前鋒全軍覆滅沒我什麼事。
“有一萬多人?”曹轂連忙問道,敵人有多少這是個關鍵問題。他一邊問道,一邊悄悄地瞄了旁邊的劉務桓一眼,要知道自己手下沒幾個兵了,這人馬大部分都是劉務桓的部衆,自己這個聯軍副統帥有點名不副實。曹想爲自己弟弟開脫。但主要還是要看劉務桓的意見。於是就悄悄地把話題轉移了一下,然後觀察劉務桓的反應。
“敵人打什麼旗號?”劉務桓馬上開始進入到主題,至於如何跟曹活算這三千部衆的帳以後再說。
“敵人打着飛箭旗。應該是飛羽軍飛騎校尉盧震地人馬。”曹活提到盧震有點哆嗦,這個名字讓河南各部落許多人感到害怕,盧震這個名字意味着勇不可擋,也意味着殺戮。他地勇猛和他地殘酷無情讓各部落再勇猛的人都感到顫抖。
曹活在戰場時不知怎麼鼓起了勇氣想暗算盧震,他那時覺得是個天賜良機,只要自己殺了這個噩夢一般的盧震,自己在河南各部衆中的威望將達到一個新高度,也許會超過已經被打得跟喪家之犬的哥哥。但是偷襲不成,雖然射中了一個鎮北軍軍官模樣的人,但是盧震安然無恙,毫髮未損。
在曹活逃命時盧震那一聲怒吼簡直把他的肝膽都嚇裂,而鎮北軍慘烈無情地殺降讓曹活魂飛魄散。盧震和鎮北軍在平時都能殺得你六佛生天,這要是發起恨來不知道會是如何的猛烈和兇狠。曹活心裡在暗暗發寒,但是卻怎麼也不敢把這件事情說出來。
劉務桓和曹轂雖然看到曹活的臉色不對,但是他們已經沒有心思去管他了,他們現在正在考慮前面的敵人到底是什麼打算。
人家既然已經敢出手伏擊你的前鋒,這說明現在人家已經佈置好了,這纔會出手先幹掉你的先鋒部隊。劉務桓現在已經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自己以爲看了幾本漢家兵書,想出的策略算不上天衣無縫也是正中要害,但是他不知道他地對手謝艾纔是真正地用兵高人,在他面前算陰謀詭計,劉務桓簡直就是在關公面前耍大刀。
劉務桓現在知道了曹轂先前的那些話不是滅自己威風長別人志氣,而且劉務桓也隱隱感覺到鎮北軍東西出擊,中路遊策說不定就是人家給自己下的一個套,而曹轂被從河南之地趕到河套去也是鎮北軍地一個陰謀,畢竟相比起河套作戰,鎮北軍更願意在河南跟鐵弗部決戰。
劉務桓不敢下令全軍火速撤退,自己從河套南下到這裡起碼有一千多裡了,人家鎮北軍能一直隱忍到現在,說明人家早就做好了萬全之策,絕對不會爲了三千兵馬而打草驚蛇。很有可能鎮北軍就是要借三千前鋒軍的覆滅狠狠地打擊鐵弗聯軍的士氣,要知道伏擊三千騎絕對要比伏擊兩萬騎來得容易,未正式開戰先打掉你三分之一的士氣,真是狠啊。
自己要是調頭就跑,可能正中鎮北軍的下懷,不知多少鎮北騎軍正散在自己身後的迴路上等着自己,到時前後夾擊,只怕連渣渣都沒得剩。而且根據曹的描述,鎮北騎軍最擅長的是百里驟走,千里而期,倏忽往來,若電集雲飛。誰也不知道這些鎮北騎軍會在什麼時候,會從哪個方向突然襲來。反正你一天到晚不可能時時刻刻警惕,一旦你眯一會,鎮北騎軍就會象沙暴一樣,突然鋪天蓋地而來。而只要你被殺畏懼了開始逃跑。那麼你的噩夢也將繼續。鎮北騎軍能分成幾批日夜不停地追擊你,往往你累得剛停下來歇口氣,還沒來得及喝口熱水吃口熱飯,鎮北騎軍就呼嘯而來。你只好拖着疲憊不堪地身體,和一樣又餓又渴的坐騎繼續逃命,直到被鎮北騎軍追上,或者活活累死。
