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突地瀰漫一種劍拔弩張的緊迫感,窒息般的無奈和沉重,孫校急拉住馬,停了下來。
目光灼灼地盯視着眼前這人,萬萬沒有料到會在這裡遇見他。
“孫兄弟,你怎麼在這兒?”王蒙眼中掠過一絲驚訝,卻又像想到了什麼似地,彎脣一笑,看着孫校十分熱情。
孫校並不喜歡王蒙,但此時遇到他心裡突然變得踏實,既然看到王蒙了,想必他會知道些軍營的情況,微一挑眸,問道:“你又怎麼在這兒?”
“哎,軍營被偷襲後,衝散了隊伍,我也是逃出來的,正在找你們,實在是太好了,總算找到了,韓將軍他們呢?”王蒙面露喜色,看着孫校的臉脣邊的笑意卻越發深沉。
孫校臉上毫不掩飾諷刺之色,輕聲道:“被個女人迷得神魂顛倒了,還有什麼心思領軍打仗?”
“孫兄弟這話從何而來啊?”王蒙微垂眼瞼,似笑非笑地問道。
孫校滿臉的忿滿,看在王蒙眼裡似有契機,見孫校不想再說什麼,便又輕聲說道:“其實,孫兄弟的心情,王蒙也懂得幾分,想當初霍將軍也是迷戀此女,最後……哎……”
王蒙扼腕嘆息,越發讓人覺得挽衣就是這軍中的紅顏禍水了。
孫校一聽就氣,“長得那麼妖媚,又是妲姬再世。”
王蒙聞言,又是一聲深嘆,“當初霍老爺就讓霍將軍休了這女人,說這女人會惑亂軍心,如此看來,真是被霍老爺言中了。”
孫校手裡的馬鞭越攢越緊,像是恨不得這就去了解了挽衣,王蒙微微垂目,臉上又若有若無的笑痕閃過,欲開口再添上一把火,讓孫校那把怒火再燃得更旺一點兒。
這時,遠處有馬蹄上傳來,王蒙向後看去,孫校自是知道來人是誰,握着馬鞭的手不禁動了動。
王蒙定睛一看,那不就是挽衣麼?瞥一眼孫校,謹慎問道:“她?”
孫校沒吭聲,王蒙也就知道了,復又輕聲道:“她怎麼會在這兒?好像還落了單兒。”王蒙眼珠輕轉,像是在暗示孫校。
旋即,孫校調轉馬頭,看到越來越近的挽衣,又望望她身後,果然不見其他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而這時,挽衣已經更近,到了他們面前,緩緩停下馬。
讓挽衣始料不及的是會在這兒看到王蒙,只見孫校正和王蒙站在一起,前些日子韓良臣和鄭毅還有她分析過軍中的內奸,不就是這此人?孫校怎麼和他站到一塊兒去了?
想來,自發覺王蒙是內奸未證實之前,也就沒有確切地和大家說起,但見孫校和他並排而立,這時並不是揭穿他的好時機。
“王副尉? ”挽衣疑聲叫道。
“霍夫人,哦,現在應該是韓夫人。”王蒙故意戲謔挽衣,意在引孫校的怒意。
“什麼韓夫人?”挽衣哪會聽不出他言中的暗意,拿眼瞥一下孫校,這個直性子的孫校,不要被
他挑唆了纔好。可一見他的臉色,想必該說的也都說過了,“王副尉可不要亂說話。”
“王蒙不敢,不管怎麼樣,您還是將軍夫人。”王蒙面上雖說得恭敬,但那話極爲刺耳。
“什麼將軍夫人?她配得起?”孫校終於忍不住,狠狠地咒罵了一句,那話兒說得挽衣心頭一顫。被孫校誤解得這般深刻,怕是很難讓他心意回轉了。
挽衣沉了口氣,才說:“孫兄弟,挽衣卻是出身低賤,配不上將軍夫人這名號,挽衣也不曾貪圖這個名份,只是孫兄弟萬萬不該因此與良臣心存芥蒂。”
聽了挽衣這話兒,王蒙似明晰爲何孫校落單,微微牽脣,心下暗想,不如挑唆這二人互相憎恨,幫自己除掉一個。
“就是,就是,孫兄弟,挽衣姑娘雖然是個青樓女子,可深得將軍們的喜愛,便是有過人之處。”王蒙像是在幫腔,卻暗中夾着刀子,讓人越聽越氣。
挽衣盯視着王蒙咬着下脣,真想當面揭穿他的陰謀,可韓良臣說先不要說出去,他還有用。挽衣只得忍着,恨得牙癢。
王蒙的話確是在孫校的心裡起了作用,一個青樓女子,迷惑了他敬重的大哥,將來,會不會再落得霍安江的下場?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這女人不能留。
見孫校的手已經緊緊地抓在刀把上,王蒙心下得意,復又說道:“孫兄弟就忍忍吧,不然韓將軍因愛生恨,怪罪下來,傷了你們兄弟間的和氣。”
“王蒙,你住口!”挽衣實在忍無可忍,大喝出來。
“夫人息怒,王蒙也是在勸孫兄弟啊。”王蒙八字眉一皺,一臉委屈,像是真的被冤枉了似的。
可這時,孫校刀已經拿在手上揮了起來,“紅顏禍水,我若不除了你,將來你也要害我大哥!”說着,便衝向了挽衣。
“咣!”地一聲兒,孫校的刀飛了出去。
挽衣緊閉雙眼,已然感覺到身旁這人的氣息。
“孫校!你瘋了不是?”韓良臣怒視着孫校,“你在做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對挽衣?”
