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四年春二月,明王據仇池武都,以緒代初假仇池公。陰遣使者降祁山、武興守軍。
----------引言摘述
捉住楊初的喊聲頓時瓦解了所有仇池守軍的士氣。在三岔口,面對三百餘陌刀手,一千多仇池前山守軍居然未能前進一步,望着前面一地的碎肢殘體,所有的仇池守軍早就膽喪了。而從仇池公府傳來的喊聲成了壓倒他們的最後一根稻草。
曾華聽到仇池公府那大局已定的喊聲,轉頭對段煥吼道:“攻!”
段煥一舉手裡血淋淋的陌刀,對左右陌刀手道:“結陣!殺!”三百陌刀手排成三排,整齊地揮舞着陌刀,就像麥田裡辛勤的農夫,揮動着手裡的鐮刀,只不過他們收割的是仇池守軍的性命。
三排陌刀手翻動着的陌刀就象一層層刀浪,毫不客氣地衝洗着前面的一切。所有阻擋他們的人和物都是*中的枯枝敗葉一樣,被撕得支離破碎。
仇池守軍看到這三百剛纔還在那裡死守不動的陌刀手居然開始往前反擊了,而且反擊的威力比他們站在那裡還要大,頓時傻了。剛纔靜止防禦的陌刀手象一堵銅牆鐵壁,任何東西在他們面前都會被撞得頭破血流。而前進的陌刀手簡直就是一部移動的刀陣,所到之處寸草不生,人畜不留。
已經氣喪的仇池守軍被殺得抱頭鼠竄,紛紛向前山城池跑去,對於他們來說,這個地方是很危險的,還是快點下山去吧。
當千餘前山仇池守軍跑到前山城池的時候,卻發現這裡山門洞開,一羣黑壓壓的軍士正默不作聲地從山道里涌了進來。前面打頭的仇池守軍還沒有開口打招呼,卻只見對面的軍士露出猙獰的面目。他們紛紛揚起刀槍,對着一口氣跑回來卻還沒有歇順氣的仇池守軍就是一段亂砍,這簡直就不讓人活了。後面跟着的是一羣勢如狂風、橫掃一切的虎獅,前面卻是一夥來路不明卻兇殘異常的豺狼。夾在中間的仇池守軍頓時發現自己成了被堵在風箱裡的耗子了,這仇池山天然的險形反而成了他們的最大的威脅。兩頭被堵,除了從仇池山飛下去估計就沒有什麼別的辦法逃走了。
在經過一番不是很激烈的抵抗,千餘仇池守軍在段煥的暴喝下終於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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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繳械不殺!”段煥先吼了出來,接着數百上千梁州軍軍士的跟着在喊,官話、氐話、羌話,這亂七八糟的聲音比刀槍還要有效。聞聲的仇池守軍紛紛丟下武器,在梁州軍士的喝令聲中,抱着腦袋蹲在地上。而從山道向段煥迎面走來的正是一臉黑血卻滿面笑容的樂常山,看來他這次軍功撈足樂,要不然他怎麼樂得跟一隻蝴蝶似飄到了段煥的跟前。
原來樂常山和魏興國兵分兩路,迅速解決了養馬城的敵人,雖然被幾個垂死掙扎的仇池守軍把草料場放了一把火,但是好歹盡數佔據了養馬城,俘獲上下數百人,良馬兩千餘匹。而樂常山的膽子更大,他覺得山下養馬城雖然火起,但是自己和魏興國做的到位,沒有漏網之魚跑到山上去報信,山上應該還不知道真正的情況是怎麼樣的,所以這裡面還有機會可乘。再說了,刺史大人都親自犯險摸上山去了,安危不知,自己這些人就是全拼光了也要衝上山去接應。
