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檜之事後,韓良臣也不是沒有想過,這些年來幾經風雨,看待世事早就不似過去那般莽撞,即便他懷疑過挽衣,畢竟挽衣四處活動,也都是爲了保全他,若他真的去怪挽衣,哪裡對得起挽衣的一番深情了,至於他不喜歡挽衣四處聯絡,便有朝一日婉言相告罷了。心念至此,也就沒那麼煩惱了,與孫校越喝越痛快。
酒醉回府,他仍是直接去了挽衣那裡,一起走過生死的夫妻哪會有那麼許多的隔夜仇?他跌跌撞撞地進來,挽衣即惱又喜,哭笑不得地讓靈秀幫她將韓良臣扶到牀上,又親自伺候着寬衣解帶。
“挽衣,你的良苦用心,我懂,放心,我不會再與同朝衆臣爭鋒相對。”韓良臣模糊不清地說着酒話,而聽在挽衣耳中,又不知,他這是真醉還是假醉了,而無論真假,既然他能說出這話來,也便令挽衣心安。
已入秋,又到了金人蠢蠢欲動入侵中原的時候,肅清了那些主和派,扔讓挽衣擔心的是高宗對金抗戰的決心。秦檜雖然被罷,可此人奸佞狡猾,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捲土重來,她猜測秦檜與那羣金人勾結,便一定不能讓金人與秦檜再有機會相見。
剛剛罷了秦檜的高宗,此時正被朝堂之上衆臣抗戰的士氣鼓舞,決定與金國一戰到底,絕不妥協,呂頤浩丞相和韓世忠轉眼之間成了高宗面前的紅人,爲議戰事,每每與高宗討論至深夜仍是興致盎然。
韓良臣自答應了挽衣不再與人爲敵,學着示弱,人也變得柔和許多,一切似乎越變越好,可歷朝歷代黨爭不斷,真的能風平浪靜麼?
紹興三年四月,朝廷考慮到京口舳艫交會的江流險要之處,江淮南北的衝要之地,因此將駐軍做了些加強與調整,而韓良臣被調去鎮守在鎮江的府城之下。這日,韓良臣正在府中教子功夫,孫校跑了來,急匆匆的樣子一看便知有要緊事,挽衣也在,便讓下人帶着兒子退去。
“發生了什麼事麼?”挽衣走到正堂,親自幫孫校倒了一杯茶,“先喝口水再說。”
孫校按過挽衣遞來的茶水一飲而盡,看着韓良臣怒道:“城裡不知是些什麼人,到處焚燒府庫。”
“我也聽說此事,也讓人去抓了。”韓良臣聞言一臉肅色,厲聲說道,“居然敢在我的轄地如此膽大妄爲。”
“人抓到了。”孫校一拍桌案,坐了下來,深嘆口氣,又怒聲道:“劉光世劉將軍抓了人。”
“哦?”韓良臣和與挽衣對視一眼,這位劉將軍與韓良臣之間可是有些許過節。見孫校這樣氣,復都想到會不會又生了什麼事端,又齊齊看向孫校,聽他說下去。
孫校看看他二人,一臉氣憤地說道:“那些被抓去的人說,說……”
“說什麼?”挽衣急問。
“說是潑五派去的。”孫校言罷,狠狠地跺腳,“這不是明擺着挑撥兩軍
關係嘛?”
挽衣與韓良臣聞言,雙雙皺眉,看樣子又要鬧起事端了。
“孫校,你帶人快去查查,到底那是些什麼人?不過,想必也是一些金國或是僞齊的奸細。”挽衣腦際飛轉,立即下令。孫校應聲點頭,“好,我這就去。”
僞齊,國號"大齊",又稱"劉齊",簡稱"齊",爲北宋叛臣、原濟南知府劉豫在金國扶植下所建立的政權。北宋末年,金軍南下侵擾,迅速攻破汴京,俘虜欽徽二宗,佔領宋朝北方大片國土,但由於尚處於奴隸社會晚期的金國無法統治已處於封建社會頂峰的北宋國土,同時也爲避免受到北方宋朝遺民起義的直接打擊,金國通過在這些地區扶植了一些政權加以統治,僞齊政權便是其一。
紹興元年七月,金朝冊立扶持宋朝降臣、原濟南知府劉豫爲皇帝,國號"大齊",定都北京大名府,管轄黃河故道以南的河南、陝西地區。九月,劉豫即大齊皇帝位,不久,遷都東平。十一月,廢用天會年號,改用阜昌年號,並以天會八年爲阜昌元年。兩年後,僞齊於四月遷都汴京。
紹興三年正月,南宋襄陽鎮撫使李橫率軍攻僞齊,攻佔潁昌,控制了鄭州以西、黃河以南的廣大區域,直逼汴京。劉豫向金朝告急,金朝派兵增援,金齊聯軍合力展開反擊,而南宋卻卻未出兵增援,致使李橫一路敗退,丟失襄漢六郡,使得僞齊取得了進攻川蜀,直取吳越的有利形勢,對南宋構成巨大威脅。
