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晉軍破城,蜀人惶懼,無復鬥志。勢開東門奔北走。明王聞勢走,分部封僞宮及府庫,自率衆穿城而追。未及十里,勢聞長水軍銜尾追至,自詣路絕,乃使散騎常侍王幼送降文于軍前。
--引言摘述
曾華進得成都城時,長水軍已經迅速向城中僞宮和府庫這兩個最重要的地方衝去。衝得城來,先佔領府衙樞要機構,宣告正式佔領該城,同時再把倉庫等儲備戰略物資的地方也一鍋端了,這攻城的事就算齊活了。這種活長水軍在江州、江陽、南安都幹得極熟,各幢人馬自然分工明確、動作迅速。
曾華拍馬快走,很快就跟在第一幢後面來到僞蜀王宮。這一大片建築物是在前三國蜀漢王宮基礎上修建的。公元263年,司馬昭三路伐蜀滅蜀漢後,這裡的一部分就成爲益州刺史府。
後來李家在成都建立了僞蜀政權之後,就加以修繕,成爲僞蜀的明府王宮。到了李勢的老子李壽手裡,由於羨慕石虎在鄴城風生水起,宮宇壯觀秀美,於是發揮刻苦學習,迎頭趕上的精神,成立尚方御府,把各州郡的能工巧匠全部“請來”充實其中。先將城外的南河引入城中,已成曲水,然後在兩邊廣修宮室,極盡奢華之能。到李勢繼位之位,也是子承父業,接過老爸的槍,站好最後一班崗,繼續完善宮室,並且開始廣徵民女,充實內庭。
所以當曾華站在僞蜀宮門口的時候,心裡那個感嘆呀。這座俊美精倫的王宮總算讓自己看到了古代的“萬惡封建統治者”的腐朽墮落的罪證,這也讓他有了奮鬥目標,以後有錢了咱到處去修宮殿,什麼九寨溝、張家界、嶗山、鼓浪嶼、廬山、黃山、金剛山、櫻島、下龍灣,凡是自己知道的風景區,統統買下一塊地來,修上一座城堡宮殿,也不枉我白穿越一回。
正當曾華站在宮門口使勁YY的時候,從宮內奔出來一人,一開口就把曾華的興頭打掉了。
“稟報軍主,僞蜀李勢跑掉了!”開口說話的是柳畋,剛纔是他率領軍士在宮裡轉了一圈,看來他的識途能力非常好,在沒有嚮導的情況居然沒有迷路。
“跑了,李勢跑了?”曾華從YY的飄飄欲仙中一下子掉落到地上。既然在成都城下已經出手了,就用不着藏着掖着了,該出手就使勁出手。首功雖然跑不掉了,但是要是沒能抓住“首惡分子”李勢,這首功有點不完美呀。
“是的,回軍主,我詢問過這裡面的幾個內侍,他們說滿城嚷嚷我軍破城之後,這宮內上下惶惶不安,這時來了一羣僞蜀的文武百官,擁着李勢和他的幾十個家眷在數百名禁軍的護衛下乘亂打開東城門跑了。”柳畋回答道。
“出東門!想跑?沒那麼容易!”曾華當機立斷道,“黔夫,泊安,你們率第一幢留守成都,分兵把僞蜀宮和府庫給我看起來,沒有桓大人和我的軍令,誰要是敢擅入者,殺無赦!傳令給綏遠、定山,立即集合人馬,隨我出東門,前去追趕李勢。”
當曾華一馬當先,率領兩幢人馬出東門直追李勢的時候,桓溫這才接到通報,說長水軍已經攻陷成都城。
接到這個通報的時候,桓溫正率領他的六千中軍在西門兜圈子。雖然長水軍從南門衝入成都城,城中大亂,但是守西城門的僞蜀軍由於沒有接到通報和命令,不知道城裡發生了什麼事情。而且長水軍一路突進,途中卻沒有放火,所以各城門的僞蜀守軍雖然聽到城裡哭聲震天搶地,卻沒有想象中城破的那種火光四起的情景,於是吃不準到底是什麼回事,所以也沒有什麼反應,只好在城樓上堅守崗位。
而正在城下碰運氣的桓溫中軍雖然也聽到城中哭喊聲震天,但是也沒有看到想象中的火光沖天,加上城樓上還有僞蜀守軍,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只顧四處去尋找引火易燃之物,準備在這西門再放一把火。
當桓溫中軍接到通報時,西門僞蜀守軍也接到了確切的消息。留守的柳畋和馮越二人怕自己不到千餘的人馬實在是無力控制整個成都城,一邊派人去催促桓溫的大軍,一邊四處放出話來:“成都破了!李勢跑了!”
