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正午,天仙道別院之中高堂滿座、喧譁道賀之聲絡繹不絕。
在婚介官一遍又一遍的賀詞聲中,十名花童一邊灑着茶花、一邊朝着衆人的視野走來。
緊接着新郎和新娘也緩緩出現在衆人的視野,楊曲都是快五十歲的人了,當下這個關頭他卻笑的跟孩子一般童真無邪,紅蓋頭下的茶女不知此刻此刻是否也在微笑?但至少她的步伐是堅定的。
婚介官高聲郎朗的誓言也許只有在這一刻纔會被衆人認可,衆人目光之中的祝福和欣喜也許只有在這一刻纔是最真摯,成親只不過是一個形式而已,今日所有人的熱鬧和祝福都是爲了讓這對新人永永遠遠的記住今天,從此他們的命運將會被道德緊緊的捆綁在了一起。
而此時橙州王以及其他三州王已經兵臨城下,今天太陽似乎有意和他們過不去,先前還微風徐徐,此刻便當空烈日讓衆人熱的喘不過氣來。
狄青和其他三州王,還有那十萬橙州軍爲何停下腳步?
狄青望着眼前這座氣勢恢弘的天仙道別院,望着這座阻擋他一同七州之計的最大攔路石,此時自然是氣不打一出來,他緊了緊腰間那把金色彎刀恨不得將這裡夷爲平地。
此刻,婁夏和黃石玉已經下到閣樓來到四州王和一眼望不到邊的十萬橙州軍之前。
寡不敵衆這種事情對於劍客來說是家常便飯,所以他們二人顯得無比從容,如果真的打起來他們不知道能頂多久?但只要他們還活着,就沒有一兵一卒能夠從這裡踏入天仙道別院。
“速速讓楊曲出來見我。”狄青望着二人說道。
“今日,楊公大喜之日,此刻當在拜堂行禮實在不方便見客。”黃石玉笑了笑說道。
“拜什麼堂?行什麼禮?七州還未一統哪顧得兒女情長。”狄青憤怒的說道。
“七州一統只不過橙州王的一廂情願而已,何必要叫上黃、綠、青、藍四州一起和你背上這挑起戰事的千古罵名?”婁夏望着狄青反問道。
“本王堂堂一州之王,何須你倆平民庶子來教訓我,倘若不快快讓開頃刻之間你們便讓你們粉身碎骨。”狄青憤怒的說道。
黃石玉笑了笑,婁夏也笑了笑,二人並未被對方的威嚴震懾。
“婁兄,還有一炷香的時間一切就過去了。”黃石玉望了望當空的太陽說道。
“你我的生死也在這一炷香的時間裡。”婁夏微笑着說道。
“你最多能一個打幾個?”黃石玉好奇的問道。
“不知道,一挑羣這種事情我還沒輸過。”婁夏笑了笑說道。
“那今天我們就來比一比,可好?”黃石玉笑了笑問道。
“正合我意。”婁夏微笑着說道。
說罷,二人均把目光投向狄青以及他背後的十萬橙州軍。
此刻他們二人臉上已經沒有了笑容,炎炎烈日下二人目光之中竟冒出凜凜寒光沁人心脾,只叫四州王胯下戰馬都不寒而慄意欲後退。
“兄弟,楊公如何交代我們的?”黃石玉大聲問道。
“只許喝喜酒的人入。”婁夏冷冷的回答道。
“但若是對方不是來喝喜酒卻要強入又當如何?”黃石玉大聲問道。
“殺。”婁夏冷冷的說道。
當殺字出口時,二人腰間的利劍也如迅雷般出鞘。
人劍合一,人如劍,劍如影,人劍如影,影如颶風。
四州王被那迎面襲來不知是人還是劍的兩道影子嚇得連連後退,若不是有着千軍萬馬,或許四州王早已是劍下亡魂了。
“上,全部給我上,務必誅殺此二人。”狄青一邊退向衆軍之中一邊咬牙切齒的喊道。
此刻,婁夏和黃石玉二人已經深陷人海之中。
兩個人對十萬人根本就毫無勝算,但奇怪的是如今膽怯的竟然是勝券在握的一方。
當眼睜睜一個、兩個、十個、百個乃至更多的將士倒在二人那鬼哭狼嚎的劍光之下時,後面補上來的士兵已經有些猶豫不決了,但他們必須硬着頭皮上,他們只能用祈求對方精疲力竭,當然這種祈求很快便會實現,畢竟婁夏和黃石玉都是凡身肉體。
一劍掃去倒下十多個,一不留神兒身後又是十多把彎刀迎空劈下,解決了這邊、那邊又涌了上來。
一炷香的時間不長,但此刻對於婁夏和黃石玉來說何其漫長。
劍上已經有了裂痕,身上已經有了傷口,此刻二人貌似已經疲憊至極,但他們依然背靠背有說有笑着。
“你殺了多少?”黃石玉問道。
“沒數。”婁夏回答道。
“完了,看來今日還是分不出勝負。”黃石玉搖了搖頭說道。
“從現在開始計數,你還能行嗎?”婁夏問道。
“你行,老子就不會倒下。”黃石玉氣喘吁吁的說道。
說罷,兩人縱身躍起來到天仙道別院之前。
此刻已經些許士兵意欲闖進天仙道,但又很快被婁夏和黃石玉擊退了,士兵們前仆後繼的涌上來,婁夏和黃石玉身上的傷越來越多,但他們還能站着。
此時,天仙道別院之中,婚介官正揮舞着大手準備喊道:“夫妻對拜”,這一拜之後一切的儀式就結束了,想必婁夏和黃石玉以死固守也是在等這一拜。
突然,這個時候管家急匆匆的走了過來。
