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姬只覺得小腹痛得難以忍耐,全身的氣脈瞬間扭曲,她一下子‘噗通’一聲跪跌在地,生生吐出一口血來。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秋葉白竟然說動手就動手,而且手段這般狠辣,她是習武之人,豈能不知氣海破了是什麼後果。
“秋葉白,你好狠的手段,你怎麼敢……怎麼敢廢了我的……武功!”
習武之人最痛苦莫過於被人廢了武藝,雲姬好一會,才勉力地擡起頭來看着秋葉白,原本明豔的容顏此刻早已變得一片慘白扭曲。
她的武功……她的武功是她修行多久才得來的!
是她的安身立命之所,也是她最自傲之處!
雙白在一邊看着,眼底閃過不忍,但肩頭傳來的痛讓他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
秋葉白低頭看着她,毫不避諱地微笑:“多謝誇獎,不過比起方纔你用毒針暗算我的坐騎,差點要了我的命,我還是慚愧得很。”
她可不是什麼聖人君子,也不會像尋常閨閣女子裡用的那些打耳光、打板子什麼不痛不癢的閨閣女子手段。
她要用就會江湖上來往直接狠厲的手段,若不是她沒了內力,定要教雲姬試試分筋錯骨手的滋味。
人人常言,孔夫子教導世人以德報怨,卻有幾個人知道孔夫子全語乃是——以德報怨,何以報德,當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雲姬聞言,眼底一縮,下意識地看向百里初:“殿下,我沒有,我沒有!”
“哦,是麼?”百里初眯起眸子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輕笑了起來:“雲姬,你可知道對主子說謊有什麼後果。”
但是對上百里初那雙陰翳暗黑而莫測的精緻眸子,她心頭梭然一跳,想起控鶴監裡那些稀奇古怪的刑罰,頓時有些心虛地咬着牙道:“殿下,您不能因爲偏袒秋大人而只相信大人的一面之詞,如此豈非寒了屬下們的心?!”
“雲姬,休得放肆!”雙白見雲姬竟然敢這般頂撞百里初,便厲聲斥道。
殿下從來都不會虧待鶴衛,甚至可以說極爲護短,但是對內卻是賞罰極分明而嚴苛。
鶴衛並不同於尋常意義上的護衛,特別是十八司和最核心的數百名從地宮裡出來的鶴衛,他們每一個人的能活到今日,命都是殿下賜的,只有他們知道哪些地宮裡的日子對於他們的意義,沒有殿下,就沒有他們的今日。
殿下於他們而言地位等同於神祗。
沒有人能夠和敢質疑殿下的任何決定!
哪怕是殿下要了他們的命,他們眼都不會眨。
更不要說這般頂撞殿下!
作爲十八司出身的雲姬,且不說她到底有沒有動手傷人,但竟然敢如此對殿下說話,便已經是大不敬!
周圍的鶴衛們對雲姬都投去帶着殺意的森然目光。
雲姬話纔出口,也已經後悔,感覺到了來自同袍們的憎惡的目光,她瑟縮了一下,垂下的眸子裡閃過幽光。
她行走江湖多年,對付男人自有一套,片刻之後,雲姬睫羽微微顫,眼中滴出淚水來,悽然一笑:“殿下,雲姬豈願意冒犯您,冒犯秋大人,但是雲姬不甘心這般被冤枉,雲姬不提在外多年爲殿下盡心盡力,只自問從來對殿下一片癡心,不曾對不起殿下,若是秋大人不喜歡雲姬在殿下身邊,只要殿下一句話,雲姬可以爲殿下自裁,但是絕對不會揹負這樣的冤名。”
且不說其他人的反應,秋葉白被氣得笑了,她睨着雲姬,冷笑:“好個一片癡心,雲姬,你這般話裡話外的意思是說我因爲嫉恨於你,所以拿自己的性命冤枉你麼?”