於是,樂常山下令左護軍營全部換上仇池守軍的衣服,分成幾撥人。然後自己領着百餘精銳,“擁着”楊緒只管往數裡外的上山要道奔來。
其實仇池守軍在山道上只有六道關口,一道城池,其餘只是沿途的十來個哨卡。樂常山擁着楊緒,走到關卡就叫人用氐人話大聲喊道:“中軍監衛大人上山向公爺稟告緊急軍情,有細作探子燒了草料場!快開門,要是耽誤了大事,小心你的狗頭。而數十把火把更是把楊緒照得一清二楚,讓大家看個仔細,然後十足真金的楊緒在樂常山的暗示也吆喝兩聲,頓時把關卡的門叫開了。有少數守軍稍微起了疑心,手腳稍慢了些,嘴巴多問了兩句,就被穿着仇池守軍服裝的梁州軍士上去就是兩個耳刮子,打得頓時不敢說話了。
當樂常山在楊緒身後大搖大擺走進來,然後叫楊緒把該關口的百餘守軍叫過來集合,讓悄悄跟在後面的大隊人馬一涌而上,頓時包了餃子。就這樣,打着楊緒的“金字招牌”,一路騙過來,居然安然無事,一直騙開前山城池的山門。進了山門,樂常山也沒有顧慮的了,一揮手,數百軍士就涌了進來,把只剩下百餘人的前山城池殺得潰不成軍,讓左護軍營順利地佔了前山城池。
樂常山留下百餘人守住前山城池,然後帶着剩餘的數百人繼續往前衝,正好兜住了被陌刀手殺破膽逃下的仇池潰軍。這個時候的樂常山就更加不客氣了,要不是段煥搶先喊了繳械不殺,估計這數百殘軍能被他殺乾淨了。到最後,被俘虜的仇池軍士死活都不敢從這位渾身是血還一臉意猶未足的梁州軍將領身邊走。當然,更不敢從拎着陌刀冷冷地站在一邊的段煥身邊走,豈止不敢走,遠遠看見就渾身哆嗦起來了。
黎明時分,當曾華站在仇池山武都城的最高處-北守樓時,仇池山上下的戰事都告一段落,梁州軍一邊清點俘虜,一邊清理血跡累累的戰場。這一場打的非常圓滿和完美,在成功佔領養馬城,全殲其守軍之後,利用山勢的險要,上下夾擊,仇池山的守軍也是一個沒跑掉。
當紅日冉冉在東方升起的時候,仇池山下又恢復了平靜,城樓上站立把守的還是“仇池軍”,不過那都是“馬甲”,真正的身份都是梁州軍右護軍營的軍士。
看着只有自己等高的紅日將金色的光芒遍撒在仇池山周圍的聚巒叢山和連綿江水上,將暗色緩緩逐走,曾華不由感嘆道:“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
“長軍,你看得到你的故鄉嗎?”曾華轉頭問唯一留在身邊的趙復,現在衆人都很忙,魏興國要負責養馬城的守衛,樂常山要負責前山城池和整個武都城的防禦,段煥帶着陌刀手把仇池公府團團圍住,而姜楠卻陪着“首功之臣”楊緒在安撫仇池的官員和那數十名氐、羌大首領,並開始籌備中午的宴會。
“回大人,看不到,太遠了!”趙復恭敬地答道。
“長軍,是太遠了。不過我們現在卻離它越來越近了!”曾華迎着朝陽緩緩說道,“閉上眼睛,你可以聽到大雁北歸,飛過故鄉的叫聲了;你可以聽到大地雪融,匯成千千溪泉的水流聲;你聞聞,你可以聞到故鄉田野春花綻開的香味,可以聞到故鄉泥土解凍後發出的迷人泥土芬香。”
趙復依言閉上眼睛,小心翼翼地慢慢回味着傾聽着,過了一會,趙復的臉上流滿了眼淚,嘴裡喃喃地念道:“大人,我聽到了!我聞到了!”