劉務桓也知道自己的手下除了鐵弗部五千人馬外,其它的部衆一旦調頭往回跑。那就跟放出去的野狗沒什麼區別。到時給你跑得一干淨。自己的兩萬。不,應該是一萬七千騎兵如此分散混亂地往回跑,那絕對是鎮北騎軍的獵物,而河南之地也會成爲鎮北騎軍大獲豐收的狩獵場。
該怎麼辦?劉務桓心裡轉了好幾個來回,最後一咬牙,和曹轂商量之後下令道:“全軍戒備,向木根山緩緩退去。”
正當劉務桓和曹轂頭痛地時候。姜楠正率領他地部屬向鐵弗聯軍不慌不忙地追去。正如劉務桓想到地,姜楠這次動員了三萬六千飛羽騎軍
兩萬六千騎從三個方向向木根山下的鐵弗部圍去,還正在木根山以北,鐵弗聯軍北逃時必經之路等着。
看到旁邊盧震依然情緒激動,姜楠不由開口道:“疾霆,你是否還感到憤怒?”
聽到姜楠叫着自己的字,盧震連忙轉過頭來答道:“將軍。是的。我現在還感到一股憤怒積淤在胸口。”雖然盧震深受曾華的器重,不但累累提拔重用,還親自爲他取了一個字。眷顧之寵誰都看出來了。但盧震不是個得志便忘形的人,而且眼前這位“才德兼備”的昂城將軍不但在羌人騎兵中威望頗高,更是曾華地嫡系心腹,盧震在他麾下一段時間,自然是非常敬佩。
“疾霆,作爲一個指揮千軍萬馬的將領,你不能讓情緒控制你的思維。真如大都護所說的,一個軍人必須要有勇氣,要有爲了榮譽、責任而戰的勇氣,這樣的軍人才是一個熱血軍人。但是你不能讓熱血衝昏了你的頭腦,讓你失去正確的判斷力。要是你昏了頭,輕者自己丟失性命,重者讓你地戰友和部下一起跟着丟命。你要記住,要把這股憤怒化成勇氣,化成熱血,在戰場上,勇氣和熱血是你戰無不勝地源泉。”姜楠聲音緩和地教導道。
盧震立即領會到了姜楠的意思,他知道這位原來身負血海深仇的奴隸是如何成爲羌人中威望最高,官職也最高地將軍。這是姜楠在向自己傳授領軍打仗的本領。盧震向姜楠點點頭,深吸幾口氣,臉上的神情慢慢地變得鎮靜平和,眼睛也從剛纔的血紅色慢慢地變得冷靜清澈。
姜楠笑了笑,便不再說話了。在曾華身邊跟了這麼久,姜楠的身上已經被培養出一種大將氣質,非常熟悉情況的樸曾經評價過這三位羌人將軍,先零勃是一頭勢不可擋的藏獒,野利循是一匹兇殘狡猾的雪狼,姜楠卻是一隻草原上空的雄鷹。
飛羽騎軍很快就和鐵弗聯軍面對面的照面了,在兩軍還有兩三裡的地方,姜楠一舉右手,牛角號響起,兩萬多騎兵聞號整齊地停在那裡,頓時變成了很早就長在那裡的白楊樹林。劉務桓知道,這不是人家鎮北騎軍怕了自己而離得遠遠的,人家要留出一段距離來好讓騎兵加速衝鋒。
在飛羽騎軍黑甲白羽中,一面大旗格外引人矚目,青色的底色上奔馳着一匹矯健的白馬,那是姜楠的將旗,也是他的標誌。
“白馬將軍!”曹轂的臉色變得蒼白無比,嘴裡喃喃地念道,而他身後的曹活更是不堪,不但臉色變得慘白,整個身子都在微微顫抖,讓旁邊的劉務桓和他的部將很是看不起他。不過如果劉務桓等人知道曹活正在大小便失禁發展的話,便會重視這位白馬將軍爲什麼會讓曹活如此惶恐。
