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葉白脣角扯出個譏誚的弧度,身子前傾出優美的弧度,伸手就朝秋善京抓去。
這等閨閣爭寵的手段居然拿來對付她?
哪怕是秋善京懸在水面上一線,她也能讓秋善京身上一滴水都不沾。
但就在她抓住秋善京的霎那,卻瞥見她眼底一閃而逝的得逞笑芒,而與此同時,秋葉白忽然感覺到了不遠處的銳利視線。
秋葉白抓住秋善京的手忽然化抓成掌,手上含了一層功力向前狠狠一推,冷笑。
“既然你喜歡做戲,這戲分就做足了纔好。”
秋善京梭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眸子,那絲得意瞬間凝在她眼中。
“噗通!”巨大的落水聲響了起來。
秋葉白腰肢一折,藉着推秋善京下水的力道輕巧地翻身而起。
她冷眼看着秋善京被她加了力道的掌力直按下了水深之處,痛苦地掙扎,而身後傳來了奔跑和尖叫之聲。
“不好了,三小姐落水了!”
“救人啊!”
有沉穩的腳步聲漸漸逼來,最後站定在自己身後三丈之處,那人身上的凌厲之氣,凜冽森然。
“你方纔在做什麼!”
秋葉白慢慢轉過身,負手而立,看向面前高大沉穩的男子,他面容英氣,略顯方正的臉龐上,鷹眼挺鼻,緊緊抿着的脣角線條如刀鋒般銳利,雖然身着常服,卻一身凜冽刀兵之氣,這樣的男人即使沒有身着甲冑,也隱不住一身號令兵馬殺伐四方的將氣。
秋葉白看了他片刻了,淡淡地道:“你覺得我在做什麼就在做什麼。”
高大男子鷹眸眼底閃過凌厲的光:“四弟,那是你姐姐!”
秋葉白笑了笑,溫然道:“庶姐,大哥這時候既然回來了,也看見了,便好好想想打算如何處置我,四弟還要先去一趟五姨娘那裡,有了結果勞煩大哥通知一聲。”
說罷,她轉身離去。
秋鳳瀾看着那拂袖而去的身影,眸光沉了沉。
他身邊隨伺的副衛一邊指揮了人去救秋善京,一邊忍不住錯愕嘀咕道:“這秋家四郎,真是人不可貌相。”
軍中慣以兒郎而非公子代稱男子,方顯得男兒大氣,那副衛也是慣了直來直去,議論起主家的事兒來了。
秋鳳瀾冷冷看了他一眼,讓那副衛縮了縮頭,不敢再多說。
他卻看着秋葉白漸漸消失的背影,神色莫測,他記得那秋葉白站在湖邊,一身清冽淡然之氣,青衫素衣,宛若翠竹君子,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對自己妹妹下毒手的人。
可是所有人都看見他這個竹君子一般的四弟親手推了秋善京下水。
而更多的人卻是心驚和疑惑。
畢竟秋葉白溫文爾雅的形象實在太深入人心,哪怕都聽說四少爺叼獸大會上一舉奪魁,擒下猛虎,但畢竟也不曾目睹,這般看見四少出手狠辣,委實驚人。
秋葉白才懶得理會自己身後掀起的衆人心中波瀾,徑自去了風氏的房間。
門口守門的婆子見着她過來,眼中閃過驚喜和不安,立刻迎了上去。
“四少爺,姨娘這些日子日日以淚洗面,但是六小姐……唉。”
秋葉白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隨後她進了房裡,果不其然地看見風氏靜靜地坐在窗邊,手裡還拿着些女紅,看着似是一件男式的外袍,只是她的眼眶紅腫,彷彿在走神。
秋葉白看着風氏,這是個堪稱非常美麗的女子,溫柔婉約的氣質不比任何大家閨秀差,而行事卻自有她的爽利,當年聽說父親不顧族人反對,硬是納了出身尋常的風氏,而且多有垂憐,只是除了在對自己的出生冷漠和多年不聞不問之外,對風氏也算是不錯的。
但是她並不明白,就算自己的母親據說出身江南小門小戶,她的姿容卻顯示出她的教養絕非普通,明明可以嫁作好人家的主母,卻非得嫁給自己那個虛有其表的父親。
“葉兒,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風氏忽然轉頭,陡然看見秋葉白站在門邊,眼底立刻閃過歡喜,立刻站了起來,抹了眼淚,立刻對着外頭道:“快,去把小廚房裡蹲着的鴿子湯拿來。”
秋葉白迎了上去,露出溫柔的笑意:“姨娘。”
……
等到秋葉白出了風氏的院子,已經是黃昏時分,她看了看天色,徑自向秋善寧的杏雨閣而去。
杏雨閣修建在離秋善媛的天歌樓的附近,精緻小巧,可見秋家家主秋景天有多疼愛的這個雖爲庶出,卻是家中最美的女兒。
往日裡秋葉白來尋秋善寧,門口的丫頭婆子都要擋住她好一會,非讓她等着,方好顯出秋善寧這個六小姐多麼尊貴,多麼不待見這個親‘哥哥’。
但是這一回,那守門的大丫頭青霜卻在看見她的時候,趕緊地將她迎了進去。
“四少爺,六小姐等你很久了。”
秋葉白微微挑眉,她這個六妹竟然會等她?
