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肆之中,一切都沒變。
很奇怪,爲什麼一切都沒有變?這是山鬼心頭只有這一個疑問,他站定在門口一動不動,向林扶着東方珀也站定在山鬼身後。
還是那些人,沒有多,但少了一個。
嗜酒如命的乞丐老翁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小琪依舊戰戰兢兢惶恐萬分;白衣男子和他的大雪送葬隊還是喝着茶、喝着冰冷的茶;笑惡倆大漢有一句沒一句的逗着蜷縮在那裡懶洋洋的駱駝;但婁夏不見了,難道他還沒有回來?這裡距後院不過二三十步的距離照理說早該回來了。
山鬼領着向林和東方珀來到方纔他與婁夏坐的位置上,杯中酒還冒着煙,山鬼用手背貼近酒杯,酒杯之上還有餘溫,這杯酒分明是剛滿上的,婁夏一定回來,但婁夏又去了哪裡?
山鬼環顧大堂裡的人,一個個都無精打采,只有白衣男子望向自己這邊並露出善意的微笑。
“你們在這裡等着不要亂動,我去找個人。”山鬼交代道。
說罷,山鬼便向着白衣男子這邊走了過來。
“兄臺,請問方纔與我同桌飲酒之人是否回來過?”山鬼問道。
“回來過。”白衣男子笑了笑說道。
“那兄臺可知他又去了哪裡?”山鬼問道。
“應該是去醒酒了。”白衣男子說道。
“他喝醉了?”山鬼詫異的問道。
“不錯,他醉了,而且醉的不輕。”白衣男子肯定的說道。
“不可能,他不可能醉。”山鬼懷疑的說道。
面對山鬼的質疑,白衣男子依舊泰然若素。
“你知道我爲什麼喝茶嗎?”白衣男子舉起手中的茶碗問道。
“爲什麼?”山鬼問道。
“因爲茶喝不醉,反而越來越清醒。”白衣男子笑了笑說道。
“你怕醉。”山鬼說道。
“爲什麼這樣說?”白衣男子反問道。
“因爲你喝的茶。”山鬼說道。
“哈哈哈,看來你還沒有醉,那我便告訴你,方纔你那朋友從這個門離開了。”白衣男子指着門口說道。
“多謝相告。”山鬼合拳行李道。
說罷,山鬼便要朝門口衝去。
“留步。”白衣男子一把拽住山鬼的衣袖說道。
“你這是何意?”山鬼好奇的問道。
“你朋友有危險。”白衣男子提醒道。
“那你爲何還要攔住我?”山鬼問道。
“如果你離開了這裡便永遠救不了他。”白衣男子神神秘秘的說道。
“你到底想說什麼?”山鬼被對方弄着一頭霧水不解的問道。
“男人喝醉會幹什麼?”白衣男子反問道。
“當然是醒酒。”山鬼回答道。
“什麼東西可以醒酒?”白衣男子繼續反問道。
“什麼東西可以醒酒?”山鬼低着着急的呢喃道。
“看來你還沒有碰過女人,還不知道女人才是世間最好的解救之物,但你那位朋友卻比你懂很多。”白衣男子笑了笑說道。
“你到底想說什麼?”山鬼問道。
“店小二不會說謊,聽這掌櫃婦人的叫聲便知是絕色美人,想必你那朋友的酒應該快醒了。”白衣男子望了望後院的方向笑嘻嘻的說道。
山鬼朝着後院的方向望去,那裡的叫聲又開始了,此時的叫聲比之前每一次都要大。
“他在那裡會有什麼危險?”山鬼問道。
“女人的被窩可以殺死無數英雄,尤其是漂亮女人的被窩;你朋友是個定力不錯的高手,但顯然還是沒能抗住這個女人的美色,越是美麗的東西越是危險,又尤其是在這冰天雪地裡的投懷送抱。”白衣男子搖了搖頭說道。
說罷,白衣男子便坐下繼續喝茶吃菜,山鬼快步徑直衝向後院。
方纔二人的對話在場所有人都聽到了,但沒有一人好奇或是插話,在這樣大雪紛飛的日子裡,只有“天龍地狗”四個字能夠讓人垂涎和注意。
“你爲何要支走他?”突然乞丐老翁放下了手中酒杯說道。
這是乞丐老翁出現在這裡第一次主動發言,這次發言他一定是認真的,因爲說話的同時他也放下了酒碗,一個酒鬼放下酒的時候一定是有另一樣令他好奇的東西出現了。
“老先生何出此言?難道小輩的判斷有誤。”白衣男子來到乞丐老翁身旁卑躬屈膝彬彬有禮的問道。
“你的判斷沒有誤,那人的確是從門口出去又折返回了後院掌櫃婦人的房間。”乞丐老翁說道。
“那老先生何故說我故意支走這位少俠?”白衣男子不解的問道。
“因爲你在說了謊。”乞丐老翁笑了笑說道。
說話之間老翁擡起頭,用那放光的眼睛瞪了一眼白衣男子。
這一瞪直教白衣男子後退了半步,雖然很細微的動靜,但這裡所有人都看在眼裡。
那酒醉迷離的眼睛裡究竟透着什麼?白衣男子爲何面露恐慌?
