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吟道:“單從目前卷宗上看,水匪之事倒像是確有其事,會不會原本梅家和杜家想要將此事壓下來,但是最終卻被有心人挑了出來……若是如此,咱們倒是不妨先查着案子!”
寶寶一愣:“大人的意思是……?”
秋葉白單手擱在扶手上,支着自己的下巴,眼底閃過似笑非笑的光芒:“既然所有人都希望我們查這個案子,我們就查,而且不但要查,還要查得清清楚楚,把裡面的貓膩牽扯全部都理順了。”
周宇有點呆呆怔怔的,片刻之後,眼睛忽然一亮,笑了起來:“下官明白大人的意思了!”
秋葉白倒是有點意外,挑眉看向他:“哦,你明白我什麼意思了?”
周宇先是起身跑到門邊四處看了看,確定周圍都沒有人了,才扣緊了門窗過來,神色詭秘地低聲道:“大人的意思可是既然此案必有貓膩,不管是躲在暗處挑撥是非的敵人,還是司禮監內部的人都對咱們不抱好意,那咱就索性將這裡頭的門道摸個門兒清,這‘真像’便是個大把柄,不管是對那些想要扳倒杜家的人而言,還是對杜家和太后老佛爺而言都是極爲重要的。”
他頓了頓,露出咬牙切齒的神色來:“咱們既然已經先知道了他們的意圖,便是佔了先機,若是能把這把柄握在自己手裡,不管是對誰,咱們都有了談判的餘地,且看誰爲爲刀俎,誰爲魚肉!”
秋葉白看着面前的年輕男子,他眉梢眼角之間那種脂粉氣尚未除去,但是眼中那些精明的光卻已是掩不住。
她慢慢地彎起脣角,玩味地道:“看來周役長你也不像只會把心思用在那些勾男弄女的勾當的人,本千座真是小看周役長了。”
他能那麼快領會她的意圖,倒是讓她有點驚訝。
周宇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十六那年就中過秀才,不過後來覺得做學問也實在沒甚大意思,便懶得再讀書了。”
秋葉白看着他那副自鳴得意又要做出謙遜的模樣,心中好笑:“十六歲就中了鄉試,周役長倒也算是神童,若真的有心在正道上,只怕今日成就不止做個歡場間的脂粉將軍,更不會還讓自己落入如今的景況來罷。”
想不到這周宇看樣子早年倒是個根苗兒正的,也不知道後來是出了什麼事兒,變成如今這般紈絝荒唐模樣?
周宇臊眉搭眼地乾笑:“大人就別取笑我了,您就說吧,只要能讓咱們看風部的兄弟們脫出泥沼,救出司徒兄,讓我幹什麼都成。”
秋葉白一直不涼不熱地擠兌他幾下,爲的就是他這句話,此時自然是打蛇隨棍上,意味深長地道:“哦,即使此事興許會需要動用到你家中勢力,也可以麼?”
周宇聞言,臉色梭然變了變,牽扯到他家中的勢力……?
寶寶在一邊見他猶豫,便冷笑一聲,含譏帶諷地道:“大人,您也就別爲難周役長這銀樣蠟槍頭了,誰人不知道他怕死了他老子,這回他老子能保住他已經是父子情深了,那司徒和他什麼關係,周役長犯得着爲了這麼個沒背景的回去招他老子還惹一身騷麼?”
秋葉白亦神色冷了來,品味了一口茶,淡淡問:“原來如此,那倒是本千座考慮不周了。”
周宇臉色青了又白,隨後一拍桌子站起來,惡狠狠地瞪寶寶:“姓蔣的,你他孃的算什麼東西,你用不着在大人這裡給老子上眼藥,老子把話撂這兒了,只要是爲了兄弟們,凡是我能做到的,老子拋了性命也會辦到!”
