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紫州王府,小閣樓上,燈火不明朗。
小桌,相對無言,不聞寂寥,溫酒煮茶香。
“喝茶還是喝酒?”東方雲海望着對面一言不發的婁夏問道。
婁夏望向正在火爐之上沸騰的茶壺,他審視了很久很久,最終還是將手伸向一旁滿斟的酒杯。
“還沒到喝茶的年紀。”婁夏說道。
說罷,婁夏端起酒杯聞了聞。
這就很烈,只是輕輕一嗅辛辣之味便傳遍全身,婁夏立刻咳了起來。
“需不需要換一些勁兒小的酒?”東方雲海關切的問道。
“酒不烈,便不是酒,喝不烈的酒還不如喝茶。”婁夏說道。
“看來吃飽了的人真的會不怕死,你若是不怕死倒讓我有些怕你了。”東方雲海笑了笑說道。
“沒錯,吃飽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如果讓我吃飽了你便沒有任何可以要挾我的條件,若換我站在你的位置上也會恐懼。”婁夏笑了笑說道。
突然,話語噶然而止,東方雲海緊緊的盯着婁夏的嘴角,他分明看見了對方之笑,這是件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一看便是很久,直到讓婁夏有些不自在的收起笑容他才收回目光。
“你像一個人。”東方雲海突然說道。
“像誰?”婁夏好奇的問道。
“不,但又不像,因爲那個人應該不會笑。”東方雲海搖了搖頭說道。
“哦。”婁夏冷冷的回了一句。
“你難道不想知道我說的那個人是誰嗎?”東方雲海問道。
“管他是誰?像但終究不是。”婁夏冷冷的說道。
說罷,婁夏又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此時婁夏已經連飲了三杯酒,而對面的東方雲海卻還滴酒未沾,他只是那樣看着婁夏喝酒,靜靜的看着。
今日他準備的酒並不多,之前他怕婁夏喝多了會誤了明日之事,但現在他竟然捨不得喝杯中酒,因爲他要把這些酒留給婁夏。
“我聽說了赤州花淵的事。”東方雲海突然提及這個話題。
婁夏心頭也是一咯噔,但很快便又回到若無其事的樣子。
“劍王婁夏還好嗎?”婁夏假裝一無所知的問道。
“就連橙州向我借道練兵的事你都知道,又怎麼不知道這江湖之中的頭號大事?”東方雲海反問道。
“花淵裡沒有江湖,所以我不太關注。”婁夏說道。
“但我想託朋友幫我辦的這件事和花淵有關。”東方雲海說道。
“你這人還一點兒都不客氣,借道練兵之事還沒處理完又開始給我交代下一個任務了。”婁夏笑了笑說道。
“得了肺癆還喝酒的人說不定明天就暴斃街頭,唯一能讓你不死的辦法就是給你安排事情,像你這樣的人答應別人的事情沒做完是不可能去死的。”東方雲海自信滿滿的說道。
“我還沒有答應你。”婁夏反駁道。
“不,你一定會答應我。”東方雲海說道。
“爲什麼?”婁夏好奇的問道。
“我會告訴你一個關於花淵的秘密,這個秘密絕對可以讓你心甘情願的幫我去做這件事。”東方雲海說道。
“說吧,什麼事?”婁夏問道。
“你爲什麼不先問這個秘密是什麼?”東方雲海說道。
“問了也是白問。”婁夏說道。
“像你這樣的人倒真是不多見了,也罷,那我告訴你,我的女兒被赤州花淵的人抓了起來,我想你去幫我救出來。”東方雲海說道。
“你放心她在花淵很安全。”婁夏說道。
“爲什麼?”東方雲海問道。
“因爲新七洲花淵劍王歷晉南喜歡她,所以這個世界上對於你女兒東方珀而言沒有再比赤州花淵更安全的地方了。”婁夏說道。
“不,她不能待在花淵,尤其不能是赤州花淵。”東方雲海有些緊張的說道。
“你爲什麼如此緊張?”婁夏好奇的問道。
“沒,沒有。”東方雲海吞吞吐吐的說道。
既然東方雲海不願意說,婁夏便也不會再問下去,一個人若是不想說的秘密,就算被刨根問底之後的也多半是謊言。
“好,我答應你,希望你的秘密到時會讓我感到很值得。”婁夏笑了笑說道。
說罷,婁夏舉着酒杯的手伸向東方雲海這邊。
“其實我挺討厭花淵這個地方的,只要跟花淵沾上半毛錢關係的人我都不會多看一眼,但你是個例外。”東方雲海望着婁夏笑了笑說道。
東方雲海似乎早已看穿了婁夏的身份,因爲此時他的眼神是那麼的篤定。
“我也挺討厭那個地方。”婁夏笑了笑說道。
“這世上也只有討厭同種東西的兩個人才有可能成爲朋友,喜歡同種東西的兩個人只能成爲敵人。”東方雲海笑了笑說道。