如果說盧震只是噩夢的話,姜楠就意味着徹底的絕望。在盧震手下吃敗仗你還有一點機會逃出生天,但你要是碰上打着白馬旗的白馬將軍就意味着你已經被數萬鎮北騎軍給包圍了,因爲依着姜楠現在的身份,他要是不帶上數萬騎兵他都不好意思出來跟你打招呼。
劉務桓一點頭,身邊的部將黑骨塗立即靠了上去,接受了幾句劉務桓的低聲交待後就策馬走出本陣,向鎮北騎軍馳來。開戰之前先打個招呼,說不定還能解除一些“誤會”。
“我奉我家兩位大人安北將軍、右賢王曹轂曹大人和平北將軍、左賢王劉務桓劉大人請問一句,不知大人如何稱呼?”黑骨塗在馬上拱手高聲問道,這是高層次的會晤,自己只是個傳話的,所以名字也就不好亮出來丟臉了。
“我是昂城將軍姜楠。”姜楠淡淡地答道,臉上非常平和,好像他帶着身後如林如山的上萬騎兵不是來打仗的而是來秋遊的。
“我家劉大人說了,我們這是想上長安向鎮北大將軍進臣書降表,請大人不要誤會。”說着這謊話,黑骨塗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有帶着兩萬全副武裝的騎兵去進臣表的嗎?
姜楠的臉上依然非常平和,只是眼睛非常銳利,彷彿看穿了黑骨塗的心肝肺一般,讓黑骨塗頓時覺得渾身不自然。在短暫的沉寂中,黑骨塗從姜楠的眼神中覺得自己就像面對一隻草原上的金雕,而自己卻是一隻可憐的野兔。
姜楠將自己的右手一舉,果斷地向鐵弗聯軍方向一揮,身後等候已久的號手立即吹響手裡牛角號,緊接着數百支牛角號也跟着吹響,號聲就象是無數的野牛在木根山下仰首號叫,然後卷着一股勁風向鐵弗部捲去。
還沒等劉務桓等人反應過來,左右兩翼一萬多飛羽騎軍在號角聲中開始慢慢地策動坐騎,他們紛紛高聲大喊着,在數百旗子的引領下,向鐵弗聯軍衝來。
黑骨塗現在連哭的心思都有了,自己受了左賢王的教導,還有一肚子的話沒說呢,誰知對面是位乾脆的主,廢話也不多說了,開打就是了。
馬蹄聲越來越沉重,開始象鐵錘一樣擊打在鐵弗聯軍將士們的心中,而鎮北騎軍卷着鋪天蓋地的黃塵在他們眼中越來越近,所有人的心思和耳朵都在注意着劉務桓的決定。
“殺!”劉務桓只好萬分痛苦地下令道。接到命令的鐵弗聯軍頓時也暴喝一聲,策動坐騎向鎮北騎軍迎了上去。
鎮北騎軍在半路上突然傳向,由直線衝擊鐵弗聯軍變成了向後斜向衝擊鐵弗聯軍,鐵弗聯軍還來不及反擊就被鎮北騎軍從自己左右突擊部隊的側翼衝了進來,一時馬嘶人叫響成了一片,瀰漫在天地間的黃塵蓋住了所有的一切,除了穿透出來的無比響亮和震撼的喊殺聲之外。
姜楠點點頭,盧震拔出馬刀,策馬奔了出來,身後緊跟着的近千名跟盧震一樣頭包白布巾的飛羽騎軍也走出了軍陣。
盧震舉起馬刀指着前面的鐵弗聯軍,轉過頭來對着身後千餘原塗栩營將士大吼道:“殺曹活!”近千塗栩營軍士同時舉刀應道:“殺曹活!”,在一片如林的刀影和如雪的白頭巾中,巨大的聲音驚天動地。
然後這一千餘頭裹白布頭巾的騎兵以盧震爲首,開始緩緩啓動,象一把尖刀一樣向鐵弗聯軍正面投去,他們的臉上有的沉靜,有的激憤,有的緊張,但是都帶着一種至死方休的執着和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