寶寶見他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也不再激他,而是哼哼地冷笑幾聲。
秋葉白則神色緩和了些:“周役長既有此心,那是最好的。”
她頓了頓,又繼續道:“如今這裡便有一樁棘手之事,梅家和杜家之間的情形必定不爲外人道也,尋常人也難以查清這些大家族之間的貓膩,倒是你周家在朝中多年,根深蒂固,總能有些你們探聽消息的路子,你是家主嫡子,在周家地位不低,此事還需要你在其中出些力氣。”
周宇倒是沒有想到秋葉白說要用他,便真是立刻開始佈置任務,但他只稍做遲疑立刻就點頭應了。
“是,屬下定當盡力而爲!”
等着周宇領命而去,寶寶尋了個理由將小顏子打發了出去,看向秋葉白顰眉道:“四少,你真的信任周宇這個傢伙?”
秋葉白微笑,指尖觸過手中茶杯青花釉色:“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這周宇不是個蠢人,既然他已經知道了我的打算,我再多加掩飾也沒甚意思,若是他有二心,我自然能教他吃不了兜着走。”
寶寶自是知道秋葉白手裡有周宇什麼把柄的,這事兒想起來就好笑。
當初秋葉白控制脅迫周宇的方法就是讓周宇認爲他輕薄錯了的人是控鶴監的鶴衛,旺財和發達被秋葉白這般設計,他們又不能把怒火發泄在她頭上,自然是很樂意拿周宇這倒黴蛋做個泄憤沙包的。
在旺財和發達把他揍了個半死的時候,她忽然出現,假意出手救下了他,再脅迫他若是不乖乖聽話,就把此事給捅到控鶴監那裡去,告他個周家冒犯殿下的罪名!
控鶴監的人在外頭人眼裡都是攝國‘公主’的禁臠,周宇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周家嫡子竟然敢輕薄到公主禁臠身上,真真兒是不想活了,若是攝國殿下大怒起來,就是要整治整個周家,也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
周宇自然立刻只能乖覺地俯首稱臣了。
“四少還是手腕高明。”寶寶笑嘻嘻地道,他不喜歡周宇,尤其是聽說周宇初次和四少見面時還試圖輕薄四少,所以自然樂得看他吃癟倒黴。
秋葉白默默地低頭喝茶,只心中略覺鬱結。
高明麼?
她倒是覺得自己那日使了個暈招,若知道利用了控鶴監這破名頭的代價是‘失身’給一個變態,她如何能幹這虧本倒竈的買賣。
秋葉白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索性道:“寶寶你既然已接手了蔣飛舟的勢力,便讓他手下的那些卒子也出去打聽一下京城裡關於梅家的事情,說不定能有些意外的收穫。”
她是江湖人,雖然沒法子如周家在廟堂容易查知那些世家大族之間的盤根錯節的關係和隱匿的秘密消息,但是水匪卻屬於江湖,要查一些綠林道上的事兒,藏劍閣比官府的消息靈敏得多。
她總覺得梅家是個關鍵點,只讓周宇去查,她並不放心,還是需要多管齊下,方算周全。
寶寶立刻點頭稱是。
秋葉白安排完了後,忽然想起一事來,又問:“事發突然,你冒充蔣飛舟之後,可有人發現你的破綻?”