此時的南宋面臨金國與僞齊兩股勢利的進攻,江山岌岌可危。
果不其然,劉光世上訴朝廷此事,要求嚴肅處理韓良臣。而高宗更沒想到挽衣會親自來找他,便在後書房接見了挽衣。
“陛下,今日挽衣來面見陛下,想必陛下也知道挽衣來意,劉將軍怎麼會這般輕易相信那些奸人所言?”挽衣生怕高宗會因此降罪與韓良臣,“挽衣還請聖上查明真相。”
“哎,楊國夫人,朕又怎麼會不知韓愛卿的爲人,韓愛卿一生光明磊落,即便是與劉將軍有些恩怨也是因爲屬下之間的恩怨,只是劉將軍要非要這樣說,讓朕也十分爲難,朕也想從中調停,不能內訌讓他人漁翁得利。”高宗到是對此事看得十分清明,不禁令挽衣頗爲意外。
“這麼說陛下是相信良臣的?”挽衣雙眸微瞪,望着這位時而清明時而糊塗的君主。
高宗搖頭苦笑,“君無戲言!只不過,劉將軍的部下王德擅殺韓愛卿的愛將陳彥章之事朝中人盡皆知,因而劉將軍告韓愛卿有怨於他,故意在他鎮守之地滋事。”
“一派胡言,良臣怎麼是那般小氣之人?”挽衣憤然說道。
高宗喟然長嘆道:“挽衣啊,我朝江山動盪,正值用人之際,朕不想再有任何良將損失,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左右爲難啊。”
挽衣正色緩緩屈膝施禮道:
“挽衣貿然覲見是怕皇上誤解了良臣,此刻聽聞皇上之意,感激龍恩不疑。挽衣知道該怎麼做了,接下來,就讓挽衣去處理吧。”
“朕對你從來都不會失望。”高宗目光灼灼地看着挽衣,這個女人大概是這一生見過最特別的一個女人。
挽衣從行在回到韓府,一路垂頭沉思,絲毫沒有看到正在前方站着的韓良臣,還有他眼中的怒意。
“你去哪兒了?”韓良臣渾厚的聲音將挽衣自心事中喚醒,她驀地一怔,擡眸看他,“我,出去看看。”
“去了哪裡?看了什麼?”韓良臣仍是追問,而那駭人的臉色,挽衣知道他心中一定有猜疑,可他對她與皇上見面之事耿耿於懷,直言相告,他又會怎樣,她無法想像,可真要瞞着他麼?她答應過再也不會騙他。
“去了皇上的行在。”挽衣坦言相告。
“我和你說過,你不必打着爲了保護我的名義去見他!”韓良臣怒火中燒,只與挽衣兩人之間竟然忘了君臣之禮。
挽衣連忙四下看看,生怕有人聽了去,人也已經來到韓良臣面前,“你瘋了嘛?”說着去拉他的手,欲拉進屋裡說話,卻被韓良臣狠狠地甩了開。
“良臣,求你不要這樣好麼?我們進去說話。”挽衣無奈妥協,這個男人什麼都好,偏偏就是個醋罈子。
韓良臣早就聽宮裡傳出來的風言風雨,挽衣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私會皇上,他是個男人再無法去忽視這一些,哪怕他相信她不會做出越矩之事,他也無法容忍。
“我不需要女人人來保護,你難道不懂嗎?”韓良臣目中怒焰熊熊,恨不得將這個美麗的女人一併燒掉,“還有,你又是如何能讓皇上對你言聽計從?誰都知道除了榮妃,還沒有哪個女人有這樣的本事,而我是你的夫君,你讓我作何感想?”
挽衣擡眸,與韓良臣的怒目對視,其中盡是失望與委屈,“你居然懷疑我與皇上有染?”直言說出韓良臣言下之意。
而這話確實是韓良臣內心深處的聲音,只是他還沒有勇氣說出來,卻被挽衣自己說了出來,不禁像是被刺痛了似地一把將她抓住,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抓得挽衣雙腳離地。
“你,你居然不相信我?”挽衣忍着雙臂被他鉗子似的鐵手抓痛,她以爲他只是不願她背後去幫他周旋,怎麼會想到他竟然懷疑到這件事上來了。
“你讓我怎麼相信?能與皇上私會御書房的人寥寥無幾。”韓良臣已口不擇言。
這確實是越矩之舉,也難怪韓良臣會懷疑生氣,可其中難言之隱也是挽衣答應過高宗爲他保守的秘密,她不願失信於人,又怎麼將一切真相告訴韓良臣呢?而不說,韓良臣這誤會恐怕實難解除,挽衣驀地陷入進退兩難之地。
“我向上天啓誓,絕不曾對不起你韓良臣半分。”挽衣忍痛又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