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宜都王桓帥衆萬餘屯沙亭,爲太傅評後繼,聞評內黃。聞安陽城陷,丁丑,桓帥鮮卑五千讓城奔龍城。燕太宰欲以李績爲右僕射,燕主瑋不許。屢以爲請,瑋曰:“萬機之事,皆委之叔父,伯陽(李績)一人,瑋請獨裁。”出爲河間太守,憂憤不已。
引言摘述
“北府王猛軍已經攻下蕩陰陽,前鋒已抵至安陽城,距城不過五百里。”
中書監封弈低聲念着手裡的軍報,由於都是些不好的消息,誰也不願意做報喪鳥,推來推去,最後還是封弈被推了出來擔任這一重任。
“北府北海將軍盧震於今年開春領三萬騎軍過鮮卑山,傳檄東胡各部,言伐燕之事,聲令凡附燕者滅族。此令一出,弱洛水(西遼河)以北,餘婁、夫、寇漫汗、契丹、庫裡奚數百部,無不紛紛易幟,並捐獻牛羊,出青壯精銳隨軍助陣,據聞尾附者蜿蜒不下五萬餘人。”
“盧震挾此威勢,於七月初十在扶余城(今吉林四平)大敗我平州留守軍,斬左中郎將慕容築及兩萬首級,平北將軍武強恭、振威將軍慕輿賀辛奔逃回高顯(今遼寧鐵嶺),平州龍城震驚。”
聽到這裡,臉色蒼白的慕容恪不由連連咳嗽,撕心裂肺的聲音在空曠的宮殿裡詭異地迴響着。看到慕容恪這模樣,剛纔一直陰沉着臉的司空陽、左僕射司空皇甫真連忙勸道:“大司馬……”
而坐在正中上首。只有十一歲地燕主慕容瑋也忍不住了,連忙關切地說道:“皇叔,不可太心急了,身體要緊!”是啊,正是國事艱難之時,柱石慕容恪要是再倒下去了,這燕國真的就沒有希望了。
旁邊的慕容評也連聲說道:“大司馬,當心身體……”他是降將。本來應受國法。但是慕容卻以非常時期。人才重要的理由請燕主慕容瑋赦免了慕容評一干人等,這讓慕容評心中多了那麼一絲感激之情,而且這個時候自己也該好好表現一下。
在衆人的關切之中,慕容恪無力地擺擺手,而後輕輕喘着氣說道:“我的身子就這樣了,無妨!無妨!這盧震不過二十多歲,居然如此厲害!”
“大司馬說得是啊。想這北海將軍盧震,據說是曾鎮北親手調教,統領北海敕勒諸部數年,不但鎮撫有方,還練得鐵騎數萬,屢屢馬踏鮮卑山,狩獵難水河。此子深得曾鎮北器重,爲北府新進重將。不但軍略超羣。還是個殺伐決斷之人,這數年來,東胡諸部被他滅族的不下千餘。死於他刀下的以數十萬計。在整個東胡草原上,提起北海將軍地名字,誰不在心裡打個顫,據說可止小兒夜啼。”感嘆地是慕輿根,他曾經北上跟慕盧震交過手,似乎沒有佔到什麼便宜。
聽到這裡,慕容恪不由地又咳嗽幾聲,幾乎將肝肺都要咳出來了,慕容瑋心裡不由大急,連忙示意一位內侍上去爲慕容恪地後背輕輕拍打,幾經撫順,終於讓慕容恪喘過氣來。
“我燕國領土被壓縮成南北狹長,兵力分佈無奈成一字長蛇,北府可以分路出擊,輕易就能把燕軍分成幾塊,首尾難顧。”慕容恪緩緩地說道。
聽到這裡,衆人都明白了慕容恪所說的意思,現在燕軍被分成廣固慕容塵軍、薊城慕容垂軍、龍城留守乙逸軍,燕都城等四個集團,但是城看上去卻是最勢弱的一支。
“北府以北海將軍盧震侵擾平州,意取龍城,以拓跋什翼健領軍威逼幽州,壓制薊城的五弟,王猛揮師北上,直逼城。兵法有云,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曾鎮北不動則已,一出手就將我燕國的三個死穴點得死死的。”慕容的臉色在激烈地咳嗽之後,居然有了兩絲潮紅色,他使勁捂着胸口,緩緩地說道。
“大司馬,盧震所部只是草原騎軍,一羣烏合之衆,我平州經營多年,留守軍只需堅守固城,他就無可奈何了;拓跋什翼健與我燕國有姻親,應該能對我燕國網開一面,至少戰局不明時他應該不會那麼快將我燕國推入絕境,這樣對他沒有什麼好處;如此說來,只需我們堅守城,再和幽、青州連成一片,定可穩守冀州和青州,只要緩上一口氣就好辦了。”慕輿根皺着眉頭說道,說完之後,接着又搖了搖頭,可能自己都覺得有些太一廂情願了。
看着衆人一片愁眉苦臉,坐在上首的慕容瑋有些沉不住氣了,轉而問嚮慕容恪道:“皇叔,這如何是好?”