“王爺,橙州王大軍已經兵臨天仙道別院之下,兩位俠士快要抵不住了。”管家在楊曲耳邊悄悄說道。
雖然聲音很小,但也被近在咫尺的茶女聽見了。
“爲什麼不早來告訴你?”楊曲問道。
“兩位俠士不讓小的前來。”管家說道。
“不行,我得趕緊去救他們二人。”楊曲說道。
說罷,楊曲意欲離開。
楊曲已經邁出離開的步伐卻被茶女一把抓住。
“楊公,只剩下這最後一拜了。”茶女說道。
“也許遲一刻,他二人性命就不保了。”楊曲着急的說道。
“不,他們一定會活着,因爲他們還沒送上祝福。”茶女說道。
說罷,茶女緊緊握住楊曲的雙手。
楊曲幾度想要掙脫,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終於婚介官喊出了夫妻對拜,二人在衆目睽睽之下完成了這最後的儀式。
楊曲和茶女還來不及向衆人賓客致謝敬酒,對拜之後便牽手向着閣樓之上匆匆走去。
“住手!”楊曲來到閣樓之上大喊道。
此刻數十把彎刀已經逼臨婁夏和黃石玉的頭頂,二人精疲力竭的靠坐在緊閉的天仙道別院大門之前,大門上沾滿了二人的鮮血,這種鮮紅比一旁剪綵和紅妝更加扎眼和醒目。
最終數十把大刀停在了那裡,它們都未曾劈下,若是楊曲再遲到一刻恐怕這世上便再無婁、黃這兩位犯傻的英雄劍客。
“婁夏,你殺了多少?”黃石玉奄奄一息卻微笑着問道。
“忘了。”婁夏也是有氣無力的回答道。
“還是沒能分出勝負,看來我們之間必須要分出勝負,否則老天爺又怎麼給我們活下去的機會?”黃石玉笑了笑說道。
說罷,二人便不再言語,閉目調息療養。
狄青打量着城樓之上穿着紅妝的楊曲,眼前這個楊曲再也不是當年圍在他跟前阿諛奉承拍馬屁的下屬,眼前這個楊曲目光之中除了堅毅還透露着一絲狄青不能理解的情緒。
這種情緒應該就是善良和愛,這樣的情緒自然不會被一個野心家理解。
“楊曲,就爲了這個女人你就要和我作對。”狄青望着茶女不屑的說道。
“不錯,正是爲了她。”楊曲大聲的回答道。
“一個花淵的風塵女子,她何以令你放棄天下?”狄青既憤怒又不解的問道。
“不,她如今是我楊曲之妻,莫說放棄天下,就算得罪天下萬劫不復那又如何?”楊曲微笑着說道。
一個人笑着的時候是不會說謊的,更何況如今面對對方威嚴,楊曲每一個字都說的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茶女在一旁一言不發,此刻她的目光之中沒有其他人、其他物、其他景,只有楊曲一人,她就這樣仰望着楊曲貌似就擁有了全天下。
“沒想到啊沒想到!我一統七州之計竟然被一個風塵女子攪黃,如今我任何遊說之話你都聽不進去了。”狄青望着楊曲憤怒的說道。
“天下不是你的,七州也不是你的。倘若狄青兄願意來小弟婚宴上喝杯喜酒,小弟自當無上榮幸;倘若狄青兄是來遊說小弟妄圖挑起戰事的,那麼現在你就請回吧。”楊曲笑了笑說道。
哈哈哈......
狄青大笑着,身後的三州王也跟着大笑着。
“你真以爲小小天仙道別院就能攔住我十萬大軍?”狄青大笑道。
“狄青兄,不妨好好想一想你何故從我黃州城大搖大擺而過?既然我已不與你同盟怎麼會如此輕鬆放你通過。”楊曲胸有成竹的說道。
突然,狄青朝衆軍後方望去。
只見後方遠處沙塵漫天,隱隱約約還能夠聽到沉重的步伐聲,狄青恍然大悟其中原委,轉過頭來眉頭緊皺的望着楊曲。
“好你個楊曲,居然敢陰我?”狄青憤怒的說道。
“我黃州三十萬大軍已然堵住你的退路,天仙道別院之後還有紫州二十萬大軍的攔截,不知狄青兄是否還要進來天仙道別院一坐?”楊曲笑了笑說道。
“楊曲,你知道得罪我的後果嗎?”狄青憤怒的問道。
“如今我可以將你十萬大軍盡數殲滅在此,但楊曲不會那做,狄青兄趕緊退去吧,我黃州軍自當退居一邊放你歸去。”楊曲說道。
“好,楊曲,算你狠,我們走。”狄青既憤怒又無奈的說道。
說罷,狄青、三州王以及那已經不足十萬的橙州軍調轉馬頭向着來時的路灰頭土臉的離去了。
楊曲和茶女來到閣樓之下看望婁夏和黃石玉,經過短暫調息之後二人已恢復了些許。
“沒想到州王還有如此一步,領教領教。”婁夏微笑着說道。
“七州之中若論帶兵打仗,我黃州絕對是數一數二的,若是兵強馬壯說不定我也會去幻想一統七州。”楊曲笑了笑說道。
“算了吧,你這些招數留着自保還不錯,要想去滿足野心還遠遠不足。”婁夏說道。
“我的野心已經滿足了。”楊曲笑了笑說道。
說罷,楊曲將茶女摟入懷中。
想必楊曲所謂的野心正是茶女,的確普天之下當屬情愛之最,所有英雄梟雄攻城略地、追名逐利,最終爲的不正是霸佔紅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