寧秋也忍不住在一邊輕蔑地嗤笑道:“說謊也不打個草稿,誰不知道殿下平日裡對女子是什麼態度,我家四少乃是特例,你以爲你有資格讓四少嫉妒麼,多大的臉,真是恬不知恥的賤人。”
她原本還覺得雲姬身上頗有江湖女子英姿颯爽的味道,甚至和四少一樣同愛武裝,不愛紅妝,卻不想,竟然也是個如此個心眼狹隘卑劣的。
敢做不敢認,沒得丟了江湖女兒的臉。
雲姬聽着秋葉白的聲音,偷眼看着百里初那森然詭冷的眸光落在秋葉白身上的時候便溫柔了下去,她心中狠狠一痛,索性豁了出去,要和秋葉白周旋到底。
她強忍着劇痛,直起了身子冷冷地瞪着秋葉白:“秋大人,斷人生死,還要有證據,你這般指控我,可有什麼證據麼,若是仗着殿下的寵愛,屈打成招,不覺得有損你在朝廷裡的‘赫赫威名’麼?”
她用的那針牛毛一般細小,乃是雲魄冰石所制,沾染了會令人和畜生都會發狂的藥物,但是入血之後冰石即刻融化,根本找不到任何痕跡。
秋葉白心中氣極,她真是開了眼了,這才發生了多久的事情,她親身經歷,雲姬竟然這般反口就否認,還要倒打一耙。
她還真是小看了這個女人,一副死不認賬的模樣。
不過她心中也明白,雲姬在百里初面前敢這般死不認賬,這般有恃無恐,除了是恐懼鶴衛的刑罰之外,大概還是因爲雲姬能篤定他們查不出她的手段罷。
證據什麼的……是說不得就已經沒有了。
她雖然不能斷定雲姬到底用了什麼手段,但是都是行走江湖的,若是沒有一點過硬的手段,雲姬大概也當不上這風行司雲司的頭兒。
秋葉白眸光微微轉,隨後輕笑了起來:“雲姬,你是不是覺得雲橋一定不會背叛你,你可記得本座手上管的是什麼衙門?”
證據她雖然未必能找到,但是證人她可不是沒有,司禮監什麼手段沒有,就算不用刑,他們有的是誘供的手段,雲橋和雲姬可不同,雲橋這種心智不堅的人,要攻破心房再簡單不過。
雲姬臉色一變,她相信雲橋不會出賣她,畢竟雲橋除了要擔這個蠱惑她動手的責任,還有‘那件事’可是雲橋自己做的。
但是這些司禮監的名聲漸復起,秋督公的名聲……她遠在江湖都是知道的。
“你若是想對雲橋用刑……。”雲姬咬着嘴脣纔要說什麼,卻忽然被百里初幽冷詭涼的聲音打斷:“夠了。”
秋葉白和雲姬都看向了他。
他擱下手裡的茶盞站了起來,看了眼寧秋:“將你們家主子扶回去坐着,大喇嘛取藥過來了。”
秋葉白看着他,見他眼底不悅的幽光,頓時噎了噎,她這才記起來,剛纔自己還在扎針薰藥氣兒,後來一看見雲姬便直接甩開了他的手,自顧自過來收拾雲姬了。
此刻,她手上還插着針呢!
三兩個月沒有見,她差點忘了他是個小心眼,醋仙兒,她剛纔甩開他的手就衝雲姬衝過來了,他此刻八成……
“她比本宮重要麼,還是比你自己的身子重要,讓你自己身子都不顧了?”百里初經過她身邊時,微微側了臉,用傳音入密幽幽冷冷地道。
瞧……果不其然!
秋葉白沉默了一會,點點頭:“我去薰藥。”
隨後,她扶着寧秋的手轉身回了長錦凳上,大喇嘛也一臉不贊同地看着她。
她也只好乾笑了一聲,坐下來,把手給大喇嘛遞了過去,果然,手上的針——歪了,還有好幾根不見了。
這回連寧秋都沒好氣地低聲道:“四少,你跟個賤人置什麼氣!”
