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十年冬十月,長安的曾府,被延遲半年的婚禮終於場婚禮從四月份被推遲到六月份,最後又被延誤到現在。知道內情的人明白這是今年北府出了太多的事情,所以纔會一再延誤到現在。但是不知道內情的人一定會認爲這裡有“隱情”,畢竟這次曾華一次要娶四位小妾,而他家裡還有一位正妻,一位平妻和三位妾室,家庭內部壓力是相當得大呀!
但是這次婚禮卻是非常的隆重,曾華接娶的這四位妾室關係到漠北和燕國,算得上非常正宗的政治婚姻。所以婚禮也要當成政治任務來完成。
北府剛剛經歷過一場前所未有的旱、蝗災,也剛剛經歷過一場前所未有的叛亂,可謂天災人禍都齊全了,所以曾華掏錢辦這麼一場大婚禮也算是用喜事爲北府沖沖黴氣,緩解一下沉悶和緊張大半年的北府上下的氣氛。
律、竇淩、烏洛蘭韻和曾華都是老熟人了,而且都對這位風雲漠北,讓自己部族“鹹魚大翻身”的年輕俊傑早就芳心暗許,只嘆造化弄人,折騰了這麼半年才正式行婚禮,讓三位草原鮮花甚是鬱悶了半年,而且這半年曾華忙着抗災平叛,一直忙裡忙外,很少有時間去陪這三位新美女,這讓人生地不熟的斛律三女很是煩悶了一陣子。
所以今天行婚禮的時候,三位草原美女都是喜氣洋洋,各自用各自的民族服侍盛裝打扮。一個嬌豔媚麗。一個婉麗溫雅,還有一個端莊豐豔。
只見斛律頭戴一塊用紅布做成地一塊方形布牌,上面綴以貝殼和各色珊瑚,前額戴一條長紅布帶,上邊綴以珊瑚珠,下邊緣是用紅、黃、白、綠、藍五色的珊瑚和玉石小珠串成的許多穗,它象珠簾一樣齊眉垂在前額。梳七條髮辮,辮梢內有彩色的絲絨線。系在背後的腰帶裡。身穿一身紅色的皮衣。上面縫滿了紅、黃、藍三色的布條。還有金絲銀絲縫成各種花紋,點綴着十幾條流光溢彩的飛纓
竇淩頭戴白色狐裘高頂氈帽,上面綴滿了珍珠和貝殼,後面垂下地頭髮梳成幾十條小辮子,上面扎着紅色地布條,披在紅色大袍衣上。竇淩身上是上裳下袍,都是一片紅色。讓這位柔然美女就象是一隻火紅色地鳳凰。
烏洛蘭韻頭戴一件尖頂氈帽,上面圍了一條火紅色的火狐尾巴,周圍綴下的是用珍珠、琥珀、松石等串成的圍簾,和她一頭烏黑的頭髮一起飄動在白色的皮袍大衣上。
三位美女在衆人的注視下,各在兩名侍女地扶侍下緩緩走過來。她們就象三朵豔麗的鮮花在爭相競放,引起衆人熱烈的喝彩和歡呼聲。
三人走到正堂中,在衆貴賓的觀禮下和曾華各自行了夫妻禮,喝了一杯交杯酒。然後又被扶到後堂中的範敏和桂陽公主面前。向曾府的正妻和平妻各行了一禮。
看來範敏和桂陽公主對夫君的這三位新人已經是認可了。在接受行禮後連忙扶起這三人,讓她們一起坐下,不一會姐姐妹妹的聲音就響個不停。
而曾華還在前面地正堂裡。他還有一位新人要和他行禮。
不知婚禮執事樸是怎麼安排地,慕容家的慕容雲被安排在後面和曾華單獨行禮,也單獨去後堂見禮。
曾華也沒有見過這位據說傾國傾城的燕國郡主。慕容雲是八月份才被送到長安來地,當時曾華已經去秦州親自督戰去了。回來後又即將進行婚禮了,曾華想去拜訪一下,一瞻麗容。但是借居在燕國駐長安“使館”裡的慕容雲卻拒絕了這次會面,說是與禮不合,只好讓曾華非常悻悻地等到了今天。
不過聽說當慕容雲來到長安的第二天,範敏和桂陽公主去拜訪了一次。據說三人相談甚歡,但是範敏和桂陽公主回來後臉色一直不大好。曾華問了一次卻被狠狠地白眼了一頓,外加冷落了半天,於是曾華不敢再問了。
正當曾華在那裡揣測的時候,只聽到司禮喊了一聲:“燕國樂陵郡主進禮!”