“沒,沒,我沒有說謊。”白衣男子吞吞吐吐的說道。
“你從一張嘴就在說謊,到現在爲止你還在說謊,你的謊言說的就像真話、滴水不漏的真話,但你犯了一個錯誤。”乞丐老翁說道。
“錯誤?什麼錯誤?”白衣男子瞪大眼睛問道。
“你的大雪送葬隊並不是什麼送葬隊。”乞丐老翁說道。
此話一出,笑惡倆大漢立即放下手上動作豎起耳朵聽,而此時如同行屍走肉的送葬隊其他九人如同死灰復燃一般,他們在顫抖,他們眼神中有惶恐和不安。
“你見過真正的大雪送葬隊?”白衣男子心虛的問道。
“沒有見過,從來沒有見過,因爲根本就沒有。”乞丐老翁說道。
“但有人真真切切見過大雪送葬隊。”白衣男子說道。
“見過的恐怕都是死人吧。”乞丐老翁說道。
“你到底是誰?”白衣男子反問道。
“我是誰並不重要,但你是誰很快就會真相大白了。”乞丐老翁胸有成竹的說道。
“我現在就送你去見大雪送葬隊。”白衣男子眼看事情在老翁眼裡敗露便惡言道。
說罷,白衣男子便舉起單掌蓄勢待發。
這一掌劈下,莫說這老翁連同這張桌子也會四分五裂。
但不知爲何?白衣男子突然“嗷”的一聲大叫,只見他雙腳無力連連後退靠坐在板凳上。這時,其餘九人慾奮起相救,但起身之後又很快癱軟在地。
他們像是被人扒了骨頭、抽了筋一般,綿軟一堆根本無法站立。
這裡都是**湖,見此狀都知道定是中毒了,但中了什麼毒?又是誰人下的毒?根本沒有關心,貌似他們都心知肚明。
距離臘月十三僅有兩天了,時間正在一分一秒的流失,外面的雪也在一點點變小,這裡應該不會有人來了,那麼天龍地狗也該出現了。
這時,惡大漢突然站起身來走到白衣男子跟前瞅了瞅。
“你不是天龍地狗。”惡大漢搖了搖頭說道。
惡大漢是這裡說話最少、最不理世事的一個,殊不知他也是衝着天龍地狗而來的。
“你,你怎知道我不是?”白衣男子說道。
“如果天龍地狗這麼容易中毒,那麼他應該早就死了。”惡大漢說道。
“雪馬上就要停了,天龍地狗永遠不會再出現了。”白衣男子平靜的說道。
白衣男子本是奔着天龍地狗而來,但望了望門外日漸稀疏的雪花他卻無比釋懷和平靜。
“不,天龍地狗已經出現了。”惡大漢笑了笑說道。
惡大漢居然笑了,他笑起來比不笑更加邪惡和恐怖。
“如果這裡只有一個人能活着走出去,相信沒有人會懷疑這個活着的人就是天龍地狗。”惡大漢低頭凝視着白衣男子說道。
“你,你要幹什麼?”白衣男子望着惡大漢戰戰兢兢的說道。
只見,惡大漢伸出右手,單掌從半空劈落直逼白衣男子面門。
大雪送葬隊其他人掙扎着欲上前營救,但終究難以挪動分毫。
在這裡能救白衣男子的人只有笑臉大漢,但他絕不會出手,因爲他比惡大漢還想對方死。
眼看着這一掌就要落在白衣男子當頭,突然街道上平靜的雪花極速紛飛發出“簌簌”之聲,只見一隻巨大的拳印朝這邊襲來,拳印正中惡大漢的單掌。
“啊”的一聲慘叫從惡大漢嘴裡發出,只見惡大漢重重的摔在笑臉大漢身前的桌子上。
“兄弟,我跟你說過與人爲善,何必要人性命呢?”笑臉大漢一邊攙扶一邊勸說道。
見此狀,笑臉大漢一如既往的保持微笑,一如既往的從容姿態。
“他來了,這裡終於不會再死人了。”乞丐老翁低頭喝酒喃喃自語道。
“他,他是誰?”小琪戰戰兢兢的問道。
“一個和尚,一個愛管閒事的和尚。”乞丐老翁說道。
“你認識他?”小琪繼續問道。
“可我並不想認識他。”乞丐老翁搖了搖頭說道。
說罷,乞丐老翁望了望向林和東方珀這邊。
“你好像和他們認識?”乞丐老翁指着向林和東方珀那邊說道。
“不,不認識。”小琪吞吞吐吐的說道。
眼前這個老翁亦正亦邪,小琪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與熟人相認,否則豈不是將禍水引向對方。
“女孩子不該說謊,你去和他們敘敘舊吧,這裡已經安全了。”乞丐老翁笑了笑說道。
“那我們爲什麼不離開?”小琪反問道。
“腥風血雨都熬過去了,好戲馬上就要上場了。”乞丐老翁說道。
說罷,小琪便起身走到向林和東方珀這邊。
這時,門外街道盡頭傳來“咯吱,咯吱”的踩雪聲,聲音很小、很輕像是怕踩壞了一般。
不一會兒,一個和尚便出現在了就是門口。
一個老和尚,一個面帶微笑的老和尚,他站在那裡是那麼的端莊和慈祥攆走了這裡所有的烏雲和煞氣,他不是別人,正是那個來去如風的絕塵和尚。
“大師,我們這裡有上等好茶是否來上一壺?”店小二趕緊迎上來招呼道。
“貧僧要喝些酒。”絕塵和尚說道。
“大師,你?”店小二有些納悶道。
“你家的茶喝不得,喝不得,快給貧僧上些酒水吧。”絕塵和尚微笑着說道。
說罷,絕塵和尚望了望大堂之中,空位置有很多但他偏偏走到了乞丐老翁身前那張桌子、那張還有些許血跡的桌子。
“那裡有血不要髒了大師的修行。”乞丐老翁頭也不擡一邊喝酒一邊說道。
“我便就是前來擦乾這血的。”絕塵大師說道。
說罷,乞丐老翁沉默了。
又過了很久,乞丐老翁擡起頭望向絕塵和尚,此時絕塵和尚也正望向他,兩人就這樣凝望了很久,直到店小二送上酒水他二人又才低頭各自飲起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