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奴瞬間爲自己的猜測感到驚心,她臉色有孝白,指尖微微地扣在自己的另外一隻手腕內側,疼痛的觸感讓她能保持住了鎮定,只僵硬地點點頭,卻不敢說話。
太后老佛爺看着風奴的樣子,似笑非笑地道:“風奴丫頭,你如今可知道自己是個寶了,咱們杜家前途可都繫於你身上了。”
這般大的帽子,讓風奴瞬間一僵,立刻站了起來,跪下伏地叩頭,聲音都發抖:“奴婢惶恐。”
太后朝着崔嬤嬤掩口而笑,伸手點着風奴:“你看看這丫頭,還是個孝子,哀家不過拿她說笑,倒是把她嚇得夠嗆,真真是個膽兒小的。”
崔嬤嬤見太后這麼笑着,卻見看得清清楚楚太后那雙威嚴冰冷的眼睛裡一點子笑意都沒有,她一個激靈,便也立刻笑着道:“風奴原本就是家生子,從來又是個老實聽話的,老佛爺您一下子拿這麼大膽的架子壓給一個小小奴婢,莫說是她,就是老奴只怕都要嚇得心都跳出來了。”
太后輕嗤了一聲:“哀家說的雖然是個笑話,但也不是個笑話,牽一髮而動全身的道理,咱們這裡站着喘氣兒的可都得想得清楚明白。”
她說話之間,彷彿全忘了風奴還跪在地上發抖。
崔嬤嬤和一干能留在內殿的全部都是太后從杜家帶出來的親信,這會子全部‘噗通’地跪了一地,皆齊齊道:“奴婢(奴才)們惶恐。”
太后半闔了眸子,淡淡地道:“你們這是做什麼,哀家是個很苛刻的主子麼?”
一干伺候長久的人都深知老佛爺性子喜怒莫測,。雷霆雨露皆有深意,此刻自然還是要做乖順模樣的,皆齊齊口稱‘不敢’。
片刻之後,太后才擱下手裡的茶盞,伸手在風奴的肩膀上點了點,示意她起來,又看向其他人:“都起來罷。”
衆人見崔嬤嬤和風奴都起了身,方纔敢陸續起來。
太后看着一臉蒼白的風奴,微微一笑:“你這丫頭,是哀家看着長大的,雖然不是親孫女兒,也將你當孫女兒看,哀家相信你是明白人,所以才駁了燃燈師太讓雪奴去伺候國師的提議,而是讓你去,若是日後好好地爲哀家生下一個咱們杜家‘救星’,哀家定要給你和你哥哥脫了奴籍,讓你們兄妹都有個大好前程,你父親也一定很欣慰。”
這話看似溫柔慈和,但裡面冰冷浸骨之意讓風奴只覺得心頭寒如墜入冰窟之中。
這是裸的警告,若她乖乖聽話,那麼父兄平安,否則便是死無葬身之地。
風奴到底算是在宮裡長大,垂下眸子,恭恭敬敬地道:“是。”
太后滿意地點點頭,含笑着看向崔嬤嬤:“說了那麼久,哀家都忘了,咱們風奴也算是出嫁了,你去本宮的梳妝檯第三個抽屜裡取那珠貝盒子裡的南珠蝴蝶髮簪權當是給這丫頭做個賀禮罷。”
崔嬤嬤立刻點頭,笑道:“您還真是捨得呢,那上頭的鎏金點翠可是極爲難得。”
太后上下打量着風奴,懶懶地道:“哀家老了,這東西樣式時興,還是年輕的丫頭戴着好看些。”
風奴立刻乖順地接話:“但是風奴看着老佛爺這麼多年,都不曾改變過分毫。”
太后淡淡一笑,並不答話。
……
風奴低着頭一路默默地跟着崔嬤嬤而行,崔嬤嬤忽然停了腳步,轉身看向她,柔聲道:“風奴,別怕,太后老佛爺一向賞罰分明,你只要守好本分就是了。”
風奴手裡緊緊地拽着那一隻裝着珍珠的精緻檀木盒子,忽然道:“嬤嬤,這孩子也不是我說能懷上就懷上的,若是懷不上,怎麼辦?”