曾華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說道:“長軍,總有一天我們會回家的!這仇池山只不過是我們其中的一步。”
趙復睜開眼睛,嘴脣哆嗦了兩下,沒有說出話來,只是點點頭。
曾華看到趙復的樣子,也不再說什麼了,轉過身去,注視着遠處的山山水水,在趙復的目光中慢慢地融入到金色的陽光中。
“來!我敬楊公爺一杯!”曾華看着眼前的楊初,舉着酒杯笑眯眯地說道。楊初不過三十多歲,濃眉大眼,寬額闊臉,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質。
楊初舉着酒杯冷冷地站了起來,舉着酒杯一言不發,仰首就是一口,一飲而盡。
“爽快!楊公真是爽快之人!”曾華也舉杯一飲而盡。
待楊初氣乎乎地坐下來後,曾華依然和氣地說道:“此次貿然到仇池山來做客,其實原因很簡單。說不好聽的就是我曾某人窺視仇池兩郡千里之地,二十萬之衆,所以就下了黑手,驚擾了楊公和諸位,還請見諒。”
衆人一聽,什麼滋味都有,這梁州刺史夠坦白,這種“心裡話”都敢大庭廣衆之下往外說。
“其實我佔了仇池,對楊公來說指不定也是一件好事。”曾華突然轉言道,衆人不由愕然。“這仇池地處偏僻,卻位於南北東西要衝之處。羣山連綿卻物產貧瘠。北有強趙,西有吐谷渾,東、南有我大晉,這處境不南不北,不東不西,真是艱難。我真的能理解楊公爲了保住這祖宗基業付出的心血。”
這話貼心窩子呀!說得楊初都感覺到鼻子一酸。
“楊公,你說你做做這個仇池公容易嗎?北邊怕趙胡打過來,西邊怕吐谷渾和西羌侵襲,南邊、東邊怕大晉趁勢吞併。日夜擔憂,你們看看,楊公正值三十壯年,卻兩鬢有白髮了。真是可嘆可憐呀!”
楊初一聽,差點眼淚都快出來了,容易嗎我?不對,這曾瘋虎說這話什麼意思?
“楊公,你說做一個公爺,吃不好睡不好,還有什麼意思呢?還不如做一個平民百姓!”說到這裡,曾華故意一頓,眼睛往楊初身上一瞟。
楊初頓時被嚇得小心肝撲通亂跳,別呀!做這仇池公雖然累點苦點,可是我樂意呀!我樂意鞠躬盡瘁呀!你別奪我的官呀,那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還有什麼人生目標呀!但是楊初不敢吱聲,現在自己在人家手心裡撰着,不要說什麼仇池公,就是你一家老小的性命也是人家一句話的事。
“曾某不才,仗着自己比楊公年少,自告奮勇就來仇池替楊公擔這份憂來了。還請楊公體諒,安安心心做一個公爺,效前蜀安樂公又何妨呢?”
楊初的臉頓時變得煞白,這曾瘋虎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來了。可是人怎麼可以無恥到你這種地步,端了人家的窩,搶了人家的位子還說得這麼大義凜然,好像幫了人家多大的忙一樣。
但是厚顏無恥的曾華一點都不覺得臉紅,依然在那裡講得神采飛揚:“楊公,局勢這麼混亂,你不如就退回內府,和美姬嬌妾們一起,舒舒服服地做一個清靜公爺,這些俗事就交給小弟來打點好不好?”
這位仇池公楊初雖然忙歸忙,但是忙中也不忘納上十六房小妾,不比他的堂叔楊緒少。昨晚佔據仇池公府時,曾華特意交代封住內府大門,不準驚擾了裡面的任何人。
但是楊初似乎一點都不領情,虎着臉坐在那裡一言不發。任憑曾華盯着自己,也任憑自己的堂叔楊緒狂給自己遞眼色。整個大廳出奇地靜了下來。
這個時候,大廳門外突然傳來幾聲清楚的哀嚎聲,接着是淒厲的慘叫聲,聲音異常的尖銳和嚇人,象鋼刀一樣傳進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讓所有的人心裡極度的不舒服。
“怎麼回事?不知道老子在開會嗎?”曾華頓時發作起來了,大聲叫道:“趙長軍!趙長軍!”
