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臣,你怎麼了?快來,我幫你洗洗,看你,那麼不小心,又受傷了。”
韓良臣眼前忽遠忽近的那女子,不知何時竟然變成了挽衣,挽衣仍是笑得那麼甜膩,用他永遠無法招架的笑臉凝視着他,那一刻,韓良臣心化了似地上前將挽衣緊緊抱在懷裡,喃聲自語着:“挽衣,你跑哪去了?讓我好找。”
“我還能跑哪兒去啊,我不就在這等你嘛。”
“你太調皮了,居然讓我如此擔心,不許再離開我了,聽到了嗎?”韓良臣緊緊抱着挽衣,生怕她會跑掉似的。
清晨,韓良臣總算醒了過來,他不知自己是怎麼睡着的。此刻,他只覺得自己怎麼會睡得那麼沉,沉得好像失去了一段記憶。他剛要起身,驀地發現身旁還躺着一個人,這讓他頓覺不對,驀地驚起,看到躺在他身邊的陶姑。
韓良臣驚慌失措地跳下牀去,衣衫半掩,張着嘴巴看着牀上。
“不,不,怎麼?”他拼命回憶之前發生了什麼事,猛然間想到了好像在這之前,他是看到了挽衣。韓良臣頓感五雷轟頂,難道,難道他把陶姑當成了挽衣?
韓良臣又退了幾步,直退到桌前的椅子前,才被椅子攔住,坐在上面,整個人都呆住了。還能有什麼意外,眼前這般情景,不是已然表明一切,若是不然,陶姑怎麼會在這裡,他是喝了酒嗎?還是?怎麼會認錯了人,又怎麼會和陶姑……任他絞盡腦汁也想不通,也想不真切,一切就像是夢遊一般,哪怕是夢遊也該有些記憶呀,爲何他卻沒有,只是他也感受到了身上的異樣,那感覺不就是什麼,他怎麼會不懂。
韓良臣越想越懊悔,懊惱自己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做出這樣的事來。他早就察覺到陶姑對他有意,他不敢再去深想,只是不斷的搖頭。
陶姑微微動了一下,韓良臣拿起自己的衣物,走到外面去穿帶整齊了。
陶姑緩緩轉身,看到外面影影綽綽的影子,輕牽脣角,脣畔便綻出一抹得意的笑痕來。待她穿帶整齊來到韓良臣身後時,凝視着魁梧的背影良久纔開口道:“韓將軍不必擔心,陶姑知道你是太思念挽衣纔會……”話說到此,便收聲不語。
韓良臣果然無法平靜地回過頭,先是看着陶姑,旋即又收走了他的目光,轉頭看向別處說道:“陶姑不要這樣說,這陷良臣於不仁不義了,良臣做錯的事,良臣要有所擔當……只是……”
韓良臣一時語塞,他要如何給陶姑一個承諾?那不是便更對不起挽衣了?內心糾結不已,無奈地狠嘆口氣,拳頭重重打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碗嚓嚓作響。
“陶姑知道將軍心裡只有挽衣,陶姑就當是昨夜替挽衣陪將軍了。雖然陶姑已不是女兒身,可陶姑也非水性揚花的女人,從未與別的男人如此親密,將軍不要嫌棄陶姑。”這話兒,陶姑故意說得十分
委屈,聲音中夾雜着一點酸楚,聽得令人心疼,像是委曲求全忍辱負重的一般,韓良臣的內心倍受捶打,直覺辜負了一個好女人。
不說這是陶姑使計,若一切是真的,陶姑這番知情知義的表演,便會讓男人越發內疚難過,也就容易妥協,這是女人對付好男人巧妙之處,當然,若韓良臣是跑江湖的,便未必吃陶姑這一套了。
陶姑正是吃準了韓良臣是敢做敢當的男人,纔會用這樣的辦法。
韓良臣驀地轉身,雙眉緊皺,看着她說道:“陶姑萬萬不要這樣說,良臣從未這樣想過陶姑。一切良臣自有分寸,不過,還是先找到挽衣再說可否?”