風奴的聲音有點低沉,崔嬤嬤看了看她沉鬱的神色,輕嘆了一聲:“羅醫正那裡已經配下了藥,一會我會讓人給你送到神殿去,你就日日服用罷,一同送去的應當還有真言宮的懷子藥,只是那東西多少邪門些,怕是虎狼之藥,你若是能不用就不用罷。”
崔嬤嬤頓了頓:“總之,這一會,太后對你寄予了極大的希望,莫要讓她失望,你也爭氣些,讓你去伺候國師之前,羅醫正給你把脈,已經說了你底子好,是個好生養的,國師又是第一次近女兒身,癡迷於你也是自然的,你要好好把握機會,如今燃燈師太扶持雪奴,都虎視眈眈地盯着,可不要讓人搶了先機。”
風奴袖子裡的手緊緊地扣了扣發簪的盒子,點了點頭:“是。”
崔嬤嬤見她柔順安穩,心中也是滿意,到底是自家出來的人,怎麼看都沉穩些。
隨後,兩人便一前一後地準備出永寧宮,但是剛剛走到了永寧宮的門口,就迎頭撞上一隊穿着白色長紗兜衣捧着荷花的女子,打頭的正是燃燈師太,跟在她身後的亦正是雪奴。
雪奴眼尖地看見風奴手裡拽着一隻精緻的盒子,立刻就知道這是太后的賞賜,頓時臉色就陰沉了下去,忍不住就譏誚地出聲:“喲,這不是咱們神殿的第一神侍麼,怎麼,這回子不好好地伺候國師,倒是來老佛爺這裡邀功領賞了麼?”
風奴沒有說話,倒是董嬤嬤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主子的事情也是你一個小小婢女能議論的麼?”
董嬤嬤是太后身邊最得力的老人,一向在宮內都極有威嚴,就是六尚的女官掌見了她都恭恭敬敬的,甚至宮裡的主子們也都對她極爲客氣。
雪奴也不過一會子嫉火上了頭,方纔敢突然發難,見董嬤嬤出聲,她立刻不敢吶吶不再多言,只冷冷地拿眼去剜風奴。
燃燈師太倒是單手撥着念珠,輕笑了一下:“董嬤嬤還是這麼威嚴,雪奴也不過是和風奴打個趣罷了,人往高處走,自己的姐妹有了好前程,小丫頭哪裡有不開心的。”
董嬤嬤和風奴都知道燃燈師太纔是這件事裡頭最關鍵的人,沒有她,風奴根本不能成事,董嬤嬤自然也要對燃燈師太客客氣氣地:“師太說的是。”
燃燈師太冷眼看着她們,她似懶得再計較,脣角彎起一抹漫不經心的笑:“好了,也到了修午課的時候了,本宮主要先行一步。”
“不敢打擾宮主清修,恭送燃燈宮主。”董嬤嬤立刻道,隨後風奴也恭敬地彎腰,雙手合十送燃燈師太一行人離開。
燃燈師太經過風奴身邊的時候,卻忽然站住了腳步,轉身看着低頭的風奴,目光裡閃過一絲疑惑:“你,擡起頭來。”
風奴莫名的心中一緊,但還是乖巧地擡起頭,只是依舊垂着眸子:“師太。”
燃燈師太銳利的目光在她臉上掃了一圈,眸光裡的疑色越來越重,但似乎又不能肯定。
風奴心中莫名的不安越來越濃,她迅速地瞥了一眼崔嬤嬤,投去求救的目光。
崔嬤嬤也不知道燃燈師太爲何要風奴停下來,還以爲是要爲難風奴,便自然而然地上來,笑道:“宮主,這是怎麼了,不認識風奴這孩子了麼?”
