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僞趙麻秋與石寧復帥衆十二萬進屯河南,劉寧、王葆略地晉興、廣武、武街,至於曲柳。六月,辛酉,大赦。秋,七月,林邑復陷日南,殺督護劉雄。隗文、鄧定等立故國師範長生之子賁爲帝而奉之,以妖異惑衆,蜀人多歸之。
--引言摘述
時間很快到了永和三年八月間,這數月間曾華前所未有的忙,比以前做典農中郎護長水校尉將還要忙。頭兩個月,他一邊制定“新政”制度,一邊訓練整編後的梁州軍。在新政改革大綱出來以後,他和心腹謀士車胤、毛穆之等人商量了十幾日,將細節修改了又修改,然後開始在各郡縣推行。
任何新政都會遇到阻力和反對,這個是曾華等人所預料到的。這股阻力也正如他們所預料的一樣,主要來自巴西、巴、涪陵三郡,尤其是巴西郡。
在曾華的“新政”中,受到關注和反對最大的應該是均田賦稅制,而最大的反對者就是擁有大量土地的豪族世家。他們不願看到百姓都有田分,也不希望賦稅按照田地畝數來徵收,這樣的話他們的損失就太大了。
在漢中、上庸和晉壽三郡本來就沒有什麼豪族世家,就是留下的幾個在曾華嫡系勢力的包圍下也是勢單力薄,起不了什麼大風浪。而在豪族世家較多的巴西、巴、涪陵三郡中,由於大家都是剛剛歸附過來,需要夾着尾巴做人,加上曾華沒有強行徵收他們的土地,而對於他們屬下少則百餘,多則上千的部曲奴僕則採用贖買制。但有部曲奴僕可自請上書官府,由官府出錢將他們從豪族世家手裡贖買出來,另遷他地授田耕種,在交納數年賦稅之外的“贖買金”之後,他們就和平常百姓一樣了。
如此一來豪族世家就找不到藉口起事造反,但是小動作還是要弄一下的。於是三郡的豪族世家一邊在地方大動手腳,阻撓新政推行,一邊紛紛派人到江陵甚至建康活動,上書朝廷,控訴曾華在梁州亂政。
但是這個時候的桓溫和司馬昱都在努力拉攏曾華,加上那些告狀的都是新歸附的豪族世家,在舊成漢有勢力,但歸了東晉就顯得根基和影響力太淺了,朝廷和江陵怎麼會爲了他們去動西征首功之臣呢?
所以三郡豪族世家在建康和江陵的活動結果都差不多,財物如流水價的花了出去,但是都督府和朝廷卻連訓斥曾華的表示都沒有。雖然有些名士對於曾華新政中一些舉措不滿,但是曾華本來就是出了名的怪人,加上倚仗上面有人,對於朝野的一些議論,曾華一嘴臉的無賴。行,我做的不好,那你來。那些名士清官頓時不願做聲了,梁州孤懸前線,加上曾華盡掌樞要軍權,誰沒事冒險跑那裡去討個沒趣。當然了,還有一些“內幕”,這些都是曾華後來才知道的。
於是三郡有些別有用心或者心急的人乘機強自起兵鬧事。但是這些起兵都在曾華等人的預料之中,於是都成了梁州軍的實戰訓練。三個軍團輪流出擊,橫掃三郡。上百家豪族世家被一一攻破,家產被抄沒,家人被髮配,自己和上千親信黨羽們一起,被高掛在木杆上成爲豪族世家們的反面教材。
曾華更是以此爲藉口,將屬下六郡數百餘家豪強世家連同他們的家人數千人一起強行遷移到漢中南鄭,以便就近治理,只留族人和部曲奴僕繼續在舊地耕種。
如此肅靖一番之後,曾華不但讓人看到了他打壓異己的鐵血手腕,也將梁州開始經營地象鐵桶一樣,以至後來江陵和建康根本就滲透不進來。
而影響同樣深遠的官職分設制和勸學考試製,暫時還沒有給衆豪族世家帶來損失,也沒有侵害到他們的利益,所以就沒有引起太多的關注和反應。
在這數月中,不光梁州發生了許多事情,南邊的益州也發生了很多事,不過都是叛亂的事。四月,成漢故鎮東將軍鄧定,將軍隗文在大煞星曾華北上就任走了之後,終於按捺不住自己對舊朝成漢的“一片赤誠之心”,跳出來造反了。他們行事比兩王要謹慎的多,先是秘密聯絡豪族世家,組織軍隊,然後看準時機突然發難,殺蜀郡太守顧泰,重新佔據成都。