要模仿和冒充一個人,事先必須要多做觀察和揣摩模仿目標,以免出現太大的破綻,但是殺蔣飛舟讓寶寶取而代之是自己臨時做的決定,萬一讓別人看出破綻來,他們就要提早做準備了。
寶寶仔細地想了想:“這些日子,我儘量避免與原本蔣飛舟熟悉的那些人相處,就是相處的時候也表現出心情不佳所以脾氣陰晴不定的樣子,因爲最近看風部的這檔子破事兒,所以我的表現倒也不過分,應當……沒有什麼破綻。”
她聽了寶寶的話,心中卻依舊覺得略有不安,但是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妥,現在細細想來,或許是冒充蔣飛舟這步棋不妥的地方太多了,畢竟誰也不知道蔣飛舟到底是怎麼與太后、杜家的人聯繫的,萬一有什麼地方對不上號,就會引起對方懷疑。
但如今事情以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等會收拾一下,我要去一趟綠竹樓找天書議事。”秋葉白又吩咐寶寶了寶寶一些注意的事情:“如果我沒有猜錯,聽風部和捕風部的人都已經開始行動了,你也不必管他們,等周宇從周家回來以後,你們先從看風部已經能下牀的人中挑出幾個稍微有些正形的跟着一起去梅家和那些被劫過的商戶探訪一番。”
她想了想,補充了一句:“對了,還有五成兵馬司,那裡應該有第一手關於這些劫案的資料,讓周宇不必逞強,若是五城兵馬司的人不願意給,就算了。”
查案嘛,樣子總要做足了,才能滿足那些明的、暗的敵人們想要看見的。
寶寶領命而去之後,秋葉白正準備出發前往去綠竹樓,卻忽然接到了秋府裡小廝的傳來消息,說府中有要事需要她回府一趟。
秋葉白只得先和寧春回一趟秋府,誰知先一進大門沒有對就,就撞見了準備出門的北天師太和跟在北天師太身後的秋善寧,秋葉白看着秋善寧穿着一身素淨的道袍恭敬地對着自己福了福,喚了一聲:“四哥哥。”便低着頭不再作聲,倒也還算乖巧。
秋善寧德樣子彷彿已經接受了未來屬於她的平民之命,或者說是絕了富貴榮華的念頭,所以整個人看起來很安靜,但秋葉白還是注意到她原本外放的那種傲然貴女的氣息雖然消散了,但是眼睛裡卻多了一種古怪的戾氣。
北天師太對她的表現雖然算不得滿意,但也勉強賣了秋葉白的面子,讓秋善寧做了自己的記名弟子,與秋葉白寒暄了幾句之後,北天師太就領着秋善寧出門去訪問京城道觀的故友。
秋葉白原本的計劃是北天師太離開京城的時候才讓秋善寧邁出秋府的大門,然後跟着師太徹底遠離京城,此刻雖然覺得北天師太讓處於風口浪尖的秋善寧跟着出門略不妥,但她也知道北天師太是看出了秋善寧眼神裡的那些不善和鬱結的怨氣,有心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渡化一下秋善寧。
她總不不好拒絕師太的好意,便私下裡低聲警告了秋善寧,讓她不得惹是生非,秋善寧似乎已經被她上次展露出來的狠辣手段震服,所以立刻乖巧地應了。
秋葉白看着秋善寧跟着師太離開的背影,微微地出神,她不在的大半個月,秋善寧的改變如此之大,那麼秋善京呢?
讓秋善寧‘伺候’了那麼長的時間,如今是什麼模樣?
很快她就知道秋善京是什麼模樣了,這也是秋鳳瀾召她回來的原因。
秋善京——瘋了!
她已經不能說話,喉嚨裡會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雙手倒是略微能動了——秋葉白封住她穴道的手法相當特殊,尋常武者看不出來,隨着時間的慢慢推移,那些禁制會慢慢地減弱,被封的血脈會在一個月內漸漸通暢,一切看起來都像是大病痊癒,不會引起任何人懷疑。
她原本計劃一個月後,若秋善京還是不肯說出她幕後的指使者是誰,那麼她便索性讓秋善京再也沒法子寫字,徹底斷絕秋善京成爲他人棋子的可能。
原因就是那日定王府的夜宴,百里初給她透露出來的信息讓她明白秋山上試圖加害自己的不止一撥人,雖然她只是被百里初牽連的倒黴分子,但那些對自己出手的人都是可能牽扯到皇權鬥爭的人,若是秋善京淪爲他們中任何人的棋子,都會牽扯甚廣,自己如今又已經入了仕,那些人能利用秋善京來對自己出過一次手,那麼也可以有第二,甚至牽扯到風氏!