此話頓時象一塊巨石砸進成都這個大池子裡,慌亂中的老百姓頓時一傳十,十傳百,一直傳到城中各個角落,包括其餘的五個城門,至此,成都軍民終於知道了自己的處境了。
西門守城蜀軍知道大勢已去,事不可爲了,略一商量,乾脆打開城門,全體迎降。
桓溫站在成都西城門前,那個意氣風發呀!苦歷數月,轉戰萬里,這成都終於落入到自己的手裡。而左右隨官將領們卻是另外一種滋味。上午還在逃命,下午就以勝利者的身份進入到成都城了,這人生的大喜大悲實在是來得太快了。
不過衆人的心裡更確切地說是又喜又酸。喜的是這成都終於打下來了,西征也算是打完了。酸的是成都笮橋一戰,跑到前面搶功勞的中軍卻被僞蜀軍打了灰頭灰臉,差點就算交待在這裡了,就在那最危急的一刻,長水軍出現了,輕輕一揮手,就把剛纔還耀武揚威的僞蜀軍殺得屁滾尿流。不服不行呀!從此在他們的心裡留下一個記憶,跟誰鬥就是不能跟曾華的手下鬥,那都是閻王爺手下的鬼差。
桓溫站在城門外,卻不急着入城。現在城內情況不明,桓溫是不會“以身犯險”的,他只是派人率大軍入城,先把各處重地樞要掌握了,再和長水軍聯繫上,萬無一失之後再率領周撫、司馬無忌等人入城。
參軍周楚和都督府兵幢主林安接桓溫軍令,領兵先去接管僞蜀王宮。結果剛到宮門口就被守在那裡的長水軍軍士給攔住了。
周楚拍馬上前解釋道:“在下桓大人屬下參軍周楚,奉大人之命和這位林幢主一起來接管僞蜀王宮,還請長水軍的弟兄們移交我等。”
長水軍軍士卻說的好:“既然如此,那就請參軍大人拿出桓都督的手筆和令牌來,我好去稟報我家幢主。”
周楚傻眼了,自己和林安能有什麼手筆令牌。
周楚只好再推笑對眼前的軍士好聲說道:“我等只是接都督口令,如何有得這手筆令牌呢?我與你家軍主相熟,不如勞煩請出他來,一切就明瞭了。”
長水軍士卻答道:“我家軍主已經率軍出城去追李賊去了。”
“那你們是貴軍哪一部?”
“我們是長水軍第一幢!”
“那好,我和你們幢主柳大人也是相熟,不如煩你請出他來,一切自有他定奪。”
柳畋一出來就抱拳客氣道:“元孫兄(周楚字),我家軍主嚴令,如無都督和他的軍令,任何人擅入者殺無赦。你既是我長水軍熟客,自然知我軍軍法森嚴,請恕柳某不敢放你們進來。”
周楚知道,長水軍的那位軍主極重軍法,一旦誰觸犯了軍法,無論是誰都免不了法網恢恢。既然柳畋已經說是曾華的嚴令,長水軍上下自然沒有一人敢違抗。只得長嘆一聲,準備作罷。
但是後面的林安卻惡從膽邊生。剛纔桓都督點自己隨周參軍一起去封收僞蜀王宮,當時差點就給樂暈了。一路上林安在暗暗盤算着,素聞那位僞蜀國主愛財如命,又喜女色,自己這次入得僞蜀王宮,那還不是進了水晶龍宮,怎麼得也要弄幾件身外之物和幾名伺枕之人。
誰知自己美好的夢想在宮門口被眼前這位可恨的長水軍幢主給擊得粉碎。林安恨呀,恨得牙根都咬碎了。他一跺腳,一咬牙,帶着身後的千餘兵馬就準備衝進去。
這時,周楚和柳畋都看出了端倪來。周楚嚇得冷汗都冒出來了,而柳畋卻臉色一變,怒目圓睜,鬚髮倒立,大喝一聲:“爾等小賊膽敢?”
