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來臨,繕和村裡亮起星星點點的燈火。
破廟之中,篝火旁,山鬼和盛世煙相對而坐,山鬼講着些不着邊的話,而盛世煙的注意力卻始終停留在這座破廟四周。
一個看遍世間繁華的名姬何故對着破舊不堪的廟宇目光愛憐?她的目光不僅愛憐而且很溫暖,隱隱火光映射在她的臉龐上,她臉龐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目光之中閃動着很多畫面、很多影子和很多故事。
“你怎麼了?”山鬼好奇的問道。
“沒什麼,只是這個地方讓我想起了當年在這裡初遇婁夏的點點滴滴。”盛世煙收起笑容冷冷的說道。
“你後悔了?”山鬼問道。
“我不後悔。”盛世煙反駁道。
“你明明就後悔了。”山鬼肯定的說道。
“別以爲你很懂女人的心思。”盛世煙說道。
“但至少我比你更懂你的心思。”山鬼說道。
山鬼靜靜的望着盛世煙,盛世煙咋一擡頭望着山鬼時她的目光竟然出現了一絲躲閃,一個被男人看慣了的女人爲何會懼怕男人的眼睛?她顯然是心虛,只有說謊的人被真摯的目光注視時纔會莫名生懼。
“當年的婁夏是什麼樣子?婁夏離開花淵前發生了什麼?我想這些東西你遲早都會告訴我,爲何不能是現在?”山鬼自信滿滿的說道。
“你爲什麼如此關心婁夏?你和他認識?”盛世煙反問道。
“好奇而已,七洲花淵劍王的故事放眼天下誰人不會好奇。”山鬼爲自己辯解道。
他似乎還沒準備對這個女人講實話,他可以隨隨便便讓一個陌生人相信自己,但他永遠不會去相信任何一個人,畢竟他和別人不一樣,因爲他已經死過了一次。
“二十三年前,我和婁夏在這座破廟之中相遇。”盛世煙望着破廟四周目光留戀的說道。
二十三年前,又是二十三年前,當二十三年前這五個字響起時山鬼心頭猛的一顫,這是離開察清鏢局之後除老翁之外另一個人嘴裡說出這個數字。
這之中是不是有什麼聯繫?山鬼不敢貿然猜測,他收起心驚繼續聽盛世煙往下講下去。
“二十三前的冬天,白雪覆蓋了整個繕和村,我和幾個玩伴兒在雪地裡走散了不知不覺便來到了這座破廟,我這一輩子都忘不了當時從這破廟裡傳出的淒涼哭聲,我也不知道當時不足五歲的我何來勇氣進來這破廟一看究竟,進來之後便發現一個男孩跪在一具屍體前抱頭痛哭,他哭的樣子絕對可以所有人心碎。”盛世煙緩緩回憶道。
“這個男孩就是婁夏。”山鬼說道。
“不錯,他就是婁夏,那具屍體便是他的父親婁天。”盛世煙說道。
“意思是二十三年前婁夏的父親就已經死了。”山鬼驚訝的說道。
“沒錯,自他父親死後他幾次欲尋短見,是我!是我讓他活了下來!”盛世煙有些憤怒的說道。
“你讓他愛上了你?”山鬼問道。
“不錯,我從來就討男孩子喜歡,所以讓他愛上我並不難。”盛世煙自信的說道。
這份自信是源自幼時,自信了二十多年,想必這份自信已經成了習慣。
“一定是你先愛上他的。”山鬼肯定的說道。
“你如何知道?”盛世煙反問道。
“若你先不愛他,何苦要他愛上你?”山鬼說道。
“不錯,我的確是愛上了他,但他卻不是我想象中的英雄模樣,所以我讓他成爲了名動七州的花淵劍王,只有七州花淵劍王才能配得上我。”盛世煙自豪的說道。
“他聽了你的話,成爲了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七州花淵劍王。”山鬼說道。
“不錯,但是他不聽勸,十年之後他爲了自由非要離開花淵,悄悄離開花淵也罷,可他非要去那個地方。”盛世煙說道。
說到那個地方時,盛世煙突然停了下來,她知道自己即將說漏嘴所以停了下來,但是她畢竟已經說漏了嘴。
“那個地方是什麼地方?”山鬼趕緊問道。
“你還是不知道爲好。”盛世煙說道。
“你說的那個地方是不是仇淵山莊?”山鬼問道。
曾經在察清鏢局裡知道了仇淵山莊這個地方,但僅僅只是一個名字而已,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你知道這個地方?”盛世煙詫異說道。
“對,我知道,但只是知道有這麼個地方而已再無其他。”山鬼說道。
“那是個鬼住的地方,那個住着的人都是鬼。”盛世煙說道。
“這羣鬼長什麼模樣?”山鬼問道。