因此,若是秋善京不能爲她所用,那麼爲了保險起見,她就必須廢了秋善京。
但是她沒有想到的是,她還沒有做出決定的時候,秋善京就已經變成了這副鬼模樣。
秋葉白看着面前的秋善京,秋善京修養了一個月,不但沒有一點大病痊癒的樣子,反而形銷骨索,原本圓潤如月的臉龐瘦的顴骨都凸出來,兩隻眼睛大而無神,若是看到有人靠近便會露出極爲驚恐的眼神,整個人蜷縮在牀角渾身發抖,袖子滑落時露出的細瘦手腕之上還能看見不少青紫傷痕。
她看着秋善京的模樣,心中大約地有了些答案,心中不免有些發冷。
“四弟可看見三妹妹如今的模樣了?”秋鳳瀾的目光從秋善京的身上移開,落在了秋葉白的身上。
感受到秋善瀾的銳利眸光,她淡淡地道:“看見了,怎麼,大哥以爲是我做的麼,別忘了我已經不在府中大半個月。”
秋鳳瀾倒是沒有想到秋葉白開口就是這般開門見山,他愣了下,微微顰眉:“我自然知道你這些天不在府邸裡,但是從那日開始爲兄已派了人守住三妹的住所,除了大夫和三妹身邊的侍女,沒有其他人進出三妹妹的房間,三妹妹卻還是……。”
“三姐姐卻還是被人弄瘋了,而三姐姐永遠不清醒的話,最有可能得利的人只有我,所以大哥懷疑是我指使人做出的這些事?”秋葉白有些譏誚地打斷了秋鳳瀾的話,轉身看向他。
在秋葉白冰涼清銳的眸光下,秋鳳瀾不知爲何心中生出一絲不確定的來,便緩和了些語氣道“兄友弟恭,姊妹情深,方是我秋家之福,身爲大哥,我自然希望咱們全家和睦,但若是誰敢殘害手足,身爲長兄,我必不容。”
他頓了頓復又一字一頓地道:“當然,大哥也不會冤枉任何一個人。”
秋葉白看着面前英氣沉穩的男子,目光如炬,她溫然道:“是,長兄如父,大哥自然是有這權力,那麼大哥如今可是抓到殘害三妹的兇手了,又或者大哥其實想說你懷疑的人是善寧,因爲善寧也能夠接觸三姐姐,她對三姐姐下了手,就爲了維護我這個親哥哥?”
秋鳳瀾目光犀利地盯着她的眼睛,這一回他也不再兜圈子,直接道:“那你是麼?”
秋葉白負手而立,不閃不避地看着他,絲毫不畏懼不他那煞氣凜然的眼神,淡淡地道:“不是,大哥信否?”
確實不是她讓秋善寧動手逼瘋秋善京,這一點上她算不得撒謊。
秋鳳瀾定定對看了她半晌,最終點了點頭:“好,這一次我信你。”
他忽然嘆了一口氣,手擱在秋葉白肩頭,一向沉穩的面容上略帶了一絲無奈地道:“我知道四弟這些年在外頭莊子上必定受了不少委屈,但是既然回來了,就是我們秋家子弟,大哥會盡力照拂於你,亦希望咱們府上兄弟姊妹都能齊心。”
秋葉白看着他片刻,伸手慢慢地拂掉了他擱在自己肩頭的手,微笑道:“大哥,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我知道自己姓秋,也知道大哥心意,但是……大哥,你真的相信咱們府上的兄弟姊妹能如尋常人家一般兄友弟恭,姊妹親和麼?”
這話,說出來,只怕你也不信吧?
