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以凝不說話,也不去理會周靈心的調侃,看着張宏志的背影,心裡突然就充滿了愧疚感,我們似乎都是仗着那個人喜歡自己,而選擇肆無忌憚地傷害。
周靈心看到木以凝又陷入沉默,又笑道:“要慢慢適應白夜城的生活,以後還要多靠張大哥幫忙了。”
“我會的,有什麼難處儘管向我開口。”張宏志笑道,“到了,這裡就是你們的房間了。”
木以凝擡眼,看了看前面的四合院型房子,這裡果然沒法與自己的房間相比,可是這裡卻是離他最近的地方。木以凝別過頭,看着周靈心,道:“靈心,你先選擇吧,你要住哪一間。”
周靈心笑了笑,意味深長地看着木以凝,道:“右邊這間,我一向住在你右邊,習慣了。”
木以凝聽了,冷眸一沉,“現在是在外面,沒有身份懸殊之分,你不必讓着我。”
周靈心調皮地眨了眨眼睛,說道:“我纔沒有那個意思呢,我比較喜歡右邊。好了,我進去整理整理,你也去整理吧,如果不會,我可以先幫你。”
木以凝聽罷,忍不住輕笑道:“我可以自己來。”
周靈心深吸一口氣,看着張宏志,道:“張大哥,我去忙了。”
“好的。”張宏志笑着迴應。
看着周靈心先走進房間,木以凝微微低下頭,看不見的雙眸,也不知道她此時此刻是什麼心情,“不知道雲洛知道我在這裡會是什麼反應,會像上次一樣趕我走,還是會高興地……”
“他很高興!”張宏志看着深埋着頭的木以凝,只是脫口而出道,“雲洛跟我一起去向師父求情纔得到師父的同意,讓你們留下的。你們在外面等的時候,我先找雲洛他們,纔去找師父的。雲洛他們和我同行,幫忙一起說服師父……”
木以凝淡笑,將頭埋得更低,“好想見到他……”
“整理好房間,我就帶你去見他。我在外面等你。”張宏志也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否是正確的,帶木以凝回白夜城,對他自己來說是好是壞,一切都是未知的。現在就算天天能夠在她身邊,可是她想的永遠不是他,這也是一種煎熬。
木以凝笑着點點頭,那笑容如純潔的百合,在陽光下開放,清清淡淡的感覺,讓人沉醉。或者張宏志想要的就只有這樣一點點的幸福吧。
看着木以凝走進房間,張宏志緩緩地閉上眼睛,儘量不去想太多,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只能自己來承受。一開始他就知道了,不是嗎?他也曾試圖想要向前抓住些什麼,只是移不開腳步罷了。
白夜城後山,花兒開得正豔,處處鳥語花香,一片好光景。幾朵白雲漂浮在遠方,讓蔚藍的天空又多了幾分純粹的美好。樹上的少年一如既往地閉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他的雙手交叉在後腦勺,雙腿也交叉着彎起,白雲劍靜靜地躺在旁邊,似乎和主人一樣慵懶。
樹下,不知道何時到來了一個藍衣少女,那清秀的模樣,在清風中漸漸清晰。木以凝就這樣靜靜地站着,不知道過了多久,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樹上的人。她的輕功一向很好,只是輕輕一躍,便輕輕地落在樹枝上,沒有聲響……只是,樹枝上的一片黃葉悄悄地滑落,緩緩地在空中盤旋,然後輕輕地點地……俯下身子,想要看清楚少年的面容,他的眉毛不是很濃也不是很淡,眉宇間有着一股剛毅的靈氣,俏挺的鼻子帶着些不服輸的倔強,淡淡的薄脣顯得更加不屈。這就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嗎?現在就在她眼前。木以凝淡淡一笑,坐到他旁邊,她現在只想靜靜地等他醒來,等他發現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夏雲洛才微微睜開眼睛,一陣清風襲來,空氣中帶着一絲絲好聞的清香,這個味道似乎在哪裡聞過……夏雲洛擡眼,只見木以凝就那樣靜靜地坐着,一頭烏黑的頭髮隨意散落在肩上和背上,那雙寶石般光耀的眼眸呆滯地不知在看何方,低眉垂眸,鼻息細細,嬌嫩紅潤的脣瓣微微彎起,神情無比恬靜安寧。夕陽的霞光照印在她的身上,很美麗的畫面。他突然有那麼一刻的恍惚,心跳也跟着加快了起伏,“你……”他不知道此時此刻應該說什麼好,聲音也變得沙啞。
木以凝回過神,看着夏雲洛,甜甜一笑,道:“這裡真美。”
夏雲洛急忙起身,坐在樹上,用驚異的目光看着木以凝,道:“你怎麼會來這裡?”
