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到了牆角里,大約只有這樣才感覺稍稍有那麼一點安全感。但我沒有想到的是。即便我關好了所有的門窗。顧正南依舊有本事進到我的房間。當他像一個鬼魅一樣的出現在我的面前時,除了冷漠之外。我早就沒有了別的情緒。
我擡頭看了他一眼,又重新將臉埋進了膝蓋裡,我已經沒有什麼想要說的了,我也知道,這一切其實和他根本就沒有關係。他也沒有義務要告訴我,只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就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廢人的時候,我實在沒辦法強顏歡笑的去面對他。
“顧正南。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不好。”我幾乎是乞求着說出這番話。
他一直就這樣站在我的面前,也不開口,只是默默的站着,但我現在真的很煩躁。我並不需要這樣的陪伴,他的出現指揮讓我越來越不安。
我說完話之後,顧正南也沒有迴應。他至少在那裡站了半個小時,我實在勸說不了。便也只好隨他去了。
“樑旖,離開建燊吧,你想要的一切。我都給你。別這麼爲難自己了。”
聽到顧正南這樣溫柔繾綣的話,我居然一點感動都沒有,反而覺得有些可笑。我擡起頭,正視着他,我試圖從他的眼神裡察覺出一丁點的欺騙,但可能是顧正南掩飾的太好,我沒有從他的臉上讀到別的情緒。
“哼,我想要的一切?”
蹲在地上太久,站起來的時候我不得已只能扶着牆壁,顧正南下意識的想要扶住我,被我一把推開。我冷冷的說道,“顧正南,你知道我爲什麼要接手建燊嗎?你以爲我是有多賤。我之所以把自己頂到這個位置上,只是因爲我什麼都做不了。我阻止不了何易燊的離開,治不好你的病,也幫不了你拿回失去的一切,我覺得自己就是個廢人。建燊是唯一還能證明我活着的事情了,你懂嗎。”
我要什麼,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要什麼了,我很害怕去想這個問題,我一旦去深究,我會發現,如今的我,除了這家公司以外,一無所有。可是我現在連這最後一件事情都做不好。
顧正南的手落在半空中,他緊鎖眉頭望着我,低沉着嗓音說道,“樑旖,我知道,我不該瞞着你,但也請你理解我的狀況,我有我的底線和執着,我如今的所作所爲,只是想要拿回屬於我的一切。等這一切都平息之後,我會像你解釋,好好補償你的。”
“補償?”我冷哼了一聲,“你打算怎麼補償我,顧正南,我從來就不需要你補償我,以前,我期許的是你一個正視我的機會,後來,我希望能夠留在你的身邊,如今,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瞞着我,但你做到了哪一點?你讓我怎麼相信你說的每一句話?”
“樑旖……”
我打斷他,“顧正南,我求你了,你讓我冷靜一下,事情已經這樣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但請給我一點事情去想想怎麼處理行嗎?如今,我已經靠不了任何人了,我只有自己硬着頭皮走下去,能留一點起碼的尊嚴給我嗎?”