“這也是江湖教你的?”婁夏笑了笑說道。
說罷,二人碰杯之後便一飲而盡。
喝着喝着酒便沒了,喝着喝着人便醉了,喝着喝着天便亮了。
一匹枯瘦的馬,一輛破舊的馬車,紫州王府門口站着三個人。
“你準備去哪?”東方雲海望着婁夏疑惑的問道。
“你說過不過問的行蹤。”婁夏笑了笑說道。
“好吧,你去吧,你需要的人已經爲你安排好了。”東方雲海笑了笑說道。
“沒想到昨夜州王酒醉之際還能調動千軍萬馬。”婁夏笑了笑說道。
“我剛入江湖的時候也喜歡爛醉如泥,但後來江湖告訴我一個道理,在別人爛醉如泥的時候勤快點往往能夠捷足先登。”東方雲海笑了笑說道。
“三日之後,我要看到最烈的酒。”婁夏說道。
“這世間最快的馬正在從西域萬酒之鄉趕來。”東方雲海說道。
“那裡的酒可好?”婁夏問道。
“一定可以醉死你。”東方雲海說道。
“甚好。”婁夏笑了笑說道。
說罷,婁夏來到小琪跟前。
“在這裡等我回來。”婁夏望着小琪說道。
“嗯。”小琪紅潤着眼眶哽咽的說道。
婁夏沒有再多說什麼,此時那怕是再多上一句嘴,對方眼眶中的眼淚便會嘩嘩落地。
轉身的瀟灑只是爲了離別時的輕鬆,有時候無情卻是因爲太多情。
望着枯瘦的馬拉着破舊的馬車一點點消失在紫州王府通往紫州西城門那條街道的盡頭,小琪眼眶的淚水終於落地,分別時的眼淚不是因爲傷感,當知道會歸來卻還忍不住落淚,這應該都是因爲愛。
日落時分,枯瘦的馬拉着破舊的馬車出現在紫州東城外五十里的官道上。
此處名爲天仙道,道路左側依附着一條向東流去永不止息的小江,道路右側傍着高約萬刃的險峰,一眼望去便可見那些突兀的奇石怪枝和茂密的蒼翠屏峰。
此處之所以名爲天仙道,不僅僅是因爲這裡的湍急水流和蒼翠山峰,而是因爲此處地勢易守難攻,自古便有“不許凡人過,只容天仙越”的說法,天仙道便也得益於這段佳話。
由於天仙道的存在,才讓一直覬覦紫州的橙州王狄青遲遲不敢有所動作,如今也只好以借道練兵的幌子來通過這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天仙道。
婁夏撩開馬車門簾來到車下,四下打量這裡的好山好水。
“果然是好地方,看來上天還是公平的,若是沒有這天仙道,怕是神仙也難以保住紫州。”婁夏笑了笑說道。
說罷,婁夏朝着右側山峰吹起了口哨。
只聞三聲口哨之後,不遠處的叢林裡便有了動靜,不一會兒只見穿戴着紫色重鎧腰佩利劍的紫州軍上令從山林竄了出來。
“先生,所有的人都已經到位。”上令說道。
“來了多少人?”婁夏問道。
“五萬人,其中包括除向林上令之外的所有紫州軍令級將軍。”上令回稟道。
足足五萬人,這其中還包括所有紫州軍令級以上的將軍,紫州王如此配合着實讓婁夏吃驚不下。
“五萬人!”婁夏驚訝的說道。
“如果先生覺得不夠,在下隨時回城叫人。”上令說道。
“不,夠了,足夠了。”婁夏說道。
說罷,婁夏從懷中取出一塊紗巾遞到上令手中。
只見,上令望向紗巾之上的內容時雙眉緊皺。
“有困難嗎?”婁夏問道。
“沒有。”上令斬釘截鐵的說道。
“記住,明日日落之前你們必須全部撤離這裡,從現在到明日日落之前的這段時間天仙道絕不允許外人踏進來。”婁夏交代道。
“在下遵命。”上令回答道。
“告訴我,你有幾成把握。”婁夏再次問道。
“十成。”上令自信的回答道。
“如果失敗怎麼辦?”婁夏問道。
“失敗了,末將自刎於此。”上令豪氣的說道。
“把你的劍給我。”婁夏指着上令腰間的佩劍說道。
上令疑惑的望了望婁夏又低頭望了望腰間的佩劍。
“先生,你要末將的劍做什麼?”上令好奇的問道。
“沒有了劍,你便無法自刎。”婁夏笑了笑說道。
說罷,婁夏親自上前卸下了上令腰間的佩劍。
接着,婁夏又回過身子望着那高不見頂的山峰。
“天仙道是爲了上所有人活,這裡絕對不允許留一滴血。”婁夏望着山峰冷冷的說道。
上令聽着婁夏的話語顯得似懂非懂的樣子,時間不早了上令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婁夏交給他以及這五萬紫州軍的任務是一個與時間賽跑的任務。
“先生,那末將就先忙去了。”上令說道。
“去吧,你們忙,我也不能閒着。”婁夏笑了笑說道。
說罷,婁夏踏上那輛破舊的馬車。
枯瘦的馬拉着破舊的馬車,與日落相反的方向緩緩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