慕容恪沉吟許久,方纔緩緩答道:“回陛下,當今之計只有拼死一戰了。陛下可傳詔諸州,加緊簽發青壯糧草,轉集城,再拜護軍將軍傅顏爲都督,龍驤將軍李洪、左衛將軍孟高爲副都督,收攏魏郡等附近諸郡兵力糧草,屯兵武城,以爲呼應,而後領廣固慕容塵彙集青州軍,北上相援,攻王猛軍後翼。再請封大人前往幽州,說服拓跋什翼健,無論什麼條件我們都可以答應,只要他能約束朔州、漠南北府兵不前攻幽州,五弟就能騰出手來援助城。待到各路援軍彙集一處,我軍再與王景略一戰,到那時再論輸贏吧!請陛下放心,臣等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保住燕國的基業。”
慕容恪一口氣說了這麼說,越發得氣喘起來,最後又忍不住猛烈咳嗽起來。
“太原王之略真是定國之計,”陽騖聽完之後感嘆道,“有太原王出手,定能力挽狂瀾。”
衆人也紛紛點頭,臉色稍微好看些。
看到情勢緩了一緩,燕主慕容瑋也不由鬆了一口氣。當即傳詔尊可足渾後爲皇太后,以太原王慕容恪爲太宰,專錄朝政;上庸王慕容評爲太
騖爲太保,慕輿根爲太師,皇甫真爲秘書臨,參輔朝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慕容恪親自調度。將彙集來地十餘萬青壯和剩餘的五萬精銳編制在一起。分駐城周圍的要道重鎮。而王猛在佔據安陽後卻突然停下腳步。似乎畏懼了燕軍的氣勢,幽州、平州都沒有傳來不好地消息,城一時氣氛高漲,人人覺得情形正在向好地一面轉變,居然有時間將慕容俊葬於城安陵,諡曰景昭皇帝,廟號烈祖。
但是這短暫的太平時間卻依然壓不住燕國內部積累許久的矛盾。
太師慕輿根性格木衲強驁。自恃先朝勳臣舊將,心中多不服慕容,又與慕容評不和。而慕容現在忙於軍務,太后可足渾氏就與慕容評相結,頻頻干預政事,慕輿根深恨之,且值此微妙之時,欲謀策亂。乃進言於慕容恪曰:“今主上幼衝。國事艱難,卻有母后干政,殿下宜防意外變故。不如籌謀自全。且定天下者,全賴殿下之功也。兄終弟及,古今成法,今先帝已去,宜廢主上爲王,殿下自踐尊位,以爲大燕無窮之福。”
慕容恪勃然大怒曰:“太師這是何意?竟然出此不臣之言。吾與太師受先帝遺詔,當思德報恩,安有此悖言。”
慕輿根滿臉慚愧愧,悻悻拜退。慕容恪言於秘書臨皇甫真,真進言誅之,慕容恪以國事危難,不宜內訌,逐不聽。
慕輿根又進言於可足渾氏及燕主慕容瑋曰:“太宰、太傅將謀不軌,臣請領禁兵以誅之。”可足渾氏不語,燕主慕容瑋卻曰道:“二公,國之親賢,先帝選之託孤重臣,而今又有大敵臨境,安能自毀長城!”乃止。
慕輿根剛過兩天又鬧騰開了,他一直思戀平州故土,如今又見中原多事,不由心生還鄉之情。於是又進言於可足渾氏及燕主慕容瑋曰:“今天下蕭條,外寇猖狂,國危憂深,不如東還,以平幽基業相拒,定能穩固。”可足渾氏和慕容瑋爲之動心。慕輿根又重金賄賂左右內侍進言,燕主更是動搖。此言流傳至城中,軍民一時動盪。