鄧定和隗文在成都舉起“義旗”之後,各地豪族世家紛紛響應,梓潼、蜀郡、廣漢、健爲、汶山(治今四川茂汶羌族自治縣)、漢原(治今四川崇慶西)、漢嘉(治今四川雅安北)諸郡烽火四起。
駐彭模的周撫和周楚父子被蜀南的健爲、漢原、漢嘉三郡叛亂搞得焦頭爛額,所以就根本沒有兵力去支援駐涪城的楊謙和蕭敬文。於是楊、蕭二人所領的數千人馬在梓潼、蜀郡、廣漢、汶山四郡叛軍圍攻下,顯得勢單力薄了,很快就招架不住,於是一邊派人向彭模、漢中和江陵報急之後,選擇了叛軍勢力最小的廣漢郡做爲退路。五月,楊、蕭棄涪城,沿涪水而下,退守廣漢德陽城。至於身後的梁州的晉壽和巴西,說實話,楊、蕭二人還真不好意思退過去。
楊、蕭的急報被送到曾華的手裡,卻被順手丟到一邊去了。當時的曾華正在加緊訓練自己的梁州軍,預備鎮壓新政施行時遇到的反對,所以不願意輕易出兵南下。再一個原因他不希望益州在自己完全掌握梁州之前就安定下來了,亂就亂吧,反正有周撫父子和楊、蕭二人南北呼應,總不會讓那些“成漢復辟分子”翻了天。
到了七月,隗文、鄧定等人居然立故國師範長生之子,成漢故丞相範賁爲帝,打出了天師道的旗號,響應的蜀中百姓就更多了,畢竟範家父子在蜀中的名望在那裡擺着。這事就有點鬧大發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大了。於是,又一份急報很快送到正在主持“梁州軍政聯席會議”的曾華手裡。
曾華看完楊、蕭的急報之後,不由一笑,順手將它遍傳圍坐的車胤、毛穆之、柳畋、張渠、徐當等人。
擔當“總參軍”一職的車胤不由皺皺眉頭說道:“我軍剛剛肅靖梁州全境,而六郡的豪族世家也剛遷到漢中,雖然大的事端不會有了,但還不是太平無事、可以出兵益州的時候。”
漢中太守毛穆之贊同道:“車武子說的是,現在梁州雖然已經初步安寧了,但是離穩固還差幾步。我們現在出兵益州蜀郡,恐怕與大人數月前制定的策略不符呀。”
本來在那裡躍躍欲試的徐當、張渠等人聽到兩大謀士都不贊同出兵益州,頓時都縮回頭,不再言語了。
曾華聽完之後,沒有立即出聲,只是繼續跪坐在那裡,歪着頭望着屋頂沉思了一會,然後纔開口說道:“隗文、鄧定都不足懼,唯一值得斟酌的是範賁,此人本是天師道首領,在蜀中百姓的名望極高,要是處理不好,恐怕蜀中很難有安寧了。”
“是的,其實此人是蜀中安定的關鍵,可惜顧太守沒有好好請出此人,現在卻被叛軍籠絡過去了。”毛穆之說完之後,不由爲那位以身殉職的蜀郡太守顧泰嘆了一口氣。當時大家知道成都是個火山口子,人人刮完地皮之後都趕緊各自閃路回自家地盤,卻不想這位蜀郡太守卻美滋滋地跑過來,還以爲揀到了寶。
這也許就是西征滅成漢太快的結果吧。許多成漢的舊勢力還沒有在西征戰爭中被“淘汰”或者“被打服氣”就稀裡糊塗跟着主子投降了,加上桓溫要急着趕回江陵,而另一位唯一能鎮得住腳的曾華似乎別有用心,只想去新授的地盤,都不願過久的鎮守成都。結果兩大重量級人物一走,火山沒蘊量多久就爆發了,全砸在不開眼的顧泰頭上。
毛穆之爲顧泰嘆完氣之後,又偷偷地看了一眼正首的上司-曾華,心裡暗暗思量着,曾華其實早就看出穩定蜀中的關鍵,可就是不吭氣,看來是早就有了深遠的打算,只怕這益州不到要姓曾的時候是消停不下來了。
自從跟了這位年輕的新上司之後,他越來越覺得自己以前小看了這位新貴。真的如車武子所說,這是位走一步看十步的主,經常是漫不經心地幾步棋,卻是含義深刻的佈局,不是臨到頭了,恐怕神鬼都難測呀!
