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妃誕的前一天,琉璃和水石喬等人已經到了白雲觀。
道觀的態度比較淡然驕傲,所以觀內並不招待善信。要吃飯住宿?自己想辦法去。就連平日參拜,也沒人追在後頭,花言巧語的讓善信們捐香資銀子,或者算命批卦什麼的。其實講道的都少,完全是道法自然的感覺,大小道長們都很有高人範。
倒是在觀外兩側的竹林裡,有精明商家租了觀產的土地,修建了類似於邸舍的地方。此處環境清幽,還有專門的護院,所以房價很高,只有權貴人家才住得起。
水石喬很土豪的包下一間客舍,兩進的小院,內院給琉璃等女眷,他與同行的蕭真、郭有年帶着長隨和府衛們住在外院。院內廊下,種着幾桿長年蒼翠的細竹,如今這時令,迎春花和不知名小花在屋角檐下悄然怒放,很有幾分動人野趣。
他們到達觀外時,天色已近黃昏,稍事修整梳洗,就到了晚飯時間。因爲人少,又都是親近的關係,乾脆就一桌吃飯。又因爲只有琉璃一個女子,侍候吃飯的活兒就落在她的丫頭身上。、、
事隔這麼久,郭有年再次見到了青檸,激動得險些跳起來。還好他城府夠深,倒沒露出行跡,可又哪裡能瞞過琉璃的眼睛?青檸在琉璃“無心”的安排下,還特意負責侍候郭有年。那白嫩的小手、窈窕的腰身,袖底不時帶起香風……就算臉上冷冰冰的不假辭色,仍然勾得郭有年心癢難捱。
在郭有年看來,青檸的態度雖然抗拒,但水大小姐卻和順親切,毫無芥蒂的樣子。顯然上回在郭家花園的事,青檸沒有告訴別人。郭有年自作多情的想着。同時暗暗鬆了一口氣。這說明,那丫頭其實並不討厭他,他想收了她。也並非半點沒有可能。
他飯沒吃多少,人卻醉了。好多人正是這樣。打敗他們的不是智商,而是太高看自己。所以,判斷力歪了十萬八千里,導致他自己跳進坑裡,都不用別人推他一把的。
“青檸,待會兒你去取點山泉。”飯後,琉璃吩咐道。“早聽店家說過,竹林後頭有一眼泉水,泡茶最是清冽醇香。今晚雖吃得素齋,卻有些膩口。正好泡茶消食。”
“小姐,天有些晚了,林子後頭很黑呢。”青黛就“提醒”道,“雖說沒有賊人敢在白雲觀外撒野,到底黑漆漆的有點嚇人。”
“沒事。我又不怕黑。”青檸滿不在乎的說。
琉璃卻擺手,“你一個人去,我還不放心呢。不如,我叫哥哥的長隨跟着你,再打兩個大燈籠。照得亮亮的可好?”說完,調皮的皺皺鼻子道,“但是你要注意,若是遇到穿紅衣的美女,挑着燈籠從竹林深處走出來,腳步慢得像飄一樣,對着你笑,你千萬別跟去啊,說不定是山精遊魂呢。”說完,還模仿了兩下裝鬼的動作,翻着白眼,並輕輕抓了青黛的腰一把,嚇得那秀麗丫頭不禁尖叫。
此時她們纔出飯堂,走在廊下,那三個男人就跟在後面。看到這情形,都不禁失笑。於水石喬來說,見到琉璃輕鬆的樣子,是他最大的幸福。於蕭真來說,看到了與往常不同的活潑琉璃,更覺得喜愛。於郭有年來說,卻是靈機一動,情不自禁接口道,“琉璃妹妹不要擔心,我來時,你嫂子也囑咐我,要我帶幾罐子山泉給她。待會兒我叫我的長隨全福過去取泉,他會些拳腳,正好和青檸姑娘做伴兒,不至於落了單。”
“明兒早上再去吧,何必縱着琉璃胡鬧?這才春天,煮過的山泉也是陰涼的,喝到胃裡要傷身的。”水石喬適時表現人個好哥哥的全部關心。畢竟,他們不能顯得像創造機會,那樣會引人懷疑,而是應該努力迴避纔是。
“春天干燥,身子裡又存了一冬的火氣,少飲些無妨的。”郭有年趕緊說,生怕青檸不離開琉璃身邊,“而且你嫂子說了,月下之泉纔是最好,明天早上再取水就落了下乘。”他順嘴胡編,聽起來還真像那麼回事。、
於是水石喬只好點頭,告訴青檸早去早回,不要調皮。那邊,郭有年也叫了全福過來,同樣囑咐了一遍,還叫他慢着些,別隻顧自己走得快,忘了照顧姑娘家。其實尤氏哪裡說過要泉水,但全福雖然看起來笨笨的,卻一點就透,也不多問,心說:不就是要拖時間嗎?等自家老爺出現,再想辦法閃遠點就行了。
青檸和全福走後,水石喬很沒有眼力見兒的拉了不情不願的郭有年去聊天,蕭真就陪琉璃到內院說話兒。
坐不到片刻,琉璃就起身,有點不好意思的道,“九郎不要笑我,今晚的素齋很好吃,我用得有些過量,只怕真要有些停食了。不如,你陪我到外面散散步,消消食?”