林安和他身後的部屬被柳畋一怒喝,頓時想起了前不久戰場上看到的那一幕幕,眼前這位長水軍幢主可是手持長刀,橫掃沙場,二十步絕無活人。想到這裡,林安的腳肚子都在抽筋,恨不得給自己狠狠一記耳光,都他媽的被錢財迷暈了頭,敢去跟這位殺神叫板,這不是老壽公上吊-嫌命長。
頓時,剛纔還氣勢洶洶的林安等人不由縮了一截,一邊往後退,一邊喏喏道:“不敢不敢!”
周楚鄙視了一下林安等人,這點膽子就敢到長水軍面前撒野,這幫殺神只要他們軍主一聲令下,老虎都給你拔光毛,殺起人來,閻王爺都要避着走。
周楚出來打個圓場:“柳幢主,既然如此,我等就不打擾你了,反正有長水軍兄弟把守這僞蜀王宮,都督也是一萬個放心。”
柳畋抱拳回禮道:“那就不遠送了。”
周楚和柳畋對視一笑,也不管林安,拱拱手轉身就走,唬得林安等人連忙屁顛屁顛地跟着走,生怕單獨多留一會,那位柳幢主就會把他的那把長陌刀給擰出來了。
再來到府庫碰碰運氣,卻不想這裡也被長水軍把守着,看守的是長水軍參軍馮越。周、林卻不曾想到這馮越比柳畋做的更出格。他連出都不出來,只打發一個軍士出來說道:“在下正在清理僞蜀府庫,沒空出來待客。有都督和我家軍主軍令就請入,沒有就請回!”
周楚長嘆一聲,轉身往城外走,而林安等人在那裡猶豫半天,看到嚴陣以待的數百軍士,儘管人數佔優勢,但是林安實在沒有勇氣去跟長水軍翻臉火拼,只有鬱悶地跟在周楚後面往回走。
周楚回到城外中營,神情平和地向桓溫回報剛纔在城中的一切,左右隨軍將佐卻是越聽越神色大變。周撫和毛穆之相視一眼,微微一笑,各自搖搖頭卻沒有言語。而司馬無忌聽完之後卻遲疑地說道:“長水軍如此膽大,如此膽大,恐,恐……”。
桓溫聽完周楚所報,愣了一下,卻突然拍額長舒一口氣道:“還是敘平行事果斷、心思縝密,我也就安心了!”轉而對左右笑道:“我們就在這裡等吧,估計晚上就有回報過來。哈哈,有如此前鋒,我這個主帥只管等捷報就行了。”
聞桓溫如此說,司馬無忌反倒不好說什麼。
話說李勢逃出成都之後,直往晉壽倉惶而去。本來他想往東邊涪水而逃,但是在路上卻碰到了前將軍昝堅(又是他)勸道:“涪水一線現在是最危險的。一來那裡的守軍要是知道了成都失守,他們定會潰散,毫無戰鬥力,到時江州晉軍和成都晉軍前後夾擊,定會大敗。再說了,成都的晉軍肯定會料到我們奔涪水,要是輕裝來追,我們是很難逃到涪水的,還不如趁他們剛佔據成都,還來不及顧及我們,調頭北上,直到梁州。到了那裡我們可以背靠北趙與晉國對峙下去。”
李勢當時都慌得沒了主意了,聽到昝堅這麼說,衆臣又那麼贊同,也就稀裡糊塗地下令北上晉壽。反正只要能脫離晉軍的追擊就可以了。
隊伍裡面有“忠心耿耿”的文武衆臣及其家眷數百人,有自己的“太后”、“皇后”和心愛的“妃子”十數人,未嫁的公主妹妹一人,子女數人。隨從的有親兵五百,內侍、宮女百餘人。看上去非常臃腫,只能迤邐而行,出來都兩個時辰了,但是卻只走了不到十里。
本來這支隊伍人數還要多的,當時出宮的時候,有上千宮女、內侍攀輦嚎哭,還是親兵們揮刀砍斷了十幾人的手這才能出來。
到了西城門,又有數千百姓聞訊而來,攔駕哭泣,希望“皇上”陛下帶他們一起逃命,最後還是親兵出手,砍倒了數十人,這才避免被堵在城門口出不去而被包圓的“慘劇”發生。
“報!”一名親兵騎着南馬從後面疾駛而來,邊跑邊喊道:“軍報!軍報!後面追軍上來了。”
李勢聽到這話,頓時嚇得手腳冰冷,戰戰兢兢問道:“是什麼追軍?有多遠?”