曾華一愣,連忙舉目向前望去。只聽剛纔還熙熙攘攘的大堂和前院頓時一片寂靜,參禮的衆人也都聞聲向前看去。
慕容雲的郡主名號可是燕國向江左朝廷請封的正牌子。這關係到燕國和北府的面子問題,江左朝廷毫不猶豫地送了一個順水人情。只是這封號給的有點莫名其妙,樂陵郡現在屬於南冀州,是魏國的勢力範圍,卻給了燕國郡主做封號,有點居心叵測。
不過現在大家都不會去注意這些問題了,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緩緩走進來的燕國郡主身上。
只見在數十名婢女的拱衛下,
戴翠簪紅珠,身穿雜裾垂髯服,上下綴滿了明珠翡玉走來。這次衆人不同於剛纔的熱烈,全都保持着一片沉寂。
只見慕容雲身材高挑,雪肌明眸,修眉端鼻,目光從不斜視,彷彿周圍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更顯得風度高貴。長長睫毛下的那雙丹鳳眼,清澈的可以照亮周圍的一切,深淵的可以含蘊天地的萬情。眼眸裡竟然瀰漫着淡淡的藍色,閃爍着一種淡淡的憂傷。她低首含頜,低垂的眼簾偶爾擡起向前處望一眼,頓時有如驚鴻一暼,又有如劃破夜空的流星,讓衆人側目。
真是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迴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出波。
曾華得意洋洋地和慕容雲行禮,然後親自護送到後堂,與範敏和桂陽公主見禮。
慕容雲款款向範敏和桂陽公主行禮,口中的聲音婉麗無比。有如俗世中地一股清泉:“妾身見過兩位夫人。”
範敏和桂陽公主對視一下,眼中的神情非常複雜。隨即,範敏臉上帶笑地走出席中,親自扶起慕容雲,然後將慕容雲安坐在自己的右邊。而左邊的桂陽公主嚮慕容雲輕輕一稽首,淡淡一笑,算是見過禮了。
真秀、許氏、俞氏和斛律等三人早就打成了一片,在慕容雲來之前已經聚在那裡嘰嘰喳喳地聊成一處了。見慕容雲過來。衆人神情不一。但是都很得體地嚮慕容雲一一見禮。其中律宓側着頭仔細地看着慕容雲上下。和善委婉地嚮慕容雲暗一點頭,相視一笑。而真秀卻乾脆地跑了過來,拉着慕容雲的手,左看右看,近距離地詳端了一番,然後轉過頭來向曾華得意地說道:“夫君,還是我們慕容氏長得靈俊吧!”
頂着衆女的目光。曾華嘿嘿一笑:“慕容氏的確都是人材輩出,無論男女都是人中龍鳳!”
在後堂鬧了一陣子後,婚禮執事樸進來告了一聲罪,將曾華請了出去,因爲外面的衆人都在那裡起鬨了。
在衆人地熱鬧請求下,曾華只好來上一曲。
悠揚婉綿地二胡聲淡淡地響起,在樂聲中一個低沉深切地男聲隨聲響起:“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一唱三嘆、餘音嫋嫋。令人聞之而悵然不已,加上剛纔走過的四位美女,讓衆人心有所感。不由各自暗中回味。
王猛等人對視一眼,都不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神情複雜地望向坐在那裡若有所思的曾華。
不一會,隨着柳、段煥等武將們的敬酒聲響起,整個曾府頓時變得熱烈喧譁起來,開始符合婚禮的歡快氣氛。
十一月初六,滿天飄灑着柳絮般的小雪。在白茫茫的天地間,長安城南地長順山也變得白雪皚皚。一行人冒雪來到山腳下,只見數十騎護着幾輛馬車緩緩地停了下,隊伍中那匹紅色戰馬格外顯眼。
“夫君,上面就是長興寺了,你能陪我進寺嗎?”一輛馬車的窗簾被掀開,露出一張如玉暈紅的臉龐。
“雲兒,你知道我的身份,我是不能進長興寺山門的。我只能在山門前的亭子裡等你,不過長銳會陪你去進寺燒香。”曾華緩緩地答道。
“好的,那就依夫君的意思行事吧。”剛聽到曾華地回答,慕容雲地臉上馬上顯出淡淡的失望,但是很快就消失了,隨即恢復了帶嬌含笑的神情。
曾華輕輕地扶着慕容雲,慢慢走在被清掃乾淨地臺階上,樸、張等人帶着數十名宿衛軍士緊跟其後。
臺階兩邊都是掛滿雪的樹木,有如一個個巨大的棉花棒子,風一吹,雪花便嘩嘩地往下掉,落到已經鋪滿一層鬆鬆雪層的草地上。
很快,衆人就來到了山門前的亭子裡,到了這裡曾華等人便不能再往裡面走了,只能由張等十餘位宿衛軍士護送慕容雲進寺。北府軍中絕大部分都信仰聖教,一般是不能進入到佛道的寺廟道觀,要不是曾華嚴令,就是張等十幾人都不願意進去。