燃燈師太看了眼崔嬤嬤,目光幽幽地在風奴的臉上和身上掃了一圈,意味深長地道:“不,就是太認得了。”說罷,她忽然轉身拂袖而去。
燃燈師太一離開,風奴才鬆了一口氣,但是心中不安的蔭翳卻因爲燃燈師太最後一眼,沒有褪去。
“燃燈宮主這是怎麼了?”崔嬤嬤狐疑地看着風奴,風奴心中雖然不安,但亦是一臉茫然地搖搖頭。
崔嬤嬤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來,只得將風奴送到門外,隨後道:“好罷,你先回去,一會子,就讓人送藥過去。”
風奴點點頭,轉身離開。
……
“宮主,您方纔是看出什麼不對來了麼?”雪奴看着燃燈師太慢慢地在前面走,她心中還是忍耐不酌奇,尤其是那被看出來不對勁的人還是她的‘眼中釘肉刺’,便幾步上去在燃燈師太身邊套話。
燃燈師太慢看了眼雪奴,伸手慢慢地扯了扯自己手裡的翡翠念珠,似笑非笑地道:“若是本宮主說那風奴,興許還是個未經人事的雛兒,你可信?”
“什麼?”雪奴幾乎瞬間就別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眸子,看向燃燈師太,神色忍不住激動起來:“這怎麼可能,您不是說了沒有人可以逃離靡音陣的麼?”
燃燈師太,一邊走,一邊淡淡地道:“但是風奴的面相並沒有半分似有過情愛女字的媚態,那種無意識的媚態是尋常人根本發現不了的。”
雪奴沉默了下去,杏核眼裡,冰冷陰沉的幽光不斷地閃爍。
如果此事是真的,那風奴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
風奴有點神不守舍地回到神殿,月奴正領着人在院子裡打掃,最近這些日子,神殿的某些關鍵地方的守衛全部都被控鶴監易容的鶴衛不動聲色地替換了下來,後殿更是除了風奴和月奴不允許別人靠近,所以風奴倒也不怕被人看出什麼來,見月奴朝她打招呼,她也只是隨意點點頭,就匆匆地往內殿去了。
月奴見風奴的心事重重的模樣,不免微微顰眉,目送着風奴腳步有些虛浮地進了她自己的居處,她遲疑了片刻,吩咐低下人看好門,便轉身去了另外一處偏殿。
……
月奴剛剛進門坐下,正是獨自發呆出神,便聽見門外響起了女孩兒稚秀溫軟的聲音:“風奴姐姐,聽說你回來了,花奴新做了玫瑰糖餅,給姐姐送些來。”
風奴原始想拒絕,但是想起花奴嬌稚怯怯的面容,便嘆了一聲:“進來罷。”
花奴聽見了迴應,正高興地推門而入,卻在看見風奴的那一瞬間,面容閃過震驚之色:“姐姐,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哭了?”
風奴一愣,伸手去撫上自己的臉頰,才發現臉上一片濡溼,竟已經是滿面的淚痕。
她心中一驚,隨後立刻以袖掩了臉,隨意地擦了擦:“沒事……沒事,只是……只是眼裡進了灰塵。”
“燕子姐姐,可是太后老佛爺罰你什麼,或者說你什麼了,你不要擔心,老佛爺待你和我們都是不同的。”花奴一着急,就忍不住叫了風奴的小名,匆忙放下手裡的托盤,蹲在風奴面前,拉着她的手安慰。
她一直都覺得風奴是她們之中最沉穩自持的,最有主子像,就算以後不能當主子,也是個主子身邊的大管事姑姑,哪怕是受了委屈,風奴看起來也是極爲沉靜,應對得當的,她從從來就沒有想過會看見風奴默默流淚的樣子。
風奴看着花奴的小臉上滿是擔憂,她暗自呼了一口氣,努力平復下不安與惶惑的心情,伸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臉:“沒事兒,花奴,你且先回去歇着罷,姐姐真的只是眼睛不舒服。”
有些事兒只能憋爛在心裡,說出來反而連累無辜之人。
花奴剛想說什麼,忽然聽見大門又再次被敲響。
風奴心情本來就極差,只想獨自靜休一會,一次次地有人來打擾,她便不耐起來,冷聲道:“今日不見客,你們都下去。”
“咚咚咚!”但是門外的人彷彿全沒有聽見一般,反而加大的力度地敲門。
“十有是雪奴教出來這麼沒有規矩的奴才!”花奴的臉色也不好起來,她柳眉倒豎,起身就往門口走,她拉開門拴,打開門正打算教訓一頓門口不知道規矩的宮女或者太監,卻在開門看見站在門口之人的霎那,瞬間呆住了。
“哪裡來的小賤人……。”
門口站着着那生了一張陰柔俊美面孔卻身形極爲高大的‘小賤人’低頭面無表情地看了眼前矮了他兩個頭的小丫頭,轉臉對着身邊濃眉大眼的少年道:“白十七,把這個東西弄走。”
白十七瞥了眼自家奉主面前的小‘東西’,微微遲疑:“弄去哪裡?”