她說完之後,繼續淡漠地道:“是了,我還想起有些事要和五姨娘商議,就此先行告退。”
秋鳳瀾看着她的背影,神色有些複雜,轉身又看着一臉驚慌縮在牆角眼神混亂而混亂的秋善京,深深地嘆息了一聲。
是的,那樣的話,說出來,他自己也不信。
——老子是公主和小白沐浴在小池子裡的性感分界線——
秋葉白出了秋善京的院子後,低聲吩咐了寧春幾句,寧春立刻心領神會地轉身向下人房的方向匆匆而去,秋葉白則慢慢地向花園的小湖邊而去,獨自站在湖邊看着面前煙波淼淼,靜靜地等着寧春回來。
一刻鐘後,寧春就從小路匆匆忙忙地走了出來,她迅速地走到秋葉白耳邊輕語了幾句,秋葉白微微顰眉,明眸裡閃過一絲譏誚。
真是的,一些日子不在府邸裡,有些不安分的螞蚱兒就愛瞎折騰。
寧春看着秋葉白的神色,又想起她讓自己探聽的事情,低聲問:“四少,秋善京被逼瘋是不是秋善寧做的?”
秋葉白眼底染上冷意,譏誚地輕嗤:“是我小看了我那六妹狠心的程度。”
寧春搖搖頭:“四少你自幼在秋府遭過大罪,又不在秋家長大,和家中兄妹姊弟情誼不厚尚且說得過去,但是秋善寧和秋善京據說曾經還是有幾分姐妹情分的,她又是一個閨閣少女,怎的比我們江湖中人還要狠辣?”
而且秋善寧這麼做了,等於掐斷了四少想要知道的事情的線索,四少先前的佈置是白費了,真真可惡!
秋葉白想起早前在路上遇見秋善寧,她雖然看似安靜內斂了許多,但那眉梢眼角流露出來的陰戾之氣,分明就是因爲慣拿秋善京做出氣筒,所以心氣才和順了些,而手段漸漸地毒辣狠戾所以難掩眉目間的狠戾。
她目光愈發的冷了下去,秋善寧不單蠢,而且性子暴戾,簡直是不可救藥。
寧春忽想起方纔秋家大少爺的模樣,顰眉道:“那大少爺是不是懷疑到四少頭上了?”
雖然秋鳳京不是四少讓人逼瘋的,但卻是四少吩咐秋善寧照顧秋善京的,原本也是想着讓秋善寧折騰一下秋善京,但四少同樣沒有想到秋善寧竟然能下如此狠手。
秋葉白淡淡地道:“我那大哥就是懷疑也不會怎麼樣的。”
寧春輕蔑地撇撇嘴:“四少,你覺不覺得那秋家大少爺空長了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卻又無用得很,也不知道他那三品武勳將軍到底是怎麼來的。”
既查不出真相,又不能震服弟妹,只會說些大道理,真真是虛僞得緊。
秋葉白隨手捏了一片柳葉把玩,若有所思地道:“我倒是覺得秋鳳瀾只怕是這秋府裡最正派,最知道情義怎麼寫的主子了,到底是早年就出府立勳去了的人,還沒有被這大染缸給染了色。”
將軍百戰死,將士十年歸。
他在邊關多年,想來也是見多了生死離別,所以才格外地珍惜這些所謂的血緣親情,對兄弟姊妹力持一視同仁。
秋葉白復又道:“但他終歸是生在世家大族,自己也是個明白人,若是他真的想要查出真相,這麼粗淺的手腳,他當了這麼多年的將軍,不至於一點手腕都沒有,有何查不出來的?”
終歸不過是權衡之術罷了。
這一次的出事的秋善京,一看就是家中有些能耐的少主子們做的的手腳,大約是因爲牽扯上了好些人,秋鳳瀾若是爲了一個庶妹出頭,就要捨棄其他姊妹兄弟,他狠不下那樣的心。
再加上他到底是家族長子,行事要考慮家聲之外,還必須考慮秋家的終極利益,他要真爲一個庶妹而上請罪摺子廢了他這個有四品官職的四弟,只怕杜大夫人也不會允許。
寧春聽着秋葉白的話,恍然所悟,隨後有些不屑地冷道:“四少,你們這勳貴世家裡的齷齪竟是比江湖門派之間的爭鬥還要厲害,真真是富貴閒人不用爲生計發愁,纔有功夫你嫉恨我,我算計你,真真兒沒意思。”
秋葉白聞言,愣了愣,輕哂:“是,富貴閒人多了,人心就大了,自然齷齪的事也多了,確實沒意思。”
闔府上下的主子們,竟沒一個有一個寧春清醒。,
若是可以,她才懶得去淌秋府的渾水,不過既然躺了,她就一定要把這渾水給淌好了!