……
百里初走到雲姬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沒有馬上說話。
雲姬雖然愛慕百里初,但是常年在地宮裡積存下來的記憶,更讓她恐懼。
尤其是在這種時候。
在百里初的視線下,還有一片詭異的寂靜中,她越來越不自在,身形也越來越僵硬,亦覺得腹部的傷越來越痛。
百里初看着她,忽然輕笑了起來:“雲姬,你應該慶幸如今本宮不同在早些年的時候,或者在地宮裡的時日。”
他的聲音幽涼異常,帶着令人心頭髮寒的涼氣兒。
雲姬當然知道爲什麼百里初這麼說,如果是在早些年,就憑着她方纔說話的樣子,只怕早已被拖下去餵了屍蟲。
不光是她知道,別的鶴衛們也都知道。
如今的殿下越來越像個人,大夥的日子也越來越好過,而這一切是因爲什麼,是因爲誰的存在。
若是雲姬真的做出了那種以下犯上的事情,當真就要接受刑堂最殘酷的懲罰。
面前之人靜靜地站着,窗外雖然有光,但是下着大雪天陰晦暗,房間裡點上的幽幽骨燈,將他的身影拖得晦暗詭魅,直蔓延進一片光照的黑暗裡。
也讓雲姬莫名想起在地宮裡渡過的那些日子裡,熟悉的恐懼和冰冷一點點蔓延上來,她嚅囁着低聲道:“我……我……殿下……。”
那一句我沒有卡在喉嚨中吐不出來。
百里初睨着跪伏在腳下顫抖的女子,眼底閃過幽冷莫測的寒光,忽然道:“雲姬,你不是中意本宮麼,擡起頭來。”
他聲音一向幽冷空寂,彷彿從最深的黑暗裡飄蕩而來,但是又一向低柔悅耳,此刻似更低柔,如琴絃撥動,撩人心扉。 Wωω◆тTk дn◆¢ o
雲姬彷彿受了蠱惑一般,慢慢地擡起頭來,看向百里初,顫聲道:“是……。”
只是她這一擡頭,卻彷彿撞進了一片幽沉無邊的黑暗之水中,波瀾詭譎,又似有點點魅光溫柔,幾乎瞬間將她的魂魄都要吸納進去。
而空氣裡漸漸濃郁的香氣也讓雲姬原本畏懼僵冷的神情也瞬間柔和了下去,迷戀地看着他,柔情萬千地輕喃:“殿下……。”
殿下好溫柔,她從來沒有見過殿下這樣的眸光,簡直讓人願意溺斃在那一片魅惑的黑暗中。
秋葉白看了看雲姬,又看了看百里初,忽然若有所悟地挑了眉,也不做聲,只靜靜地看着。
百里初淡淡地道:“雲姬,本宮想知道,今早在藏藥樓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雲姬眼神發直,聽着他的問話,竟然一點沒有猶豫地道:“今早,我和雲橋一起陪着殿下出遊,行至大、小喇嘛的藏藥樓之後,殿下身子不適,進了樓……。”
隨着雲姬說出來的話,所有的鶴衛們,甚至原本還抱着一點惻隱之心的雙白臉色都漸漸變得鐵青。
“……我聽了雲橋的話,若是留着秋葉白活釦,就一定是個禍害,她不但會讓那件事情曝光,牽連到我,還會讓我好容易有的機會付諸東流!”雲姬說到後面,聲音憤然而陰冷。
百里初的眼底已是暴戾的紅光盡現,但聲音還是依舊詭涼低柔:“什麼事情曝光?”
雙白看了眼自家主子,心中忽然若有所感,他微微瞪大了妙目,難不成是……
雲姬輕笑了起來:“雲橋見秋葉白實在太囂張,她憐惜我對殿下用情深厚,不忿那姓秋的橫刀奪愛,便在珠子上下了脆金散……。”
“殿下,不必再問了。”門外忽然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衆人齊齊擡頭看去,只見簾子一掀,門口站着一道略顯佝僂的身影,正是做尋常裝扮的老甄,老甄的身後還站着捧着那隻裝着斷裂霸王槍錦盒的一白。
兩人不知道在門外站了多久。
老甄的臉上一片僵冷,率先走了進來。
百里初淡淡地挑了下眉:“你到底肯進來了。”
老甄進來時帶來的一陣涼風衝散了空氣裡靡麗的香氣,再加上百里初聲音的音調變冷,讓雲姬瞬間一個激靈,眸光從朦朧迷離瞬間變得清醒了起來。
她先是有些茫然,但是下一刻,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無比,身體瞬間發起抖來:“殿下……義父……。”
她剛纔說了什麼?
她竟然將那些話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她竟然忘記了這天下沒有人能逃得過殿下的屍香攝魂大法!