坐在那裡的曾華一點都不知道下首的毛穆之對自己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雖然他做事比較喜歡有長遠計劃,而且做爲一個現代人,所謂的戰略學、地理邊緣學、統籌學等學科知識運用的還不錯,但他還不是一個諸葛孔明,還不能掐指一算什麼都算出來了。
這不,他還在那裡盤算着這益州估計能亂到什麼時候,自己該什麼時候插手可以保證利益最大化。可是思來想去腦子裡卻總是亂哄哄的,怎麼也理不出一個頭緒來。看來這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還是先放一放吧,觀察觀察吧,等待最佳的機會再說。
現在自己最重要的是凝聚力量,不知道歷史還能留給自己多少時間,自己對這段歷史的瞭解不多,就記得一個王猛和前秦苻家,還有一個冉閔和他那個無比悲壯的殺胡令。前燕慕容家還是通過金老大的《天龍八部》認識之後纔去瞭解的,據說很臭屁,在中原橫行一時。這應該都是石虎死後的事情吧,這樣看來死盯着石虎就行了,他死就意味北方大亂,可以混水摸魚了。不過自己實力不夠估計也摸不到什麼大魚,所以自己腰桿子硬纔是硬道理。步兵咱不愁,工農業咱也不愁,可關鍵咱去哪裡淘換一些騎兵回來,要不然就是後世宋朝的翻版,經濟再牛X,在北方平原跟遊牧民族打還是吃很多虧。
騎兵!騎兵!只有有了騎兵老子纔算是老虎插上翅膀,蒼龍歸了大海。曾華暗暗地想着,突然不由靈光一現,對了,找他們要。想明白一個問題了,曾華轉過頭來這才發現滿滿一個大廳的人都默然無語,看着自己在那裡YY。
曾華笑了笑,反正大家習以爲常了,繼續剛纔被急報打斷的議題吧。
“張太守稟報道,鄧、隗叛軍只是在晉壽郡邊境外晃了一下又退回梓潼郡去了,根本沒有再北上一步了。他現在正密切關注着叛軍的一舉一動。”車胤說的是晉壽太守張壽呈上來的報告。也難怪,在蜀中威名顯赫的曾華沒有從梁州下來,鄧、隗二人已經是燒香拜神了,怎麼敢沒事還來招惹他呢?所以連梁州晉壽郡一步都不敢踏進來。
“甘太守稟報道,魏興郡的趙軍沒有什麼動靜,還是老樣子。倒是新任的司州刺史司馬勳移兵南鄉,到處抓了一、兩千青壯充實軍隊,把個南鄉郡鬧得雞飛狗跳的。”
甘太守是上庸郡太守甘芮,他主要防禦的是北邊魏興郡的趙軍,當然還有可能“誤入”的東邊友軍。現在北趙的石虎已經患上了“歇斯底里涼州狂戀症”,好像西涼的張重華搶了他老婆,給了他一頂綠油油的帽子一般,正集中全趙的大半兵力猛攻涼州河南之地(今甘肅黃河以南地區)。要不是被張重華倚爲長城的謝艾有兩把刷子,說不定真的被生猛的北趙給滅國了。
現在北趙和涼州在河水(黃河)、洮水下游一帶打得火熱,自然不會有閒工夫來搭理南邊的晉室,所以從魏興郡到廣陵郡(治今江蘇清江市),整個趙晉邊境線是少有的平安無事。而跟着西征大捷普調一級的安北將軍、司州刺史司馬勳雖然終於有地盤了,多了一些兵馬,但是目前就是借他兩膽他也不敢西進來搶地盤。
“但是他們都覺得官員人手不夠用,希望南鄭能再多派些人才下去。”車胤繼續說道。