找到挽衣?陶姑心裡狠狠地念叨着,但見韓良臣這般苦惱,恐怕再問也問不出所以,千思百轉間,又想這樣也好,這段日子與他相處,讓他更多的愧疚與我,或許,更讓他在意。便笑着點頭道:“嗯,找挽衣妹妹纔是大事。”
儘管如此,二人之間的氣氛已有微妙變化,陶姑察覺到韓良臣在刻意迴避自己,但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是要想想的,想想如何對待她,陶姑不願逼得太緊,但又不能讓他就此鬆懈,便在一旁旁觀,時不時地假意在韓良臣面前失神,像是心事重重的樣子,讓人不由得想到昨夜之事。
一行人離開客棧,便南下去找挽衣。韓良臣快馬加鞭地趕在前面,愁容不解,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另一邊的韓家軍走了兩天,再次停下來休息,挽衣和亞默仍然是負責孫校的營帳,儘管孫校不在,可他的營帳卻要搭建,這樣一來,他們二人也算有個落腳的地方,不然,睡在大營裡,挽衣可要受苦了。
挽衣這一夜睡的極不安穩,似陷在噩夢之中,一會兒悲慟欲絕得幾乎哭醒,一會兒又驚嚇過度地拼命搖擺着身子,像是中了咒似的駭人。
亞默在外帳,聽到挽衣不時發出怪異的聲音,幾次想進去看看,又礙於男女之禮,不敢貿然進去,徘徊了許久之後,終於在挽衣的一聲驚喊中衝了進去,先是捂住挽衣的嘴,一邊試圖搖醒挽衣。
“亞默!?”挽衣的眼中仍是驚魂未定,蘊着兩溺淚水,極悲傷的樣子看得亞默不由一怔,“你這是怎麼了?做噩夢?”
挽衣這纔回神,流眸四顧,宛若清醒過來自己此刻身在何處一般,鬆了口氣,人便像抽空了似地癱軟了下去。
“是不是這幾天走路累着了?”亞默猜想,雖然挽衣一直跟着行軍,但總是騎在馬上,這兩天都是用腳在走,她那雙玉足怎麼經得起這樣的折騰?
“許是累着了吧。”挽衣嘆息道,又似有許多難言之隱。
亞默見不得這般可人的女子受苦,如此忍氣吞聲只爲了心愛的男人,恨不得將她抱在懷裡安撫。心念至此,他忽然好奇,自己怎麼會有這般想法,這一生除了亞蘿,他未曾
想過去抱任何一個女子。而現在他竟如此迫切地想擁她入懷。
他僵凝片刻的身子,終還是傾向她,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輕輕安撫着,柔聲道:“很可怕的夢麼?挽衣不能告訴我麼?爲什麼把所有的事都扛在自己身上,不累麼?”
挽衣被亞默這番綿綿訴說,說得一陣心悸,無法言喻的悲傷之感轟然奔出胸口,狂泄出來,眼淚也決堤般溢出眼底,“我夢到他愛上了陶姑……”
僅僅是夢中韓良臣愛上了陶姑便讓她如此傷心欲絕,這女子的愛有多深,便可想而知。亞默心疼挽衣,柔聲勸道:“我雖不瞭解他,但挽衣深愛的男人,會是這樣輕浮的男人麼?”
這話說得挽衣微僵,既而她又搖起頭,“我偏偏對此全無判斷,不知如何是好,要信他嗎?可爲何我的心總是在搖擺,不知該信不該信,我如此多疑是否讓人討厭?”
“你要相信自己,對自己有信心好嗎?”亞默繼續安慰挽衣,何時只有自己心安纔會信其安,心不安,任何事都不安。
挽衣停止了悲泣,緩緩對亞默說:“被你爹當人質之時,我也曾疑心,疑他對我的心是否堅定。而他來了,沒讓我失望,我發誓再也不懷疑他,相信他,相信他的一切,可……可自從知道陶姑對他有意,我便又不安心了,我是不該這樣不信他是嗎?可我不知爲何偏偏做不到了,是不是我不好?”
深夜,外面的靜謐好似世間萬物都該平靜祥和,卻總是在這樣寧靜的夜幕下,人的內心反而如有波濤在洶涌翻滾,萬千思緒都像午夜的精靈般不願放過你,一定要跳出來折磨心神。誰又能看得到每個平靜的軀體之中那顆狂燥的靈魂?任誰又能看到那些牛鬼蛇神拉扯着思緒?
亞默微閉雙眸,他的臉依舊平和,儘管心頭被輕輕地觸碰,不形於色大概就是說他吧。
“每一個陷入愛中的人,都是這樣,不是你的錯,只有經歷過了,懂了,纔不會再害怕了。”亞默的聲音好像飄在半空中似的,如夢似幻,就如佛語。
挽衣的頭離開他的肩膀,淚珠含在眼裡,凝視着他說:“是麼?不是我太多疑?”
“即便是又怎樣?你無法控制,唯有度過一次次磨難,才能體悟到其中真諦,那時,你纔會看到更多更深。”亞默同樣睜着深邃地黑目回視挽衣。
“你爲何如此談然?因爲愛過?可你的愛人呢?”挽衣不解地問亞默。
亞默淺笑着垂下眼眸,“因爲我看到過,感受過。”至於愛沒愛過,亞默卻真的不知道了。
有亞默的安慰,挽衣的心情平靜了許多,但那個夢仍然縈繞在她心頭,自幼她的夢境就彷彿是某種預言,許許多多次的應驗,纔是讓她最害怕的,“良臣,你真的會愛上陶姑嗎?”她兀自在心裡問着。
情路漫漫,誰能料到未來之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