一白不耐煩地道:“隨便。”
白十七點點頭,他利落地突然地突然伸手一拽,就直接將花奴給整個兒地拖出來,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直接點了她的啞穴和麻穴,扛麻袋似滴將花奴拽上了肩膀,轉身幾個利落就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你來做什麼!”風奴防備地站了起來,一臉警惕地看着走進房間的高大白衣男子。
一白的身形高大,還有通身的氣勢逼人,風奴只覺得他站在自己的房間裡,瞬間就讓她覺得原本寬敞的房間狹窄了不少。
一白看着她,纖美修長的眉微微顰了起來:“你哭了,怎麼,老妖婆又幹了什麼好事?”
一白跟着百里初多年,只認得百里初這麼一個主子,自家主子討厭的人就是他討厭的人,自然不會去管對方到底是個什麼地位。
風奴知道這會子自己眼睛必定還是紅腫的,她垂下眸子,冷淡地道:“與你什麼關係?”
一白見風奴溫和秀麗的臉上冷冰冰的,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他便莫名其妙地不知道哪裡就覺得心頭惱火,他冷笑一聲:“與本奉主自然是沒什麼關係,只是本奉主剛巧看見有隻蠢鳥在演翻臉不認人的戲碼,前一刻抱着人哭得稀里嘩啦,還擠在沒關係的男人牀上睡了好幾個時辰,下一刻又一副睡了不認帳的德行,覺得很是稀奇。”
“你說誰是蠢鳥,你纔是蠢鳥,我什麼時候睡了你不認帳!”風奴瞬間火了,暫時忘了令自己難過的事,握着拳頭惱怒地瞪着一白。
這個混賬東西整日裡就拿那日她剛剛得知自己必須去‘伺候’國師,她從年少時候看見某些事情,就畏懼國師畏懼得不行,壓根恨不能離國師遠遠的,怎麼會願意去伺候國師,何況雪奴才被國師打了個半死,她更是覺得太后給的這條路是她的死路。
就在她無比絕望之際,卻忽然遇上了面前這個男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昏了頭,還是太過絕望沒了心智,竟然忘了面前的男人是神殿的宿敵,更是輕薄過她,令她厭之入骨的宿敵,渾渾噩噩地就抱着他哭得不能自已,又被他帶回了控鶴監,被這個混蛋用了些手段哄出了她的心事,這個混蛋知道之後半刻鐘都沒有猶豫地上報了他的主子,纔有了後來的‘李代桃僵’之計。
就是這個‘李代桃僵’之計,讓她不得不再一次地陷入進退兩難的絕境。
她已經因爲一己之私,背叛了神殿,背叛了太后,一夕之間,效忠的信念和主子都徹底崩塌,她已經沒有退路,但偏生她的家人都還在杜家。
這讓她猶如被架在火上炙烤,腹背煎熬。
都是這個男人,讓她陷入了今日的絕境,如今他還敢來嘲笑她!
風奴惡狠狠地看着一白,忍不住握緊了雙手,才能強忍住自己用刀子把他分屍的。
一白是什麼人,殺神裡頭的殺神,自然對殺意無比的敏感,這會子見着風奴那雙愈發殺氣凌然的眼睛,他心中愈發的不爽,譏誚地彎起脣角:“那麼你現在是認賬你睡我了?”