不過她還是什麼都沒說,只頷首進了房。
秋善寧正坐在花桌邊等着她,見她一進房,便擡起眼,傲慢地道:“坐。”
秋葉白看着她那神情,竟似皇妃在召見人一般,簡直有點氣笑了:“妹妹真是越來越有派頭了。”
秋善寧冷漠地道:“我說過我日後必定飛黃騰達,絕不會任由人擺佈。”
看着她眼底閃過的驕傲,秋葉白徑自坐了,淡淡道:“你說的飛黃騰達是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你爬了三皇子的牀,然後三皇子在言論的壓力下將你娶回家裡麼?”
秋善寧縱然知道如今外頭將她說得多難聽,但是自從出事之後,除了大夫人那裡,她還是被人第一次這麼說,心中滿是羞辱,她恨恨地笑:“你就是這麼看自己的親妹妹的,也是,你從來和外頭的那些人一樣,就是見不得我好,不過是看我不肯嫁給那個傻子,擋了你的前途,在秋山你甚至還對我動了手,沒有想到吧,我如今照樣能爲自己尋了一條出路。”
秋葉白看着秋善寧滿臉怨恨和得意交錯的樣子,她實在是不耐煩和智商低下的蠢女人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她只冷冷地道:“你卻定是一條出路,而不是死路麼?”
秋善寧一呆:“你胡說什!”
秋葉白徑自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冷淡地道:“我朝民風是比前朝開放,但是那些恣意妄爲的女子們都是什麼身份,不是皇親也是國戚,如咱們府裡的大夫人,如敢蓄養面首的秦國夫人,如敢打死駙馬的敏儀公主,但三皇子是什麼人,他是皇后嫡子,是未來有可能成爲儲君的人,你可見過哪個歷朝歷代哪個皇子妃是身家不清白的?”
這是第一次秋葉白和她說那麼多,但是卻讓秋善寧心中寒涼,她並不是蠢人,只是她必須說服自己做出的那些事是對的,因爲……
“三皇子對我許諾過的,而且我一個庶女也沒有想能成爲皇子妃!”秋善寧顫抖着捏緊了手裡的帕子,冷着臉道。
“做妾,以後成爲宮中妃嬪?”秋葉白漫不經心地道:“且不說妾分貴妾、良妾和賤妾,皇后娘娘是姓什麼的,死在杜家女子手上的人有多少,你看大夫人還不明白,你覺得皇后娘娘會允許一個不自愛的女子成爲三皇子登頂之路上的污點,還是讓大夫人幫她消了這污點?”
這般冰涼殘酷得話語,宛如一把尖刀一般插進秋善寧的心中,她渾身顫抖起來,一把將手裡的茶壺朝着秋葉白頭上砸去,尖叫:“閉嘴,你閉嘴,虧我今日聽說你推了秋善京落水,以爲你終於像我哥哥了,但你們一個個都騙我,都看不得我好!”
她只想狠狠砸碎面前人那張含譏帶諷的臉!
秋葉白怎麼可能讓她砸中,看着她那模樣,冷笑一聲,手一翻,將那茶壺毫不客氣地拍回去,茶壺“砰”地一聲砸在了秋善寧的頭上,一壺茶水全數倒出淋了秋善寧滿頭滿臉。
“啊——!”秋善寧一把捂住頭,有鮮血慢慢淌落。
“你也該好好地清醒清醒了,這不過是你開始爲你的愚蠢流的第一滴血!”秋葉白淡漠地道,仿若沒有看見秋善寧頭上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