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郊外,並不似洛陽城內般繁華人流、摩肩接踵、車水馬龍,但此時卻也是人山人海,與平常的略顯荒涼大爲迥異,而且這些人此時都是穿着統一的甲冑,制式整齊劃一,裝備更是堪稱精良,此時堆結在一起,看上去即便只是那樣隨意的站着,好像就算是什麼都沒有做,也都會自然而然形成一股莫大的壓力,給人壓迫、致以強烈的無法喘息感,更何況現在這些人排成的陣列,是如此的緊密,恍然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其中每一部分的鑲嵌,看似無意,卻又渾然天成。
應該說,這支隊伍,光從這站隊列來看,就確實當得上精兵的稱號。
但何爲精銳?不能夠不注重軍隊的整齊度,卻也同樣不能夠完全憑着站站隊就可以看得出來,還需要多方面的考覈與檢驗,而戰場上的實戰檢驗,最是殘酷,得出來的結果卻也最適合理而準確。
當凌巴帶着一隊人馬除了洛陽城,趕赴這郊外的指定地點的時候,第一眼,還真有點被這頗爲壯觀的人海震驚到的感慨。
雖然在後世的時候,他有見過不少真正的戰場,也有見過類似於萬人演唱會這般人數衆多的大型場面,然而和冷兵器時代的軍隊列陣相比起來,那些似乎都是小兒科了,沒有統一的裝束,更沒有如此緊密整齊的列陣,也就產生不了如此震撼人心的視覺效果;而聽覺上,或許後世演唱會上那人山人海的觀衆的嘶聲吶喊和歡呼,震耳欲聾也震動人心,但此時見到這一幕,眼前這嚴整肅穆而又一片沉寂的隊列,不知道爲什麼,凌巴卻生出一種耳膜輕微刺痛的感覺,似乎比那種如海聲波浪潮還更要震撼。
但並不止於此,除了這些堪稱“優點”的,他很快也發現了不少問題。
古代的軍事大家不知凡幾,他們各自的學說理論也各分千秋,有些是傳統兵書教學下的產物,而有些卻是通過不斷的實踐積累起來的,但不外乎講的都是幾個點:帥爲軍之魂,將乃兵之膽,隊列整齊劃一,軍中紀律嚴明,作戰勇敢無畏,這是作爲一支精銳隊伍所必備的一些素質;而作爲其主將者,則更要懂得審時度勢捕捉戰機,素質的要求也就更高。
凌巴自認目前的自己,肯定是還達不到一個合格主帥的標準的,不過若是爲將征戰一方的話,應該說還是勉強夠用的,而這一切主要還是經驗的問題,至於時日久後會如何,那也不是當前應該考慮的問題啊。
但對於如今的他而言,既然肩上已經扛下了這個重擔,而且還是自己多方謀劃才爭取來的,也可以說得來殊爲不易,凌巴自然不會輕易放棄這樣的大好機會,不管是培養勢力、磨礪自己,沙場點兵是最好的一種方式。
不過對於眼前這支軍隊來說,凌巴卻也正是從前面這看似簡單明瞭的幾點裡面,發現了很多的弊端或者說是漏洞。
說到將領,在這裡面倒真是有不少,不說校尉、將軍,軍侯、都尉都有很多,大漢的軍制,本來就是從最基礎的開始,五人爲一伍,設伍長;十人也就是兩伍爲一什,設什長;五伍也就是五十人爲一隊,而後兩隊百人爲一屯,設屯長,也叫做都伯。
屯長基本就算是大漢軍隊里正式的基層軍官了,比隊率顯然還要高上一級;再之上,就是曲長,而一曲由兩屯組成,曲長又名軍侯,還有牙門將、騎督、部曲督等;再上兩曲也就是四百人爲一部,設別部司馬,也就是軍司馬,之後還有都尉(騎都尉)、校尉,校尉之上,就可以稱得上將軍了,大漢的將軍,也有中郎將、裨將軍、偏將軍、雜號將軍、四徵、四鎮、前後左右將軍、衛將軍、驃騎將軍、車騎將軍等等,最後便是大將軍,除了太尉之類文官軍職,就是大將軍最大。
目前這一支部隊凌巴作爲最高指揮官,也只是得了一個四品雜號的討虜將軍,至於軍中其他職務,基本也是由凌巴安排了,不過具體的軍制卻是不變的。
