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的月色稀疏的灑在了蘇莫冰涼的小臉上,波光靈動的遊離在她的眉眼之間。她坐在徐言司的身後,雙手一點一點的從他的胸前褪去,有些尷尬的補充道,
“你好好休息會吧,我就在這裡陪着你。”
徐言司微微的合上雙眼,滿臉疲色,已經提不起一絲絲的力氣,他順應的點點頭,整個人陷入了那張軟綿綿的病牀上,白色的牀單和白色的病服相融在一起,彷彿只能看見他棱角尤爲凸出的枯黃的面孔。
良久,空氣裡是一大片靜謐的寧寂,只剩下了徐言司幾不可聞的呼吸聲。
蘇莫偏着頭,稍稍緩和下來的目光凝視着徐言司,飽滿柔軟的指肚徐徐的摩挲在他黝黑的眉毛上,恍若夢境,這樣的場景她曾也癡癡的幻想過多少次,而每次醒來,面對自己的只有冷冷的牆壁,當他眉頭的微皺觸動到蘇莫敏感的神經時,她才切身的感覺到原來一切成真了。
見徐言司胸口均勻的起伏着,他應該是睡着了吧,她心想。於是,正欲站起身的同時,徐言司彷彿要消失一般的纖細聲音,懇求的語氣說道,
“別走。”
他憑着下意識的直覺摸索到蘇莫的小手,如同嬰兒一樣抓着她細細的小拇指,力氣不大,卻有着不容忽視的堅定。
蘇莫回過頭,略帶詫異的臉上,蜜脣輕啓,
“我不走,不走,我在這裡陪你好吧。”
說着,蘇莫還特意的露出了一個讓他安心的笑容,即使徐言司仍然的輕閉的雙眸並無看到。
片刻,他才睜開混沌惺忪的瞳孔,神色落魄的開口道,
“蘇莫,你知道我當時爲什麼非要離開你嗎?”
徐言司的一番話令蘇莫的渾身細胞緊緊的收縮在一起,時至今日,她都不明白爲什麼在自己救他出獄之後,他會性情大變,對自己置若罔聞,她濃密的睫毛下,已然的換作了一張表情僵硬的臉,少頃,她諾諾的反問道,
“爲什麼?”
徐言司停頓了下,擡頭真摯的對視上她動容的眼底,言辭平靜的解釋道,
“那時候,我剛出獄,你媽媽來找過我,跪在我面前,說求我放了你,我本來想着自己努力工作之後,可以再帶着你重新得到他們的祝福,只是天不遂人願,以前得罪過的一些大哥來找我,處處找我麻煩,我想好好生活可是太難了,蘇莫,我是個男人,我不可能讓你跟着我一起飽受折磨,你說你受得了,但是我受不了,我愛你。”
蘇莫面無表情的安靜的聽着徐言司說完了一長串的話,深深的吸了口氣,眸間異常複雜的注視着面前的這個男人,很是感慨的說道,
“其實我那時候也讓自己刻意的去相信你是爲了某個我不知道的事情而離開我,不過現在,誤會已經鑄成,我們之間只能說是有緣無分吧,不過我們永遠是最好的朋友,對嗎。”
徐言司默不作聲的望着蘇莫直視自己的目光毫不躲避,心下想着,她是真的做到釋懷了,怎麼反而不能輕鬆的人是自己呢?還有不甘心和遺憾嗎?
他有些失落的接過話贊同道,
“你說的對,我是無份,蔣慕白纔是你的有緣人吧,呵呵。”
他漠然的歪動了下嘴角,目光灼灼的看向蘇莫,接着小心謹慎的發問道,
“那麼你現在愛的人是誰?”