“夫君,妾身去了!”慕容雲向曾華款款一禮,曾華擺擺手,目送着慕容雲轉身向長興寺走去。
只見她頭戴皮裘斗篷,妙曼的身形緩緩地融入到北風漫雪中。無邊無際的雪花就如同漫天的梨花一樣,在慕容雲的身邊飄落飛舞着,很快就在北風中捲成了一道雪白的花幕,跟在慕容雲的身後輕揚飛舞。
“大將軍,”樸看到曾華望着慕容雲的身影發呆,不由輕聲出言道。
“素常先生,我
的意思。”曾華幽幽地說道,“這位燕國郡主,可
慕容雲在燕國的時候就信奉了佛教,來到北府後卻依然虔誠信奉佛祖,一點都不想改變。在知道北府對佛教的政策後,時時想拉攏曾華和曾府其它人親近佛教,試圖改變佛教在北府的劣勢。但是自從她知道曾華和範敏跟聖教的關係之後,她放棄了讓曾府衆人加入到佛教中來。卻依然試圖讓曾華改變對佛教地態度。這次請曾華陪她來長興寺上香,也是打得這種小算盤。
“這次燕國慕容兄弟一個都沒有來,只派來了一個尚書左僕射皇甫真。心高氣傲的慕容兄弟覺得將掌上明珠一般的妹妹獻到北府是一件奇恥大辱,這也反應慕容雲在慕容家中的地位。”善解人意的樸爲了改變沉悶的氣氛,開口轉移話題。
“是啊,每次看到慕容雲我就覺得可惜。她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人,但是她卻要揹負一個沉重的使命,真地太難爲她了。”曾華黯然道。
“大將軍。一個人地命運是和整個國家和民族地命運緊密相聯的。這是你教我們的。大將軍。”樸答道。
“是啊。我們努力奮鬥能改變我們將來的命運,卻無法改變我們的出身。”曾華嘆息道。
“大將軍,爲了保證北府正朔延嗣,大將軍多娶妻妾是應該,但是有時候多了也是一種煩惱。”沉默了一會,樸突然說道。
“素常先生,只有你能對我說這番話。我知道你的意思。後府爭寵。禍起蕭牆是很多明君一生中最後的遺憾。”曾華點點頭道。
“嗣君關乎到國運蒼生,關乎到國策連續,只憑一己之念就輕率決定下來,這也太兒戲了。素常放心,我會想辦法改變這其中宿命地。君主首先是天下國家之共主,公私應當分明。”曾華笑眯眯地繼續說道。
“大將軍心裡有數就好。”樸拱着手說道,這關係到嗣君立儲事宜,非常敏感。要不是樸知道曾華的爲人。他也不敢貿然提到這件事情。
過了半個時辰,慕容雲走了回來,身後卻多了一行僧人。爲首的正是高僧道安和長興寺主持法和。
“見過大將軍。”道安和法和等人向曾華合掌稽首施禮道。他們知道這是慕容雲給他們創造機會,能不能給佛家鬆口氣就要看能不能好好把握了。
“諸位高僧不必如此客氣,請坐!”曾華知道這件事是慕容雲引起的,但是他不動聲色地回禮,非常客氣地招呼諸位僧人。
坐在軍士擺好的馬紮上,法和和尚看了道安一眼,然後開口說道:“稟大將軍,貧僧代表長安衆僧人多謝北府每月的撥款照應。我等都是無用方外之人,無以回報,只求大將軍能允許我們能將所學傳於更多的人,還請大將軍恩准!”
這些和尚知道現在北府的形勢,他們即不能在北府傳教,又不能輕易離開北府,只好埋頭做做學問。但是他們想借着這個大好機會想迂迴一把,想借着“教學”地機會進行小規模地傳教,能有機會就是好事。
曾華當然知道他們的心思,立即答道:“我可以允許北府各大寺廟設立佛事學堂,每年挑選對佛教感興趣的人員進院學習,但是人員數目是有限定地。”
看到法和和尚還要開口說道,曾華擺擺手:“其實我已經對佛教手下留情了,你們好生領會吧。”
聽到這裡,法和還想說什麼,卻被旁邊的道安拉了拉衣襟,立即止言不語。
不一會,曾華便向道安等人告辭,攜着慕容雲下山去了。
看着曾華、慕容雲的身影在飛雪中越來越模糊,法和不由地問道安道:“師兄,這是爲何?”
“大將軍的確在維護我們了。如果我們還執意逞強,與黃教相爭,數十年之後,在黃教的強勢之下,佛教還有存活的餘地嗎?只有這樣以爲學術之用,方能象長安大學堂一樣不受影響在北府延續下去。”道安低聲說道。
“師兄,我明白了。只是大將軍爲什麼會要刻意留情我佛道兩教呢?”法和繼續問道。
“凝滯固執者。便如死水腐木。大將軍是大智慧之人,他知道這個道理,也明白怎麼做。”
說到這裡,道安不再言語了,只是對着消失在飛雪中的曾華和慕容雲,合掌黯然地頌道:“命中註定,造化使然,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