慕容恪聞之,不由大怒,乃與太傅慕容評相謀,密奏慕輿根罪狀,然後奉詔使殿中將軍艾朗領禁軍縛慕輿根,並其妻子、黨羽千餘人,中有前軍將軍慕輿虔、鎮北將軍慕輿軌、搠提將軍慕容宙等,盡斬於城南。
看着得意洋洋地慕容評,再看看臉無血色,渾身顫抖地慕容恪,陽和皇甫真不由一陣悲涼,正值這危難之時,卻爲什麼又是個多事多秋,難道真地天要亡燕國。
衆人很快就陸續離開這充滿血腥味的刑場,只剩下慕容恪一個人無語地站立在一邊。看着那個瘦弱的身影在夕陽中越拉越長,就如同秋風中孤獨無助的枯葉,皇甫真覺得兩行淚水悄然地從臉上滑過。“大廈將傾,獨木難支啊。”
十月二十三的夜晚,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驚醒了城所有人的美夢。
“報,五萬北府白甲軍於十月初九出井關,先取真定,再急奔數百里,直取冀州信都,現在已經轉南連陷襄國、鉅鹿,兵鋒直指鄲。”
這個消息像巨雷一樣在衆人地頭上炸響,就連一向非常鎮靜的慕容也大驚失色。人家王猛不是怕了燕國的反擊,而是等待這支北府軍直抄後路,準備把城一鍋端了。
“這支北府軍真的是白甲軍,打的是誰的旗號?”最後還是慕容恪最先回過神來了,開口問道。
“回太原王,這支北府軍全軍身穿精白鋼甲,一人兩騎,日夜急馳,下馬便可攻城對戰,轉戰千里只是十數日之間的事情。這一軍皆號廂軍,中軍大旗書晉大將軍曾字號。另有幷州刺史甘領七萬府兵緊跟其後,接收各城。”
“真是曾鎮北,我還是低估了他,光是首尾相擊怎麼能顯出他的手段。出兵地時機也正是天衣無縫。我燕國各處被牽制,毫無機動兵力,就在生死相搏地一刻,兵出冀州,不死不休!”慕容恪仰天長嘆道。
“皇叔!”“太原王!”“大司馬!”衆人異口同聲地叫道。
“白甲軍正是廂軍,是北府最精銳之師,攻如火,疾如風,要是讓這五萬廂軍與王猛十萬府兵會合城城下,不但城不保,就是想跑都來不及了。”慕容黯然地說道,“曾鎮北既然親自領軍,這天下就沒有攻不下的城了。”
“皇叔,那怎麼辦?”燕主慕容瑋哭喪着臉問道。
“還是儘早奔龍城吧。”慕容最後無奈地說道,隨即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當夜,上庸王評、樂安王臧、字襄王淵、左衛將軍孟高、殿中將軍艾朗等領精騎五千擁燕主慕容瑋及太后可足渾氏等內宮數百人出城,轉奔龍城。慕容領太保陽、秘書監皇甫真自守城。
十月二十五日,王猛大軍突至城,一夜之間將城圍了個水泄不通。武城十萬大軍早已軍心不穩,聞得北府兵至,一聲呼嘯,居然散了精光。都督、護軍將軍傅顏自殺,副都督、龍驤將軍李洪隻身奔回城。
十月二十六日,曾華領五萬廂軍會至城,北府軍士氣大振,連發石炮示威,城一日數驚,人心惶惶。這夜,散騎侍郎徐蔚等率扶余、高句麗、百濟、新羅、任那質民子弟五百人,趁夜打開西城門引納北府軍。十萬北府軍洶涌而入,數萬燕軍或戰或散,不多時整個城亂成一片。太保陽、龍驤將軍李洪自殺,中書監封弈、秘書監皇甫真等人伏降。黎明,曾華、王猛領軍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