“大人!小的在!”隨着冷冷的聲音,趙復的身影從大廳門口走了進來。看到他那瘦高的身影,包括楊初在內的人都在微微顫抖。昨天夜裡,正是這位趙長軍帶着百餘陌刀手衝進仇池公府,猶如猛虎下山。而爲首的這位趙復更是猶如閻王殿前的勾魂使者,雙手持握的一米多長的橫刀就是招魂幡,挨着就死蹭着就殘。當時在仇池公府哪個不被他殺破了膽。
“外面怎麼回事?”曾華厲聲問道。
“回大人!是左陌刀將段元慶在殺人,都是些昨晚頑抗的仇池將領官員,按照你的命令全部殺掉。”趙復的聲音像是萬年寒冰一樣,每一個聽在耳裡的人心都結成了冰。
“去給他叫過來!”曾華大聲吩咐道。
“是!”
段煥還沒走進大廳,衆人就已經聞到了濃濃的血腥味,讓他們不由地想起昨晚那個血光之夜,還有那如修羅地獄的慘象。楊初等人不由地像是被地獄陰風吹着了一樣,頓時渾身寒戰和雞皮疙瘩。
隨着沉重的腳步傳來,只見段煥黑皮甲上滿是血,右手還拎着一顆血淋淋的頭顱,這是顆頭髮花白的頭顱還圓睜着眼睛,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這是楊初的死硬鐵桿-仇池司徒王臨。
曾華一看差點全吐了,不知道老子在設宴嗎?純心不讓我吃頓安心飯,只是叫你演場戲,隨便殺幾個人就行了,你用得着把自己搞得跟仇池屠夫一樣?又不是叫你去角逐奧斯卡金像獎。看到那顆頭顱,曾華什麼心情都沒有了,你大爺的,不知道老子暈血。
曾華調整一下情緒,對着段煥就叫開了:“不知道老子在設宴?這是仇池公府,你以爲是屠宰場呀!叫你殺人不知道去遠一點!你還給老子提個人頭進來,你是不是想給大家加菜呀!滾出去!”
來不及講話的段煥非常配合,彎個腰躬個禮,一轉身就走出去了。
聞着久久未能散去的血腥味,衆人再餓也沒有食慾了,大家都低着頭,不知在盤算什麼。
曾華舉起杯子,笑道:“我的部下都是粗人,不好意思,驚擾了大家,見諒見諒!曾某在這裡陪罪了!”
楊緒和幾個見機快的人連忙也舉起酒杯,強作歡顏道:“刺史大人客氣了!客氣了!”
這個時候,剛纔一直沒有言語的楊初站了起來,向曾華施了大禮道:“楊某願交出仇池公大印,退歸內府,還請刺史大人能謹守諾言,保我一家老小安全。”
曾華頓時眉開眼笑道:“這個自然!這個自然!楊公如此深明大義,我以項上人頭做擔保,不但保你一家安全,還保你一生富貴!”
當日下午,仇池公府發出一連串的明令和密信。
明令上說仇池山武都城昨夜遭奸黨賊人偷襲,養馬城馬料被燒,武都城被襲。仇池公楊初親身士卒,彈壓侵襲。誰知賊人被殲滅之際,仇池公卻被潛伏的奸細刺傷,幸無大礙,正在療傷。而一切軍政事務暫時委託監事楊緒處理。在明令中還編了一通“有人”如何勾結晉軍,如何襲擊仇池山武都城,如何火少養馬城,差點殺到山上去了,又如何在英明神武的仇池公楊初的面前不堪一擊,如何地被鎮壓,而仇池公又如何被潛伏在守軍中的奸細刺傷。
最後傳令昭告各地各部不必驚慌,叛亂已經平定,大家一切照舊。
而兩封密信分別送到祁山和武興關。
祁山守將楊直是楊緒的兒子,收得仇池公的命令和老爹的手書,立即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馬上派心腹向武都城送來誓書,以表忠心。
而武興關的領軍大將是楊初的弟弟楊岸,當他看到自己哥哥的親筆手書,再看看從其獨子身上取下的金鎖信物,不由長嘆一口氣,乖乖地按照“信使”-幾名梁州軍官的吩咐,悄悄地派心腹向對面的毛穆之請降。
依然躲在仇池山上沒有暴露身份的曾華藏在楊緒的身後,開始策劃一系列更加驚天動地的計謀和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