春寒料峭,本不宜晚間出行。不過今天天氣晴朗,無風有月,陪着心上人在竹林漫步,真是風光旖旎,蕭真想了想就答應了,只是要求琉璃要多穿點。隨後兩人也不帶隨從和丫鬟,就那麼相攜而去。到外院時,正見到水石喬從屋裡出來,琉璃就問,“哥哥你去哪?郭大哥呢?”
“你郭大哥上了年紀,才聊一會兒就說累了。”水石喬開玩笑道,望了望對面黑了燈的房間。當然,他和琉璃都確定一定以及肯定,裡面沒有人睡在牀上。
“我就想着乾脆去泡個澡,明天要恭祝天妃聖誕,沐浴更衣纔是正理兒。你們呢,幹什麼去?”水石喬臉上笑着,可看着眼前人,男俊女俏,似乎是天生一對,心下登時刺痛,只能拼命忍耐着從心底冒出的冷汗。
“哥哥不用擔心,我們就隨便走走。”琉璃回望着水石喬,也心痛。可那又如何,決定的事,就不要再回過頭去看,除了變得優柔寡斷,還有什麼意義?
相顧無言了片刻,琉璃快刀斬斷除了他們,誰也沒注意到的情絲,拉着蕭真走了。
到了外頭,兩人也不說話,就慢慢踱着步子,可就算沉默着,蕭真也覺得特別的舒服,竹影、月影、人影,無比靜謐甜蜜。兩人往竹林中越走越深,漸漸聽到了水流的聲音。
蕭真猶豫了下,試着牽琉璃的手,感覺琉璃微微有些抗拒,連忙改牽袖子。
這一次,琉璃沒躲。
“嫁妝準備得如何?”蕭真拉緊那條袖子問,溫柔的聲音在夜裡顯得格外沉靜。
琉璃沒回話,而是低下了頭。蕭真以爲她嬌羞,愉快的笑了笑,並沒有追問。然而,琉璃卻“咦”了聲。
“怎麼了?”蕭真停住腳步,關切地問。
琉璃把食指豎在脣邊,做了個噤聲的姿勢,同時拉着蕭真往旁邊走開幾步。
竹林視野開闊,並無遮擋。不過月影婆娑,在竹密之處投下大片陰影。琉璃就拉着蕭真躲進黑暗中,伸手指指前方。
皇家子弟以武爲尊,蕭真也是高手,照理應該早於琉璃發現異狀。但他心不在焉,倒是琉璃先發現不遠處站着兩個人。一個是青檸,另一個,卻是郭有年。看樣子,還是郭有年擋住青檸的去路。
蕭真皺眉,感覺不太好。深更半夜的,一個男人攔着人家的丫頭,到底算怎麼回事?他想上前詢問,衣袖卻被琉璃拉住,琉璃還搖了搖頭,示意他看看再說。
不遠處,兩人的聲音藉着夜風和水聲傳了過來。
青檸惱道,“郭大人,您到底是什麼意思?之前在郭府,您就攔過我一回,怎麼又如此行事?莫因爲您是將軍,而我只是個奴婢,您就以爲我不會鬧將出來。”
“我只是要單獨和你說幾句話。”郭有年放軟了聲音,“可這一個多月,我都找不到機會。”
“您跟我一個奴婢有什麼好說?”青檸聲音變高,“我說呢,全福打水慢慢吞吞,中間還灑了兩回,笨得要死。眼看到您來了,他又把罐子打破了,要回去再取新的。敢情,就等着您堵我哪。”
“青檸,你莫要這麼說。”郭有年正色道,“我只問你一句,若我想娶你進門,你肯不肯?”
蕭真聽到這話,明顯一愣,之後就磨牙。這個郭有年,哪怕是從西北來的武將,做事太不地道,太不講究了。若看中別人家的丫鬟,也得是與之相交的男性友人的丫鬟才行,怎麼可以把主意打到對方妹妹的身邊人身上?這非常無禮和無恥。就算真的和了眼吧,至少也得直接向主人討要,哪有直接攔着人家丫頭的道理?這簡直就是變相的苟且!
那邊青檸似乎沒料到郭有年說這話,愣住了。過了會兒,才諷刺地笑道,“郭大人,您有妻子了啊。淮南侯的女兒,我們小姐一直叫嫂子的人。”
“我是說……做妾室。”郭有年摸摸鼻子,“但是你放心,只是個名份罷了,我對你是真心的,不會讓她騎到你頭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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