木以凝看到驚慌失措的夏雲洛,不免有些失望,她忍不住皺眉,道:“當然是因爲你在這裡啊!”
原本就不知道該說什麼的夏雲洛,現在更是變得無言以對,如果說沒有對眼前的這個女孩動心,那一定是騙人的。
“我都聽宏志說了,以後你要住在白夜城……”夏雲洛別過頭不敢去看木以凝,嘴裡又喃喃道,“現在是晚飯時間,我們回去吃東西吧。”
“好。”木以凝笑着點頭,就這樣再次遇見了,她以爲她會痛哭一場,以爲她會在他面前肆無忌憚地痛哭,告訴他,她在身中劇毒的時候只想要見到他,在她父親生死不明的時候只想要他在身邊……只是千言萬語都無從說起,都被埋藏在過去,變成了秘密。
原來,什麼都沒有發生,也什麼都不會發生。
從白夜城後山,要走過一條很長的小徑,才能回到白夜城城堡。路上,夏雲洛一直沉默着,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着些什麼。木以凝也配合着不說話,只是靜靜地走在他身後。如果可以,她希望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
“對了……”夏雲洛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木以凝一愣,對上夏雲洛的眼睛,她頓時也有些不知所措,脫口問道:“怎麼……”
夏雲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還欠你一支髮簪呢……從冰雪島回白夜城的路上,看到這個……”說着便從懷裡取出一條淡藍色絲帶。
木以凝視線突然模糊,眼前的淡藍色絲帶在夏雲洛手中輕輕飄蕩,似乎要掙開他的手,想要自由地飛翔。
夏雲洛又不知道要說什麼好,看到木以凝在他眼前失神,他更加不好意思,搔了搔頭,靦腆地笑道:“不知道這個能不能代替那支簪子……”
這一刻,木以凝很想開心地笑,可是偏偏眼淚落了下來,原來一個人最開心的時候是會流淚的。
現在輪到夏雲洛不知所措了,他慌忙問道:“你哭什麼啊?是不是這條絲帶不如那支簪子好……可是,我不知道……”
“我喜歡。”木以凝擡頭,高興地說,她滿臉都是幸福的容光,雖然眼裡還泛着晶瑩的淚光,但是,她的笑容很溫暖。
聽到木以凝的回答,夏雲洛也莫名有些開心,“喜歡就好……”說着,把絲帶遞給她。木以凝接過絲帶,便打了一個蝴蝶結,然後紮在頭上。清風拂過,淡藍色絲帶與她的頭髮隨着風兒在空中輕輕飄動,那副畫面和諧而美好。
夏雲洛也曾無數次想過,這條淡藍色絲帶紮在她頭髮上的情景,可是就是想象不出這份美好,現在看到夕陽下的木以凝如此美麗動人,在他的心頭不禁流過一絲暖意。
“好看嗎?”木以凝甜甜一笑,眨着明亮的眼睛問道。
夏雲洛被她這麼一問,才猛然回過神,他點點頭,道:“快點回去吧,吃飯遲到要被師父罵的。”說着便轉身繼續趕路,似乎剛剛發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你還沒有回答我,好不好看呢?”木以凝小跑追在他身後,依舊問着這個問題。
“快點趕路吧!”夏雲洛頭也不回地說着。
僅僅是兩個字:好看。夏雲洛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木以凝是美好的,正是因爲太過美好,才讓他覺得很不真實,她會對他笑,給他做魚湯,跟在他身後……可是,總有一種無法觸及她的感覺。他猜不透她,更猜不透自己。
“你先回答我……”
“你再問,我可要丟下你了!”
“到底好不好看啊?”
“你很囉嗦!”
……
兩個人的對話淹沒在這後山之中,被夜幕漸漸拉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