風奴一僵隨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她瞬間緋紅了臉,閉了閉眼:“閉上你胡說八道的嘴。”
一白冷笑:“本奉主說了,燕子就是蠢鳥。”
“一……白!”風奴忍不住一拍桌子,從牙縫裡擠出來兩個字。
她真是討厭他的這個名字,再怎麼咬牙切齒地叫,都聽起來有一種親暱的古怪感!
一白看着面前端麗的少女被他氣得跳腳,雙頰緋紅,他卻扯了扯脣角,似乎頗爲愉悅,又似極爲輕蔑地道:“別叫得那麼親密,你不是和我沒關係麼,又或者,你還在惱火本奉主那時候在地牢裡把你扒光了洗澡沒負責的事兒嗎,本奉主看過的女人多了,若不是爲了和雙白打賭,對你那小身板子一點興趣都沒有,又怎麼會刻意輕薄你。”
風奴忍無可忍地直接拿了桌上的茶杯朝着他狠狠砸去:“混蛋,你要是來羞辱我的,你的目的達到了,滾出去!”
一白微微一偏開臉,手腕利落地一轉,輕易地接住了她扔過來的茶杯,看着她腥紅的眸子,蒼白如紙的臉色,和微微顫抖的肩頭,心頭卻莫名地一軟,口氣略緩,只冷淡地道:“是殿下要見你,收拾一下,跟我來。”
風奴一怔,隨後微微一顫,還是閉了閉眼,片刻之後才道:“知道了。”
一白看着她彷彿忽然間孱弱下去的氣勢,便又加了一句:“不必擔心,既然你已經爲明光殿做事,有些事情,殿下自會處理好的。”
風奴只是疲憊地擺擺手:“你先出去罷。”
一白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莫測,隨後轉身離開,同時將門關上。
……
“就這些麼?”長長的暗金紅鮫珠紗帳之後,修長的人影優雅地半靠在華美的軟榻之上,幽涼的聲音在幔帳之後響起。
“回殿下,這就是太后老佛爺交奴婢的事情,奴婢不敢有所隱瞞。”風奴垂手跪在紗帳外,恭恭敬敬地道,不敢多看那幔帳之後的人。
幔帳後的人淡淡地道:“嗯,你去罷,若有什麼你覺得不對的事兒,讓人通知一白就是了。”
風奴遲疑了片刻,還是咬牙道:“回殿下,奴婢還有一事要稟報,今日太后讓人羅醫正來給奴婢把脈,還有今日燃燈師太表現也有些奇怪。”
幔帳後的人看了眼一邊的雙白,雙白點點頭,走出幔帳來,將手裡的一隻巴掌大的銀雕蓮花嵌貝母的行子遞給她:“不管是永寧宮還是真言宮的藥,你都不必動,先交給我們的人就是了,這盒子裡是清守宮,可去了你身上的守宮砂,若不是有人強行驗身是不會發現你仍舊是處子之身的。”
風奴接下盒子的時候,面色一陣緋紅一陣蒼白,手顫得厲害:“是。”
在一羣男子面前言及這般女兒的私密事情,只讓她覺得充滿了羞澀和屈辱感。
雙白似看出來她的心情,擡手扶起她,溫然一笑:“風奴,不管你今日站在誰那方,選擇和背叛永遠是非常痛苦之事,但是比選擇更痛苦的事卻是——猶豫不決,身在曹營心在漢,終歸會害人害己。”
風奴一顫,隨後點了點頭,轉身逃也似地離開。
一白看着她的背影,眸光微閃。
雙白見着一白的眸色,他危險地眯起眸子:“一白,你不會是真的看上那個丫頭了罷,那是杜家的人,還是神殿的人。”
一白轉過眼,冷冷地看了眼雙白:“你小子,最近可是慾求不滿了,管天管地,管到別人牀上去了,老子就是真的想上她,關杜家和神殿一個銅板的事兒?”
雙白臉色瞬間一冷,忍不住腐朽斥道:“殿下面前,你也言止不知所謂麼,粗鄙!”
