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點,莫要摔了。”秋葉白放下他,輕哼一聲,轉身向山坡上而去。
百里初看着她的背影,眸光微閃,隨後亦立刻舉步跟了上去。
梅蘇和何珅二人則神色各異。
梅蘇微微顰眉,看着百里初的背影,眼底閃過異樣和陰霾,這個男人到底和葉白到底是什麼關係?
想到方纔她竟然這麼伸手將一個男子從車上抱下來,他心中便有些莫名的不悅。
至於何珅的表情更是詭異,混合着古怪的驚喜之色,看得一邊的寧秋心中疑心大起。
這個形容猥瑣的府尹大人到底在歡喜什麼!
而引得衆人心中波瀾起的人則全心放在了即將看見的場景之上,完全沒有留意到衆人神色古怪與她有關。
秋葉白少時便跟着老仙翻山越嶺,何況這山坡並不高,她很快就爬上了山頂,將山中景色全部納入眼底。
但爬上山坡頂上之後,她方纔發現原來自己以爲的這一處土坡,竟然真的是一處很高的山頂,只是她從山的另外一面海拔本來就很高的緩坡爬上來,所以才覺得此處低矮,實際上爬上來之後,才發現腳下雖不說是萬仞絕壁,卻也是極深和寬闊的山谷。
遠處一片一望無垠,波濤粼粼的大海,而近處就是軍港……
好罷,如果一大片破船爛碼頭的地方也算是軍港的話!
秋葉白低頭看着那一大片破破爛爛的船,忍不住撫了撫眉心。
她的佛主!
她原本覺得那日看見的民漁港就已經夠破舊的了,但是這裡……與其說是軍港,不如說是軍船的墳墓,就這麼一眼看過去林林總總至少兩百多艘破船,堆積如山,破敗不堪如一片巨大的墳墓。
如果她沒有記錯,有些巨大的倒塌在碼頭上軍船根本就是一百多年前的形制,都已經腐朽若此,無人清理,唯一讓人覺得這裡是軍港的地方大概就是在碼頭的後山上,就是她所在的這座山峰之下有許多的炮臺,而且看起來全部都是相當新的火炮。
那些舊的軍船墳墓堆滿了碼頭,倒是更像掩體。
“原來這就是爲什麼常聽說泉州附近海盜猖獗,但是泉州似乎很少向朝廷發求援信的原因了。”百里初幽涼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
秋葉白看着這一大片海港,嘆息了一聲:“因爲根本沒有必要,泉州城的海防看起來做的還不錯,只是海軍……呵呵。”
什麼海軍,那就根本是個笑話,沒有一艘好船的海軍還能稱之爲海軍麼?
“史冊記載真武大帝曾經領着元宸皇后乘坐帝國海軍天下號,並着海軍大小二十多護航戰船航遊於帝國漫長海岸長達三個月,最遠甚至遠至暹羅,四夷臣服,如今看來,真是昨夜星辰昨夜風。”
秋葉白嘆息了一聲,那些史書上的曾經輝煌一時的帝國海軍,竟然就葬身在這裡,埋葬了過去的榮耀,軍魂不再!
“杜家!”百里初輕輕地吐出兩個字,他的聲音極輕,只是那些陰寒森冷彷彿來自地底最深處的屍寒之氣,讓人毛骨悚然。
“不光是杜家,這也是你們百里皇族輕信、昏庸和荒謬所需要付出的代價。”秋葉白想起了自己的‘宿命’,忽然輕嗤了起來。
什麼‘妲己妖姬’禍國殃民,什麼‘魔鬼和災厄’會自海上而來。
信仰和邪教,不過是由人心操控,正與邪不過是一線之間罷了。
兩人默然無語,冰涼的海風迎面吹拂而來,他們靜靜並肩而立看着這波光之中安靜地海軍墳墓。
片刻之後,百里初忽然問:“大人的後手可是準備好了?”
秋葉白聞言,似譏諷他,又似自嘲地輕笑:“所以我說染軍師是我腹中之蟲,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卻猜測不透他的心中在謀劃着什麼。
這種感覺不得不說,讓她偶爾會感到異常的挫敗。
“小白……。”百里初想要說什麼。
她卻懶懶地擺擺手,徑自打斷了他:“咱們還是說正事兒罷,大鼠他們已經去做第二手準備了,不管是何珅還是梅蘇,到目前爲止我都不信任他們,若是租借船隻和船工順利,我們自然不必再冒險大費周章,若是不順利,咱們也總不會失了先機。”
若是能不用到牛家村的人,她還是希望不要用到的,畢竟牛家村的人艱難過日子,她現在沒有時間騰出手來處理何珅,那麼一旦他們運糧離開,遭殃的還是村民。
百里初沉吟:“若是需要,本宮可以直接以述職爲由讓閩江巡撫直接提調何珅離開泉州去曾江府述職。”
“不必了,何珅能在這泉州橫行多年,而且一直不調職,閩江巡撫都換了四任,便可以知道何珅早已買通閩江巡撫,若是忽有異樣反而打草驚蛇。”
秋葉白微微彎起脣角,有些譏誚地看了他一眼,換了個稱呼:“何況,殿下不是說了要培養我能獨當一面麼?”