徐言司的眉間晃過一抹懼色,他生怕自己聽到了最不想聽到的那個答案,只是問題本是由自己而起,何必在乎那麼多呢,旋即,恢復正常。
蘇莫咬了咬自己的下脣,眉心糾結的擠出一道極其細小的皺紋,屏住呼吸,沉聲道,
“蔣慕白,我現在喜歡的人是他。雖然他總是欺負我,可是我跟他在一起很開心,對於你,我真的是象家人一樣對待的親哥哥。”
雖然這種結局他設想無數次了,可是心裡的陣痛還是出賣了自己的感情,將死之人,竟然還看不透這世間的情愛,他自嘲的勾動下脣線,聲音陰鬱的呢喃道,
“嗯,我知道,沒關係,只要你開心就好了。”
蘇莫還是不放心的瞅了瞅他難堪的面色,擔憂的詢問道,
“你沒事吧,要不要休息下,說了這麼久的話了。”
徐言司表情冷淡的把目光移開,略帶苦澀的回話道,
“我沒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一時不能自已。”
看着他失魂的反應,蘇莫更加的感到內疚,臉上流露出些許的負罪感,正是因爲自己他纔會這樣的吧,只是現在再多說什麼也是無益,索性勸慰道,
“我看你還是再睡一會吧,不然肯定沒精神了。”
徐言司木訥的點點頭,隨即房間內緊張的氣息煙消雲散,又恢復了剛纔的嚴肅寂靜。蘇莫如釋重負的垂下肩,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的一輪皎潔,蔣慕白,你又在想些什麼呢?
空蕩蕩的醫院長廊裡,蔣慕白心事重重的筆直的貼牆站立,直到腿腳已經開始發麻,他還是懶得動彈一下,他的心思早隨着自己心愛的人兒飛到了不知名的角落裡,默默守護去了。
倏地,長廊的另一頭響起了一串淅淅瀝瀝的腳步聲,蔣慕白支棱着耳朵,身體不能控制的去捕捉着對面傳來的一舉一動。只是這腳步聲持續了這麼久,卻一直未見有人前來,蔣慕白回想起自己那天晚上在這裡遇見的那個手拿記錄的女護士,一種莫名的恐懼涌上心頭,兩隻珠子左右的來回移動着,甚至沉不住氣的想要大聲叫出來,誰讓他就是個名副其實的膽小鬼呢!
“蔣——慕——白”略有印象的一個女聲突兀的響徹在他的耳邊。
一股暖暖的吐氣吹進他的耳朵,喚起了他所有的不安,他擡起眼皮一瞅,說曹操曹操就到,自己剛纔還在想着那個神神叨叨的女護士,這丫的居然在這裡又出現了,莫不是是自己的桃花劫,今晚要命斷當場嗎?只是這女護士應該還是個人吧,不然怎麼會有氣息呢,他強作鎮定的咳嗽了兩下,依然止不住的哆哆嗦嗦的結巴道,
“你到底是人是鬼,你是誰啊你?”
“我我我,我必須是人啊我。”
女護士半眯着眼睛,一副半仙的表情仔細認真的盯着蔣慕白的額頭不放,手上還似模似樣的掐指細算,蔣慕白被這目光弄的渾身不自在,訕訕的偏過頭,嗡裡嗡氣的低聲道,
“你幹嘛這樣看着我?”
女護士一個優雅輕快的轉身舞姿,淺淺笑意掛在抿緊的脣邊,語氣故意拉的極低,陰森的說道,
“我只是看你似乎最近黴運當頭,額頭上烏雲密佈,怕是還要有場大劫啊。”
蔣慕白一臉狐疑的端視着眼前的女人稍許,看了看女護士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再看看她清澈有神的瞳孔,蔣慕白的內心才漸漸的平復下來,至少說明她應該還是個活人。但是想起她那天晚上着實把自己戲弄了一番之後,蔣慕白就深覺各種丟臉,自己一個大男人竟然被女人裝神弄鬼的樣子給嚇了,突然腦海中陡升一計,他佯作震驚的張大嘴巴,難以置信的發問道道,
“你居然連這種事情都知道,難不成是神仙姐姐?”
女護士看着他這麼可愛的反應,噗嗤的笑出了聲,非常滿意的摸了摸他柔軟的頭頂,嗓子變的細聲細氣的回答道,
“對對對,孺子可教也啊,我的確是上天派來拯救你的仙女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