秋葉白停住了腳步,擡眼冷冷地看向面前綠樹掩映,頗爲精緻的閣樓。
杜仲閣。
秋家二少爺,秋鳳雛的居處。
寧春看了看那算得上龍飛鳳舞的牌匾,對着秋葉白低聲道:“主子只管進去,小七一會馬上就到了。”
秋葉白點點頭,一挑衣襬徑自向那杜仲樓裡去了。
——老子是小七是罌粟專屬受的分界線——
“討厭了,二少爺,你做什麼呢!”
“你這小妖精,。”
“嘻嘻……。”
秋鳳雛正懶洋洋地蹺着二郎腿和懷裡的漂亮通房丫頭親親我我,忽然聽見外頭小廝進來通報:“二少爺,四少爺求見。”
秋鳳雛一驚,立刻坐直了身子,差點把懷裡的通房丫頭摔地上,他一趕緊把抱着驚叫的丫頭,眼珠子轉了轉,隨後不耐煩地冷道:“不見,不見!”
小廝立刻恭敬地道:“是。”
他想了想又趕緊補充:“等一下,就說本少爺出去了,不在樓裡!”
話音剛落,秋鳳雛就聽見門外傳來秋葉白含笑的聲音:“二哥這是要去哪裡,可要四弟作陪,還是二哥不想看見四弟,嗯?”
那把聲音溫潤如水,但是聽在秋鳳雛的耳朵裡卻只覺得陰森異常,他瞬間渾身一僵,轉過臉看向那已經站在門口的修挑身影,乾笑:“四弟。”
隨後,他惡狠狠地瞪向門外幾個阻攔不力的小廝。
門外的幾個小廝們畏懼地縮了縮脖子,他們不是沒攔,但這四少爺滑不溜手,一陣風似的人物,他們是真的攔不住啊!
秋葉白看着他那模樣,眼底閃過涼色,但依舊笑容可掬:“四弟有事要與二哥相商,不知道二哥可否遣退左右?”
秋鳳雛瞬間一驚,警惕起來,無意識地把懷裡的丫頭往前推了推,擋在秋葉白和他之間,乾巴巴地道:“四弟有什麼事兒,直說就是。”
秋葉白盯着他的眼睛,挑眉道:“二哥,你確定麼?”
秋鳳雛看着他那陰惻惻的樣子,立刻只覺得腦後發涼,拒絕的話再不敢說出口,只好沮喪地對着周圍的小廝和婢女們擺擺手:“罷了,你們去吧。”
這秋葉白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混世魔王,膽大包天,說不準一會就要當衆幹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他是吃過大苦頭的。
那些小廝和婢女們沒想到向來跋扈刻薄的二少爺竟然有這麼聽人話的時候,瞬間面面相覷,隨後皆乖巧地退了出去。
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秋鳳雛纔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秋葉白:“好了,沒人了,不知四弟想跟我說什麼?”
秋葉白看着他那副模樣,忽然輕笑了起來:“二哥,你忽然換了這般謙遜的模樣真是叫我不適應,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心虛的事兒?”
秋鳳雛臉上倒是不動聲色,只繼續小心道:“哪裡,我這些日子可是都在樓裡讀書,安分守己得很。”
“是麼,原來和秋善寧合夥逼瘋秋善京,落實大哥對我的懷疑,嫁禍於我,就是二哥的安分守己麼,四弟我真是開了眼界了。”秋葉白上前一步,站在秋鳳雛的搖椅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陰冷地一笑。
秋善寧早前性子雖然嬌縱惡劣了些,但還不至於暴戾,她爲人膚淺,很容易被人三言兩語地激惹,必是有人戳竄了她幹出了那種蠢事情來。
她想了想,這府邸裡誰能從此事謀利,除了這秋鳳雛,也沒有別人了,再加上寧春方纔探聽來秋鳳雛身邊的人和秋善寧身邊的婢女私下接觸了好幾次,側面證實了她的推測。
秋鳳雛大驚失色,隨後立刻嘴硬地否認:“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笑了笑,在他面前伸出一隻秀氣的手:“哦,二哥不知道我在說什麼,那你可認識這個是什麼?”