何況她身上還有鶴衛們都有的屍香引,屍香引在,鶴衛們一旦背叛主子,千里之外,殿下都能輕易要了他們的命,而如在近處,殿下只要稍爲運起屍香,便能操控她們的心神。
“義女?”老甄看都沒有看她,只冷冷地道:“我的義女早已死了,如今跪在這裡的是鶴衛的叛徒,嚴懲不貸!”
“不,義父,你救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陪伴在您的身邊,陪伴在殿下身邊!”雲姬沒有想到老甄會這般乾脆冷酷,只慌張地膝行幾步想要靠近老甄。
卻不想老甄一拂袖,一股內勁直直撞上雲姬的胸口,一下子就將她擊飛!
“哐當!”雲姬一下子撞上了櫃子跌落在地,吐出一口血來,淒厲地看着老甄,想要爬過去:“義父,不要!”
但是站在她身邊的雙白卻一腳殘酷地踩在她腰上,幾乎踩斷她的腰肢,冷冰冰地道:“罪人,休得放肆!”
他可以接受雲姬愛慕任何人,但是絕對不能接受她背叛殿下,害得殿下身子受損,何況還是十八司出去的人,簡直是十八司裡奇恥大辱!
雲姬從來沒有想過雙白會對她動手,她錯愕至極,心頭不斷地沉下去,這是她第一次感覺衆叛親離,瞬間淚如雨下:“雙白、義父……我……我不是的……。”
老甄沒有理會他,只轉頭看向一白:“呈上結果罷。”
一白看都沒有看雲姬,彷彿那會髒了他的眼,只將手裡的錦盒呈在桌面上打開,露出裡面斷裂成兩截的霸王槍。
秋葉白原本在聽見雲姬說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心中已經若有所感,此刻她目光落在那霸王槍上,渾身一顫,那些被壓在碎石下的記憶,被帶走囚禁的點點滴滴一下子涌了上來,她梭然站了起來,失聲道:“這是……。”
百里初見她神色不對,只以爲她是想起當日出事時候的痛苦,便走過去抱着她,讓她坐在自己腿上,溫聲道:“沒事了,都過去了。”
她眸光微動,想要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有些事情,不是現在應該說的。
她不知道阿初在知道那件事之後,會怎麼樣……還是晚點。
她垂下眸子,輕‘嗯’了一聲,靠在他的懷裡。
百里初何等心細之人,自是感覺到懷裡人兒情緒不對,他眸光微微閃,沒有追問,只伸手輕輕撫摸着她的脊背。
“這是四少您欽州圍城之戰時出事的那把霸王槍。”一白看着秋葉白,微微頷首,正色道:“但是這並不是全部,霸王槍有碎裂的細小部分,在塵石之中很難找回,包括上面的珠子。”
“今日屬下和白十九二人拿到新槍之後,調用部分能工巧匠還有各種器具一個上午做了對比和試槍,證明霸王槍即使斷裂,也不會是大人手中這種斷裂方法。”
他們先是證明了玄鋼霸王槍不可能挑了百十來斤就斷裂,再用了很極端的方法證明霸王槍斷了以後斷口也不可能是那種模樣。
白十九提出了他心中一直以來的懷疑——有人在斷裂之處動了手腳,不是毒,而是一種能令槍身變脆弱的藥物!
但是因爲霸王槍斷裂之處恰好被烈火焚燒過,又有一部分碎裂難尋,所以沒有辦法提取任何藥物。
沒有任何證據,所以白十九不願意冤枉雲姬,便一直將他的懷疑放在心中,獨自承受責難。
畢竟當時天雷彈橫飛,百里凌風也不能肯定當時霸王槍是怎麼斷裂的,他撲出去的時候也只是看見火光四起,巨石壓向秋葉白!
直到今日,白十九和一白甚至用天雷彈做了正常的驗證之後,才用了可以腐蝕金器的藥物用在了霸王槍上,最終證明了只有被腐蝕過的槍身才會出現那樣的裂口。
也同時證明了白十九最初對雲姬的懷疑。
“今日雲姬這罪人也已經親口證明了她和雲橋的所爲,請殿下按照鶴衛慣例處置!”老甄垂下眸子,拱手冷聲道。
“不……不要……義父,求求幫您……救救我……!”雲姬聞言,瞬間恐懼了起來。
鶴衛的手段,她太瞭解。
百里初微微眯起已經不再隱藏暴戾的幽詭暗眸:“帶雲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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