“不知道,根本沒有人見過他們的臉。”盛世煙回答道。
“那你如何知道他們是鬼?”山鬼好奇的問道。
“因爲他們的眼神,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神,那眼神之中有着難以置信的貪婪和嗜血,那眼神讓人不敢多看更不敢回想。”盛世煙冷冷的說道。
她並不是在恐嚇山鬼,因爲她說起仇淵山莊時臉色煞白之極。
“那你爲何要留在花淵?”山鬼問道。
“我在,赤州花淵就在,那麼婁夏就還有一條生路,如果我走了他們一定會要了婁夏的命,所以我不得不勾引歷晉南還花淵太平讓這羣鬼不去纏着婁夏。”盛世煙說道。
時至今日,她終於說出了她不肯離去的原因。
“你是爲了婁夏纔不肯離開,那你爲何不將原因告知於他?”山鬼再次問道。
“他想離開,我便讓他毫無顧慮的離開,不想讓他有太多的羈絆。”盛世煙笑了笑說道。
聽完這番話再望向眼前這個女人時,山鬼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一絲愛意,眼神騙不了人,充滿愛意的眼神更是騙不了人,他的凝視之中充滿了敬畏和想要保護對方的衝動,這樣的情緒只有在愛意滋長的情況下才能出現。
但山鬼馬上收起了所有的情緒,他知道他是誰,他知道眼前這個女人是自己大哥的女人,所以他不會去愛也不敢去愛。
“怎麼可以見到這羣鬼?”山鬼問道,
“當你擊敗歷晉南成了七州花淵劍王,他們自然會找到你,他們會和你做一些交易,這個交易是什麼我也不知道,但做過七州花淵劍王的人一定會知道。”盛世煙說道。
“我已經迫不及待登上這七洲花淵劍王的寶座了。”山鬼笑了笑說道。
“你現在便可以行使它的權利。”盛世煙望着山鬼嫵媚的說道。
紅暈的火光灑落在盛世煙那嫵媚的臉上,當一個女人媚態橫生的時候,天底下幾乎少有男人還能把持住,更何況對方是七州第一美人盛世煙。
山鬼的情慾已經燃起,但他依舊淡定的坐在那裡。
“我的權利我也可以選擇不用。”山鬼笑了笑說道。
“沒有人可以拒絕我,一旦拒絕了便不會有下次。”盛世煙收起媚態微笑着說道。
她放棄了,或許她本就是在試探這個男人。
她並不是想要去征服對方,因爲她知道她一定可以征服對方並且已經做到了。
“你爲什麼這麼快就放棄了?”山鬼笑了笑問道。
“一個女人若想征服一個男人就永遠不要將自己的身體給對方,因爲身體時女人最後的談資和本錢,失去了這個女人將一文不值。”盛世煙笑了笑說道。
“你確定你征服了我?”山鬼說道。
“難道沒有嗎?”盛世煙反問道。
“不錯,你已經征服過我很多次了。”山鬼說道。
說罷,二人都困了便各自睡去不再言語。
破廟裡住着山鬼和盛世煙,而破廟外也還站着一個人,一個黑衣蒙面與黑夜同色的神秘人,雖然他的眼睛還是如死灰一般無喜無怒,但他扶着柱子的手上的指甲已經深深嵌入了木頭裡。
他是不是恨這破廟裡的二人?既然恨爲何不去殺了對方?但除了恨還有什麼可以讓人憤怒?或許只剩下嫉妒了。
沒錯,他應該嫉妒,他是婁夏,那裡面的女人是他的妻子而此時卻在這裡和別人談情說愛,他比任何人都應該嫉妒。
看來婁夏來的並不是時候,因爲他並沒有聽到前面的對話只聽到了山鬼和盛世煙後面相互調侃的情話。
婁夏離開了破廟,來到一處寂寥無人的偏僻地,他扯下臉上的黑色紗巾,在漆黑的夜裡就算扯下面紗也無人看得清他的模樣,也只有在夜裡他才能做回自己,看來這麼久過去了他始終還是婁夏、他始終還是沒能與世隔絕、他始終還是沒能習慣做另外一個人。
“十年劍王,任重道遠。”婁夏一遍又一遍的唸叨着離開西北孤樓時孤樓老人曾叮囑自己的那句話。
突然,一道黑影從婁夏身邊劃過。
雖然那只是一道黑影,但婁夏清楚的知道那是一個人影、一個速度極快的人影,黑影朝着破廟的方向跑去。
“此人輕功世所罕見出現在繕和村意欲何爲?那裡是破廟的方向,莫非他要對那少年和煙兒不利。”婁夏默唸道。
來不及想太多,婁夏迅速帶上面紗追了上去。
黑影似乎有意放慢速度讓婁夏追上,否則婁夏是不可能追上他的,畢竟婁夏都對對方的輕功甘拜下風,然而婁夏心繫盛世煙的安危也來不及細想這其中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