秋鳳雛一愣,有些莫名其妙:“這是手。”
秋葉白搖搖頭,微笑:“不,這是揍你這個蠢貨的拳頭!”
“砰!”話音剛落,在秋鳳雛驚恐的目光中,她一拳利落兇狠地揍向秋鳳雛柔軟的腹部,在他慘叫着張嘴的那一刻瞬間把一方纔那丫頭掉在地上的肚兜塞進了他嘴裡。
“啊……嗚嗚。”秋鳳雛痛叫聲到了一半硬生生地給噎在喉嚨裡,瞪大了滿是恐懼和憤怒的眼盯着秋葉白。
她一腳踏在秋鳳雛的胸腹之間,半伏下身子一手捏着秋鳳雛的下巴,無奈地輕嘆:“你怎麼那麼不聽話,看着蠢人出來顯擺他的智計,真是讓人着急上火。”
秋鳳雛大力地掙扎,卻躲不開秋葉白幾乎捏碎他下巴的手,只能惶惑地瞪着秋葉柏。
“不作就不會死,二哥猜猜愛作死的小蟲子的下場是什麼?”秋葉白拍了拍他的臉頰,似笑非笑地湊到他的耳邊陰惻惻地道:“那就是操死了拉倒!”
秋鳳瀾驚恐地瞪大了眼,數月前在綠竹樓恐怖的記憶又涌上腦海,他歇斯底里地大力掙扎起來。
不,他不要,他不要再被經歷一次那樣可怕的事情!
而且這一次還是秋葉白這個魔頭親自動手?!
那他一定會死的!一定會死的!
他死命地朝着秋葉白搖頭晃腦,俊秀的娃娃臉上眼淚鼻涕一起流,目眥欲裂,只爲了表示他錯了,真的錯了,他永遠永遠都不敢再招惹他了!
但是,很明顯秋葉白沒有打算就這麼放了他,脣角勾起暴戾的笑意,一把將秋鳳瀾粗魯地扔上了牀,語氣極盡溫柔:“後悔麼,晚了。”
……
房間裡響起衣帛盡裂並着男子帶着求救的痛苦嗚咽聲,但是門外所有的小廝和婢女都被小七請到前院子裡吃酒和燒雞,沒人聽見房裡傳來的詭譎聲音。
一個時辰之後,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已經和小七廝混成一片的丫頭小廝們看着秋葉白出來,都客客氣氣地喚了聲:“四少。”
畢竟這位纔是給小七碎銀子,讓小七帶了好酒好菜的正牌主子。
他們只以爲四少是有什麼事兒要和自家主子商議,作爲庶子討好身爲嫡子的二少爺也是理所當然的,何曾想到自家主子已經陷入了悲慘的處境。
秋葉白活動了筋骨,這會子神清氣爽了許多,也含笑着向他們點點頭:“大家慢用,我尚且有公務在身,先行一步,二哥要在房裡獨自處理一些要緊事,讓你們無事不得進房裡打擾。”
秋葉白的溫文爾雅和平易近人很明顯立刻博得了杜仲院裡衆人的好感,衆人齊齊點頭笑應了,甚至招呼秋葉白下次再來。
畢竟若四少每次一來,就都備有好酒好菜的打牙祭,誰人不願?
秋葉白領了小七和寧春悠然離開了杜仲閣
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跟在秋鳳雛身邊的貼身小廝也不是沒有懷疑,畢竟二少爺和四少從來不對付,怎麼今日會這般兄友弟恭?