翻身下馬的親兵稟告道:“回陛下,看旗號是晉軍的長水軍,急行而來,大約數千餘,離這裡只有數裡。”
“長水軍?是不是就是那支三日三夜長奔五百里,直驅南安的長水軍?”李勢哆嗦地問道。
“是的,陛下,就是那支在笮橋大敗我軍的長水軍!”這名親兵很有可能是晉軍的奸細,李勢怕什麼他就偏說什麼,旁邊的衆大臣恨不得把他拖下活埋了。
“這可怎麼辦呀?”李勢再也受不了了,掩面長哭起來,衆臣聞聲全都跪了下來,大聲悲切道:“陛下,陛下保重!”
慌亂了一陣之後,君臣在那裡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也沒有一個結果出來。最後兩名重臣鄧嵩和昝堅(又是他)受不了,走上前道:“陛下,事已至此,不如降了,效前蜀安樂公事,也能保得陛下、太后和諸內宮的安全呀!”
李勢又是一陣大哭,思來想去也只有這條路了,只好命左右趕緊寫下降表,派散騎常侍王幼送降文於長水軍前,其餘各人準備停當,聽候發落。
曾華正率部疾駛在北上的路上,突然前面有人報道:“報!稟報軍主,有僞蜀大臣請降!”
“傳上來!”
不一會,王幼被帶到,看到騎在高頭北馬上的曾華,還大刺刺地站在那裡,最後在左右軍士的暴喝聲中才猶豫地跪了下去,大聲說道:“蜀散騎常侍王幼奉我主之命前來請降!”
靠,投降還這麼臭屁。曾華端坐在坐騎上,冷冷地問道:“說什麼,我沒聽清,再說一遍!”
王幼聽到這聲音,擡頭一看,看到曾華那似笑非笑的面容,心裡一驚,冷汗驟然冒了出來,連忙舉起表書恭敬地說道:“降臣王幼請降!”
接過軍士遞過來的表書,曾華看都沒有看就遞給旁邊的車胤,倒不是他故意的,只是因爲他實在看不懂繁體字和沒有標點的古文。
“僞嘉寧二年三月十七日,略陽李勢叩頭死罪。伏惟大將軍節下,先人播流,恃險因釁,竊自汶、蜀。勢以闇弱,復統末緒,偷安荏苒,未能改圖。猥煩朱軒,踐冒險阻。將士狂愚,干犯天威。仰慚俯愧,精魄飛散,甘受斧鑕,以釁軍鼓。伏惟大晉,天網恢弘,澤及四海,恩過陽日。逼迫倉猝,自投草野。即日到白水城,謹遣私署散騎常侍王幼奉箋以聞,並敕州郡投戈釋杖。窮池之魚,待命漏刻。”
車胤讀得是搖頭晃腦,看來真是一篇好文。
“真是一篇好文!李勢身邊還是有人才的嘛,一篇降文居然寫得這麼妙呀!”曾華讚道,同時傳令道:“來人,把這降表送到桓大人處!兄弟們,整齊些!咱們接降去!”
兩千長水軍齊聲應道,然後跟在曾華身後,向前方列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