說罷,她轉身向山坡下走去。
百里初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抿了抿精緻的脣角跟着她一起下了山坡。
兩人之間分別繼續回到車駕之上和翻身上馬,彷彿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一般。
衆人心中則是心思各異,繼續向何珅的私港出發。
接下來的路上何珅對秋葉白莫名其妙地又熱情了許多,一路都讓馬車車伕駕車和秋葉白齊行,他就撩着簾子,給她細細地講泉州的風土人情,及他自己的私港多麼漂亮和能耐,每日吞吐多少私船和貨物。
秋葉白則是由着他講,直到她聽出他話裡的意思是大半個泉州城的財富都屬於他的之後,她亦有點怪異地瞥了眼何珅。
他之前還是小心又謹慎,死不承認泉州有走私港,聽說梅蘇都被他威脅了一遍,今兒怎麼倒過來大吹特吹,將他自己吹成了走私之王,連周邊的海盜都要買他的賬,他已經富可敵國?
何珅全無所覺一般,繼續賴在秋葉白身邊,眉飛色舞地講述他得意的私港。
寧秋和寧春、小七幾個看着何珅都顰眉,這老小子總黏着四少是想作甚?看着真真兒不順眼!
……
又走了半個時辰不到,何珅的私港便到了。
不需要任何指示牌,甚至不需要任何人提示,衆人都知道何珅的私港到了!
因爲這私港的宏偉和壯觀讓所有都瞠目結舌。
一轉過一處山坡,眼前豁然開朗,人聲鼎沸,來來往往扛着貨物的碼頭工人、客商、牛車、馬車四處穿行。
這裡附近甚至還有好幾家小客棧和小酒館。
而不遠處的開闊的海灘邊,足足有十個碼頭,停靠了將近幾十艘船隻,有大商船、小商船、要有些船隻船身上安置着炮管,看起來像是護衛船。
秋葉白眼尖地甚至看見了一艘異國海盜船,因爲海盜船上吊着一具骷髏。
她在路上研究過一些泉州這邊海盜情況,各色人等都有,遠的甚至有和艾維斯一樣的西洋海盜船,近的就是本土落草爲寇的漁民,這些海盜們都有各自的風物習慣,其中有些就喜歡將敵人的屍體吊在船尾,任由腐爛,震懾敵人,或者祭祀風神。
“如何,下官沒有欺騙督軍大人罷?”何珅看着秋葉白震撼的神色,得意洋洋地撫摸着自己嘴上的兩撇小鬍子。
秋葉白點點頭,看向何珅露出個有些莫測的笑容:“是,何大人真是讓本座大開眼界。”
殘舊的漁港、破爛的海軍之墓和這裡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難怪半個泉州的財富歸他所有,因爲他確實夠心黑手辣,搜刮起來不手軟。
“大人客氣,您要喜歡,下官親自帶您去看看?”何珅刻意湊近秋葉白笑眯眯地道。
她不動聲色地退了一步,淡淡地道:“大局爲重,也許大人可以帶下官去看看運糧船,還有我們的運糧船出海的時候需要船工和護衛船隻。”
何珅似不曾察覺秋葉白避開他的動作,諂媚地笑道:“自然、自然,這邊請。”
說着,他便引領着秋葉白一路進港去參觀船隻和見船長、船伕及一干護衛船的相關之人。
這些人對何珅的吩咐皆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在何珅交代給他們任務之後,皆齊齊來向秋葉白和梅蘇見禮。
“但憑府尹大人和督公大人的吩咐,我等一定順利將糧食運到粵東!”一干人等皆齊齊對着秋葉白和梅蘇等人拱手行禮。
秋葉白看着船隻的裝備,微笑:“很好。”
何珅笑眯眯地看向她:“監軍大人可還滿意看見的?”
秋葉白點點頭,到目前爲止看不出什麼貓膩,如果何珅和梅蘇都沒有問題,能配合着將糧食運出海,自然是最好。
她看着周圍走過的不管是船工還是各地客商、甚至海外客商都向何珅點頭行禮,便挑眉道:“大人真是很得人人心。”
何珅眼底閃過一絲精光,隨後笑眯眯地道:“大人不若跟下官去下官在這裡的書房取一件令牌,有了下官的令牌,大人在海上號令他們,他們絕對不敢不從。”
秋葉白聞言,不疑有它地道:“請何大人帶路。”
何珅眼底閃過一絲興奮而詭異的光芒,領着秋葉白到了一處小樓門口,對着秋葉白有些爲難地道:“這個地方頗爲機密,只能秋大人你一個人跟下官入內。”
秋葉白看了他片刻,淡淡地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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