顧正南目不轉睛的看着我,他點了點頭,低聲說道,“好,你冷靜吧。”說完這句話之後,他依舊看着我,爲了不讓自己被他影響,我只能轉過身去,不看他。
我聽到了門被關上的聲音,整個人籠罩在濃郁的悲傷情緒中。我到底應該怎麼辦,我要怎麼填補這麼大的空缺,建燊從來沒有向銀行貸款的先例,所以我也沒有任何銀行的合作方式或者這方面的資源。而且,這麼一大筆資金,我要靠什麼項目才能賺回來,短期之內,如何填補,想到這些,我頭都快要炸了。
宋傾一直在給我發消息,我都看到了,但我一條都沒有回。她一直在警察局那裡跟進着情況,調查劉正岐的出入境記錄或者離開海城的線索。可是我早就猜想到,既然他有這個膽量挪走這麼一大筆的資金,自然已經給自己留好了後路,怎麼可能這麼輕而易舉的就被查到。
而且,劉正岐十分的精明,這些錢,他根本不是一次性轉移的,而是經過好幾次,逐個轉到一些不起眼的小賬戶,甚至是名存實亡的公司賬戶裡,作爲一個資深的財務總監,他這一次的應該已經計劃了很久。
我一直知道劉正岐很難對付,但我沒有想到,他居然如此破釜沉舟,給我留下了這麼大的一個難題,我不知道該感謝他的勇敢,還是嘲笑他的無知。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件事情根本就瞞不住,所有的董事都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我想,顧閆凱應該也已經聽聞了,只是他還沒有提出質疑,不過,這也是早晚的事情。
週日,我也沒有去公司,不知道的人以爲我在想辦法,其實,我只是在逃避而已。宋傾安排了週一的一大早的股東大會,我知道她也是被逼無奈,而且,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的,除非我也像劉正岐一樣,憑空消失。
我和往常一樣到了公司,這一天,宋傾沒有像我報告今天的行程,也已經沒有了這個必要。股東大會定在了十點,我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做準備。
今天,股市開盤之後,建燊的顧家依然受到了重創,但因爲上週做了一些準備,多少拖延了一點時間,卻也無濟於事,只是將跌停的時間點延長了十五分鐘而已。面對這樣的情況,我已經沒有可以調動的資金去對抗他們了,無奈之下,只能讓宋傾去申請了建燊股票的暫時停牌。
離股東大會開始前還有十分鐘,我坐在辦公桌前,一眨不眨的盯着電腦,一遍又一遍的刷新着我的郵箱,我以爲我會收到何易燊發來的郵件,畢竟,這次的事情,是我接手建燊以來,最大的難題。
可是,他讓我失望了,十點整了,我都沒有收到任何的郵件,我的心情十分的複雜,面對空空如也的收件箱,我連最後的希望,都已經沒有了。
“樑小姐,開會了。”宋傾站在我的面前催促着我。
即便我再心急,何易燊終究還是沒有發來任何的郵件,我無奈的站起身,扣好了西裝的鈕釦,淡淡的說了句,“走吧。”便大步的朝着會議室的方向走去。
還沒有走進會議室,就已經聽到裡面一片嘈雜的談論聲,宋傾幫我推開門,我神情淡漠的走了進去。我的出現,讓原本吵鬧的會議室,突然就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凝視着我,眼神中或多或少帶着些憤怒。
我忽略了這所有的情緒,在最上方的位置坐了下來,我並不是不緊張,只是我已經做好了被責問的準備,這是我需要付出的代價,我不想去逃避。
我還沒有開口,董事們就已經迫不及待的發出了質疑,這些問題都像是炸彈一樣,點燃了之後,狠狠的拋向我。
“樑總,請你給我們一個交代。”
“樑總,這六千萬的虧空,要怎麼填補。”
“樑總,建燊的股價爲什麼會動盪的如此嚴重。”
“工地被查封的事情樑總準備如何處理。”
他們根本不管我是否來得及回答,只是一味的提出這些刁鑽的問題,在我看來,並不是希望從我嘴裡聽到什麼解決方案,而是用眼前所有發生的事情,來羞辱我。
我所有的神經全都繃緊了,我沉着氣,認真的聽着每一個問題,在心裡盤算着要說的話,董事們的情緒很不穩定,似乎並沒有讓我開口的打算。他們一邊提問着,一邊議論着,像是在給我定罪。
我深吸了一口氣,站起來,提高了音量,說道,“現在公司發生的所有事情,我都會想辦法去解決的。”
這句話,換來了幾秒鐘的安靜,僅僅是幾秒鐘之後,就有人質疑,“那樑總準備怎麼解決呢,我們作爲建燊的股東,是不是有權利知道公司接下來的戰略規劃。”
“當然。”我篤定的回答。沉默了片刻之後,繼續說道,“只是,我現在還沒有想到很好的辦法,股票我申請了停牌,停工的事情,我會盡力的去疏通,至於劉正岐挪用的那六千萬資金,我會像銀行去申請貸款,在西郊地塊完工之後,預計會有一部分資金回籠。但這些,我也沒有辦法保證可以彌補公司遭遇的損失。”
顯然,我誠實的回答,讓在座的書所有人都沒辦法接受,我也知道,我說的這些,根本就無法挽回損失,但卻也是現在止損的唯一方法了。我不是何易燊,也不是顧正南,我沒有經商的頭腦,我只能中規中矩的一件件事情逐一解決。所以,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何易燊會對我如此的信任。我想,萬一建燊真的敗在我的手中,他大抵也是會恨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