韓良臣追到近前正看到孫校舉刀劈向挽衣,不及思考,衝上前去提劍便擋,震得孫校的刀顫得握都握不住,飛了出去。
“大哥,這個禍水,早晚會害了你。”孫校怒喊。
兄弟二人相持這不下之際,韓良臣只覺樹影下還有一人,但還來不及去看,孫校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又襲向挽衣。
挽衣雖然背上揹着鳳鸞刀,卻只以身體躲閃,不擋也不進攻,韓良臣越發氣惱,沒想到孫校反應這麼激烈。
“你以爲你這樣就可以騙得過潑五了?但可惜騙不過我孫校。”孫校見挽衣不還手,越發生氣,說的話兒也就更是傷人,氣得韓良臣恨不得對他動真的。
“孫校,你是不是瘋了?不要逼我!”見孫校對挽衣咄咄相逼,韓良臣怒道,然他越是如此,孫校越怒,真就鑽進牛角尖
裡出不來了。兩個人,一個進攻挽衣,一個護着,在馬上比劃起拳腳來。
而挽衣的目光卻一直在注視着王蒙,王蒙在一旁察言觀色,他萬萬沒想到韓良臣會來,更是沒想到他還活着,他明明記得那天引人進了他的營房,即便他功夫再好,也敵不進西夏的精兵小隊啊?就算當時沒找到他的屍首,他想總歸要身負重傷,最後,也是死在這荒郊野外,哪裡想到會這樣遇見他,還這般生龍活虎。不禁微微退後幾步,坐山觀虎鬥,恨不得孫校和韓良臣兩敗俱傷。
“良臣,王副尉在。”挽衣忽地冒出這麼一句話兒,韓良臣不禁皺眉,只一個閃念的功夫,差一點被孫校打下馬。孫校更是沒有料到,韓良臣剛剛險些墜馬,心裡咯噔一下,雖是對韓良臣喜歡這女子不滿,但對韓良臣的忠心卻是日月可鑑,並不真想韓良臣受傷。
“王副尉?”韓良臣見孫校猶豫,扳回失利,這時與孫校兩個雙臂互相牽制在一起,轉首看向王蒙。
王蒙見韓良臣看向自己,連忙笑了笑,說道:“喲,這怎麼回事,自家兄弟還打起來了,我逃了幾天剛碰到自家兄弟,怎麼也打起來了?”裝起糊塗,故弄玄虛。
“真是辛苦王副尉了,這些日子都躲在哪兒了?”韓良臣只是緊緊地制服孫校的手,目光仍然是看着王蒙說道。
王蒙瞬間苦喪着臉兒說道:“一言難盡啊,誰想到西夏兵兵力這麼強大了,兵卒也勇猛,這真是,真是九死一生,恐怕,恐怕這是守不住了。”
“怕什麼?增援大軍馬上就到。”孫校見王蒙這般沒了氣勢,馬上說道。而說這話時,忽覺被韓良臣牽制的那雙大手猛一用力,他剛欲說韓良臣,趁他之危發力,韓良臣卻並沒看他,仍是直視着王蒙。
“援軍?”王蒙臉上似有驚意,只是那微小的表情再次被韓良臣和挽衣看到了。兩個對視一眼,不禁心領神會。
“王副尉有所不知,朝廷早就加派了軍隊,討伐西夏之決心很大。”韓良臣手還與孫校制衡,神情卻凜然得另人敬佩。
韓良臣又睇了個眼色給挽衣,這會兒,幾個人的注意力都在孫校和韓良臣身上,挽衣並不擔心,至少孫校對韓良臣的忠心是不言而喻的。
挽衣將王蒙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她只是不懂韓良臣爲何不殺他,留着他又有什麼用呢?但又不想違背了韓良臣,韓良臣不公開王蒙的錯事,便定是有他的道理,即便再讓她恨得牙癢,也只能智取。
“嗯,大部隊人馬多,又都是參加過多次戰役的人。要比現在的韓家軍更勇猛。”挽衣隨後補刀。
王蒙聞言雖是半信半疑,但見他們的神情,並非兒戲。心裡便想:要儘快去很告訴西夏。不然,那些兵再來,兵力不大,反而被挫了勢氣。大宋本就看不起西夏,這次偷襲成功,不知多振奮。而西夏也答應,以後若是他做了這一帶的將領,今後便井水不犯河水,共存共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