他想了想,還是繞過衆人上了樓,走近秋鳳雛的房間輕輕地敲了敲門:“二少爺,您可有什麼吩咐麼?”
房間內沒有人說話,小廝有點擔心,正想再敲門,就聽見裡面爆發出一陣近乎淒厲的尖叫:“滾,都給本少爺滾,不準進來,誰進來,本少爺殺了誰!”
門口的的小廝嚇了一大跳,立刻後退,諾諾道:“是!是!”
他不知道二少爺這是怎麼了,跟吃了火藥似的,但是二少爺向來說一不二,他們這些下人還是乖乖聽話纔是。
聽着門外急匆匆離開的腳步聲,一片狼藉的房間裡被拔光倒吊抽得渾身傷痕的男子,痛苦地流下了悔恨的眼淚。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後悔惹了秋葉白的那個魔頭!
他忍不住渾身皮開肉綻的痛,努力地晃動着身子,試圖讓自己的背面轉對上被搬到身前的更衣鏡,好看清楚自己的背後寫着的解繩方法。
秋鳳雛淚眼朦朧,但還是清楚地瞅見了鏡子裡自己的模樣,瞬間羞憤欲死。
這簡直是對男人最大的羞辱,絕對不可以被任何人看見!
秋鳳雛正陷入痛苦的解繩子地獄之中,更不要說注意到他窗外樹叢中同樣不知何時倒吊着兩條輕飄飄如鬼魅的人影。
其中一條人影也很糾結地用傳音入密地攻讀問同伴:“旺財……呃,雲起,咱們到底要不要把這事兒告訴一白大人?”
另外一條鬼影沉默了片刻:“四少會不會把我們也弄成裡頭這個男人這樣?”
“……咱們就當不知道。”
“知情不報……形同背叛。”
“叛徒最好的下場是……當公公。”
“……。”
窗外的兩條人影也陷入了煎熬,身爲臥底的命運,註定是如此悲愴而糾結的。
……
秋葉白離開了杜仲閣之後原本想等着秋善寧回來再處理她,但北天師太讓人帶了信過來,因爲過幾天就要離京了,所以她打算在京郊道觀與道友論道和修幾天緣法,離京的時候直接讓秋府的馬車去接她和秋善寧也就是了。
秋葉白想了想,如此最好,省得秋善寧在府邸裡折騰幺蛾子。
終也算是處理完了後院起火的破事兒,她也不再在秋府裡耽擱,直接讓小七備了馬車去綠竹樓。
她一向謹慎,每一次去綠竹樓,都是以不同身份去的,以免的引起他人注意,這一回,她也不改裝,直接以客人的身份進了樓。
綠竹樓客似雲來,正值熱鬧之際,秋葉白大老遠就看見了綠竹樓門邊站着的一身梅紅的女子領着兩個清秀小廝笑吟吟地在門邊站着,見了坐在馬車上趕車的小七,她立刻迎了上去。
“聽聞四少要來,天書公子已經在天字一號房爲您備下小宴了。”老鴇笑嘻嘻地搖着扇子,扭着腰朝着秋葉白款步而來。
秋葉白看着她微微一笑,摘了一隻荷包遞過去:“禮嬤嬤,辛苦了。”
禮嬤嬤立刻收了,引着秋葉白和小七一路向樓上而去。
沒有人注意到兩道隱在遠處的人影看着秋葉白進了樓後,一個立刻跟了進去,另一個則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人羣,而一個時辰之後,綠竹樓不遠處,一輛精緻的馬車咕嚕嚕地停在了綠竹樓下,站在車邊的眉目俊美陰柔的黑衣侍衛立刻打起鮫珠紗的簾子,恭敬地道:“爺,已經到了。”
男子幽涼微啞的聲音淡淡地響起:“就是這裡麼?”
那侍衛回道:“是,據探子來報,秋大人是進了這綠竹樓,並且是頭牌小倌天書公子親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