“告訴他們沒人了,再嚷嚷我就把馬伕王三給他派過去。”曾華鬱悶地答道。
車胤等人知道他們哥三說話都是這個德性,微微一笑也不再言語了。
曾華又開始犯愁了,人才呀!我上哪去找人才呀!現在自己梁州州府和六郡的郡守、郡尉等中高層官員基本上都安置好了,可縣令、尉一級的官員卻缺得厲害。曾華在開始的時候把一些人口只有幾百戶、上千人,更像村的縣給併到一些大縣裡,鄉正等官由當地百姓自行推舉,如此精簡了地方機構官員卻還有很大的缺口。
曾華想了想,看來靠自己培養是來不及了,這點自己有點疏忽了,只有大肆招賢納才了。
“武子、武生,我打算設一招賢館,由你們主持。你們以我的名義廣傳文書,但凡有才者,不論門第高低都可報投,老子管吃管住,只要真正有才者我一律重用。但是你們可要把好關,我可不要什麼能清談的,這種人老子直接放狗咬他!”
“接下來是軍事總結。現在長水軍變成了梁州軍,隊伍增長了七、八倍有餘,但是實力我看連一倍都沒有增長。所以人多不是好事!重要的是要精兵!各軍團已經訓練有半年了,實戰也打了幾場了,現在每月除了三次拉練,還要一次大演練,三個軍團輪流對抗,我會親自上陣跟你們練練,要是誰輸了別怪老子削他!名將不是讀出來的,而是打出來的!軍隊也一樣。”曾華拍着茶几對柳畋、張渠、徐當等軍職人員說道,把衆將唬得一愣一愣,咬着牙準備回去把手下好好再突擊訓練一把,跟這位軍主打起仗沒人敢掉以輕心,都是跟着軍主的老人,丟不起這個臉,不能輸太多。
“良材,你繼續派人對梁州的西、北兩個方向進行刺探,不管怎麼樣,我要得到這兩個地方最詳盡的情報!”曾華轉向對主管情報刺探的田楓說道。
開到傍晚,“梁州軍政聯席會議”終於開完了。按照慣例該是曾華宴請大家吃一頓。曾華不但能管民治兵、“文韜武略”,而且素有“奇才”,其中一項就是能弄出一些“稀奇古怪”卻美味之極的佳餚來。
所以大家參加筵席的積極性遠勝於參加聯席會議。
今天的美味是用草藥配製的香噴噴的狗肉火鍋。
八月天吃狗肉火鍋的確有些生猛,但是香味一出來大家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以張渠、徐當爲首,紛紛除冠去衫,光着膀子上陣。吃到最後,就連兩位名士-車胤和毛穆之也不知把自己的布冠丟到哪裡去了。
曾華哈着熱氣,一邊嚼着剛從鍋裡挾出來的一塊狗肉,一邊繼續把筷子伸向瞄了許久的一塊後腿肉,這時,門口親兵稟報道:“大人!有人在門口求見!說是你的故人!”
“故人!”曾華剛一愣神,那塊瞄好的狗肉就被眼疾手快的徐當一筷子挾走了。鬱悶的曾華一邊丟下筷子一邊惡狠狠道:“吃!吃!小心撐死你!”
誰知徐當卻無賴地答道:“大人,你真想撐死屬下就再來一隻吧!”
曾華無奈,只能悻悻地轉身走到門口,問親兵道:“什麼故人?有幾人?可曾說他姓什麼?”
“回大人,來者兩人,並有隨從十幾人,都說自己姓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