他每次看見雙白這個傢伙,都忍不住想,這個傢伙到底是爲什麼會長了一張那樣美公子的臉,分明就是個軍營裡抗大刀,從不曾受教的大頭兵纔是!
一白這纔想起自己在哪,頓時收斂了下來,有些不安到底看向華美的鮫珠紗幔帳內,卻忽然聽得幔帳內的人輕笑了起來,聲音幽涼如水:“呵,一白說的沒錯,就算他看上了那丫頭,想要只管要了就是,沒什麼不行的,我控鶴監裡全是一等一的美人,配一個阿澤身邊品貌尋常的丫頭,有何不可。”
雙白一愣,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殿下?”
幔帳後的人,慢條斯理地道:“燃燈那妖尼怕是察覺了什麼,風奴還是完璧之身的事,遲早有一日會暴露於人前。”
雙白顰眉:“一切都如殿下早前推斷的那般,燃燈那妖尼果然和太后勾結在一起,欲行不軌之,咱們要怎麼做?”
幔帳後的人,彷彿漫不經心地道:“本宮的祖母想讓人懷上阿澤的種,那就讓她等着,父皇的身子越來越不好,本宮還真是想看看祖母從狂喜到絕望的樣子,一定很有趣,至於風奴那裡,一白若是喜歡,只管要了她就是,若是不喜歡,那就留着,如果有那一天,想必又是好戲,呵呵……。”
幔帳後傳來的男子幽涼而悅耳,彷彿頗爲愉悅,只是愉悅得讓人覺得陰幽莫名,似冥河上吹來的一陣令人悚然的寒風。
令在殿內伺候的人齊齊打了個寒戰。
殿下的心思,從來就讓人摸不着頭緒,更不按牌理出牌,只是但凡殿下說有好戲,必定會有人被他擺上戲臺,如提線木偶一般在臺上或者痛不欲生,或者血流成河。
殿下只喜這臺上唱戲的人——唱、念、做、打都‘熱熱鬧鬧’。
雙白遲疑了片刻,又繼續問:“殿下,秋大人那裡,您已經三日沒有去見她了,她也三日不曾踏出後殿一步。”
幔帳後的人影搖了搖他手上華美的黑色孔雀翎羽扇,似笑非笑地道:“哦。”
雙白、一白等人又等了半天,才明白自家主子的回答,竟真的只有一個——‘哦’。
………
“四少,您怎麼又起那麼早?”寧春看了看窗外蒙蒙亮的天色,忍不住打了哈欠,捧着只裝滿水的雕荷花鯉魚包金銅盆擱在牀邊的架子上。
秋葉白調息完畢,正披了衣衫從牀上下來,淡淡地道:“早起最合適晨練調息,春兒,你要是還困,便去休息罷。”
說罷,她便走到盆子邊上,洗漱起來。
寧春看着秋葉白清瘦的背影,忍不住心中暗自嘆了一聲,四少最喜歡的便是睡懶覺,這習慣還是跟着老仙學的,什麼時候又喜歡早起晨練了?
但是她是知道四少這幾日心情不佳,越發的沉默寡言,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或是望着天邊若有所思的樣子,心情沉鬱。
她不是寧秋那樣機敏的人,能和四少談心聊事兒,只能用自己的所長的醫術照料四少,但是四少這回明顯是心病,這讓她很無奈也很無力。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寧春轉過頭去開門:“月奴今日送早點來的倒是挺早的。”
但是當寧春纔打開門,卻忽又猛地關上門。
秋葉白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你這是怎麼了?”
寧春有些緊張,又欲言又止了半天,但話還沒出口,就聽見外頭傳來男子溫和清透的聲音:“小白施主,貧僧給你送早點來了,你可在殿內?”
秋葉白聞言,臉色一白,手上的毛巾瞬間掉進了臉盆裡頭。
寧春立刻道:“主子,我馬上去打發那個人離開可好?”
秋葉白遲疑了片刻沒有說話,而門外又響起了男子的聲音:“小白施主,你可在裡面?”
秋葉白閉了閉眼:“讓他進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