可就在此時,眼睜睜看着眼前排成一隊隊一列列的將士們,尤其是那些軍官,他們中大部分人所表現出來的精神面貌卻也讓凌巴很是失望。
俗話說眼睛是心靈的窗口,大部分人從眼睛的變化裡,就可以被看出心裡的一些大致想法,可以是慌亂、不知所措,也可以是喜形於色、情不自禁,雖說也有人能夠做到隱瞞真實想法,甚至連眼神都虛假了,但這種人畢竟在少數,而這隊伍裡的軍侯、校尉級別等的將領,卻顯然不可能具備這項能力,但凌巴從他們眼中所看到的,卻不是一種作爲一支精兵、尤其還是這支精兵衆多士卒們的“膽”的這些個將領們所應該表現出來的那種信念、那種可以增加動力的自信,過分的自信當然不好,尤其戰場上不能夠目空一切,但自信所能夠帶來的動力卻更是不容忽視的,凌巴從他們眼中看到的,不只是信心不足,還有一種空洞無力感,似乎有些奇怪,凌巴卻不感到奇怪。
凌巴心中感嘆,因爲親身參與,所以他反而能夠略微猜測到一些這將士們這般表現的原因。
這是大漢朝廷爲了剿滅黃巾賊軍而第二次組成的軍隊了,這些將士和前面那一次也有所不同,他們或許還沒有接觸過真正血腥的戰場,但除了這一點之外,其他任何一點來看,他們也足可以當得精銳二字,而這也是如今劉宏能夠拿得出手的洛陽精兵中更經過一番挑選出來的,可以說他這次是真下了血本和決心,要在這一次將黃巾賊剿滅了,當然也可見黃巾賊鬧得確實太大,引起了足夠重視了。
可凌巴卻很不喜歡當前這種氣氛,就是像現在這樣,死氣沉沉地,就這樣在一片沉默中行軍、整軍、出征。
剛剛新年過不久,就要出征,顯然這並不是一個英明的決定,從如今這整支部隊表現出來的精神頭兒,也可以看出一二來了,這一點的影響,的確是很大的。
戰場不是莽夫的角鬥場,靠的不只是勇,還有智,能夠很好的利用天時地利人和爲己用者,纔是真正深明軍事奧義,而軍隊本身便是屬於人和的一部分了,也是最關鍵的一部分。
對於一支精銳部隊來說,沉默並不是錯誤,相反,沉默很多時候是一種奇異的力量,“沉默是金”,也並非完全虛言,但很多時候,也要看着沉默,究竟是來自於什麼緣由。
說實話,早先的時候,對於這個定下來的行軍開拔的時間,凌巴還是有些異議的,以如今的他的眼光看來,自然清楚,不管怎麼說,出征時候的士氣還是很重要的,有氣勢的隊伍才大有可爲,雖說氣勢這東西可以積累、可以激發,但戰爭是瞬息萬變的,能夠儘量保持好高昂的士氣,才能夠隨時做好充分的準備,而且以高昂的士氣出徵,也是對敵人的一種震懾,總之作用很多。
而要說出徵的最佳理想時機,以凌巴認爲,要不然就在過年以前,要不然就過段時間,至少也要等到這年味兒淡去了,在恰當的時機、恰當的機會條件下,這反而更能夠激發這些將士們的鬥志,讓他們心中懷着迫切歸來的希望,自然戰鬥的時候更加的賣命。
不過劉宏既然決定了,凌巴也只能夠遵命,現在的他已經漸漸融入了這個社會這個角色,很清楚自己如今作爲一個臣子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這種時候自己就只有聽命的份兒,況且也沒有真到那種非要一字一句據理力爭的地步不可。
對於凌巴來說,他老早的時候就明白一個道理,對於上司,不要總是想着去頂撞,在必要的時候,必要的條件下,都可以做出必要的讓步,哪怕這讓步可能對自己的利益造成一定的損害,但要相信,這些都是可以補回來的,而且“補給點”,正是在對方身上。
這一支軍隊顯然剛剛離開親人不多久,士氣算不上高,不過凌巴可不打算就用這些將士去前線拼命,至少還要一次動員大會,來一個“點將臺”啊神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