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姑聽韓良臣對挽衣如此讚賞,心頭妒意涌動,恨得牙癢,挽衣、挽衣,他心裡就只有一個挽衣麼?強抑怒火,轉身佯裝笑臉,凝視韓良臣說道:“將軍說的也是,過去陶姑視挽衣如親妹妹一般,只是這次再見面,陶姑卻不那麼坦然了。”
話由至此,陶姑緩緩垂眸,似有羞色浮上臉龐,話中之間也在提醒韓良臣他二人之間已今時不同往日。
韓良臣被她說得一怔,果然面露愧疚,眨了眨眼睛,四下裡望了望旁邊的下人和待衛,不知說什麼是好。
“你們先下去。”韓良臣遣退衆人,陶姑的人看着陶姑的臉色,見陶姑微微點頭,才退了下去。
堂內只剩陶姑和韓良臣二人,良久,韓良臣才說道:“那天之事,是韓某對不起陶姑,只是……”他驀地收口,有些話便是說不出了。
“只是什麼?韓將軍是怕挽衣知道了,再離你而去?”陶姑心知這是不能再去逼他,心裡拿捏着如何讓韓良臣就範。
韓良臣一時躑躅,心下他自然是愛的挽衣,若是挽衣得知她不在這幾日,他便與陶姑有染,怕是她那剛烈的性子,又會做出什麼事來。挽衣雖是通情達理的女子,能體諒白氏,但那是因爲白氏出現在挽衣之前,她不會去計較在她之前的女人,而在她之後的呢?
韓良臣想起平日裡挽衣和他笑鬧時時常說過的一句話:從今往後,你只能想着我。那副倔強的神態此刻便就像在眼前似的,她噘着小嘴兒,緊顰柳眉,杏目圓瞪,雙手插在腰間,獨有她的霸道味道。韓良臣微微一凜,彷彿她就在他面前似的。
“是韓某對不住你。”韓良臣連忙說道。
陶姑聞言心中已掀起萬丈浪花,可她仍然壓住了怒火,反而嫣然一笑,說道:“陶姑即對將軍情根深種,便不會爲難了將軍,將軍放心,陶姑不會說的,此刻,陶姑先去查出昨夜是誰在軍中作怪,若是陶姑軍中的人,定重罰不饒。”言詞間,陶姑那雙晶瑩的淚眸閃動,看得韓良臣越發羞愧,深感對不起這個女人。
“陶姑,我……”韓良臣剛要開口,陶姑竟已至他面前,纖手放在他方厚的脣上,微微搖頭,“將軍莫言,陶姑萬萬不會爲難將軍。陶姑這一生,未得真愛,如今……能遇到將軍已是三生有幸,只求能伴在君側,與君共赴沙場,相攜相扶,別無他求。”
如此這般柔情蜜意,終讓韓良臣卸下心防,不禁有些疼惜起來,“陶姑此情,良臣受之有愧。”
“陶姑不求將軍之愛,但求陪伴便是對陶姑的恩德了。”陶姑仍是那般深情款款地望着韓良臣,瞬時一滴淚珠終是溢出眼角,順頰而落,看得讓人心疼。
韓良臣雖是對挽衣一片深情,但有個女人這樣待自己,人心不是石頭,哪會不爲之所動,越發覺得虧欠陶姑。
轉而,陶姑垂下頭去,輕聲說道:“還望將軍快些找到挽衣,重聚團圓!”
“陶姑……”韓良臣此時此刻說不出任何話來。
陶姑毅然轉身,揮淚離去。
看着那纖柔的背影離去,韓良臣心中感慨萬分,深嘆口氣,坐在椅子上,鐵拳重重在桌邊一擊,震得茶碗嘩嘩作響。他只恨自己怎麼會那麼糊塗,一不小心做出這樣的事來。如此,兩個女人都虧欠了。
陶姑走出韓府,回頭向裡望了望,眼裡的清淚早就不見蹤影,臉上亦是浮起冷意。
“韓良臣,我陶姑想要的東西,一定會得到。”陶姑心中腹誹,甩袖離去。
韓良臣兀自在屋內苦悶了一會兒,心念便又轉到挽衣身上,暗忖:挽衣既然在京城,又躲着不見我,必是知道我每日所經之處,不然怎麼會對孫校說在哪找他呢?挽衣出身武家,對兵法瞭解甚深,要想找到挽衣非要用些腦子才行。於是間,韓良臣便絞盡腦汁,冥思苦想起來。
驀然間,靈光一顯,他便加快了腳步朝馬棚走去。挽衣的馬是後來韓良臣在山裡找到的,爲了不惹人注意,挽衣只好棄了自己的愛騎-紅衣。韓良臣一行在山下看到了它,便把它帶了回來。韓良臣知道挽衣爲愛騎取名紅衣,便是因她的大名梁紅玉和挽衣而來,它沒有跑丟,一直在山下,就像是等韓良臣來接它似的。
“劉……”韓良臣到了馬房剛要喊。挽衣正給紅衣洗澡,拿着刷子,輕刷馬背,而紅衣也極乖巧地站着不動,還輕輕地搖動着馬頭,像是極享受一般。
看着劉守一邊刷馬背,一邊輕言細語的好像在和紅衣說話一般,韓良臣不禁一怔。這一幕實在令他驚訝。紅衣雖不像獅聖那樣剛烈,但也絕不是對任何人都這般溫順,而這小馬倌兒怎麼會把這兩匹馬都馴得這樣乖順?
韓良臣將視線又移向了劉守,總覺得似曾相識。
挽衣驀然感覺到身後有人,轉首望去,心裡先是一顫:媽呀!他站在那裡多久了?看到我和紅衣說話了嗎?他在看什麼?爲什麼不叫我?有沒有……有沒有發現了什麼?
“將,將軍大人!”挽衣連忙裝成男人的聲音連連鞠躬,像是犯錯了似的。
韓良臣緩緩踱步走到挽衣面前,眼睛不住地打量着挽衣。挽衣哪裡敢擡頭,“將軍大人要馬?我馬上去牽來。
“等等!”挽衣才跑了兩步,便被韓良臣叫住了。
糟糕,難道他真的看出來了什麼嗎?不會吧,這張臉?挽衣清晨洗臉的時候,還在想怎麼會有人長了這麼醜的疤?一眼望去,觸目驚心,誰還會細看五官如何?
“將軍有何吩咐?”挽衣轉過身彎着腰,目光所及只有韓良臣的那雙腳。
“擡起頭。”韓良臣肅聲說道。
“啊?”挽衣聞言一怔,“小的,小的的臉太醜,怕,怕嚇到將軍。”
“我又不是女人,什麼沒見過。”韓良臣不禁嚴厲起來,他實在是想看看這個整天垂着頭的小馬倌兒到底長的什麼樣
子,能讓他的馬和挽衣的馬馴服得如此服帖。
劉守的雙手攥成了拳頭,雖然亞默和孫校都說不會被認出來,但她仍是有那麼一點點心虛,腳也跟着微微向後挪動,可韓良臣更是向她逼近。
不,不能讓他再靠近了,挽衣驀地擡起頭,那張七扭八歪的臉赫然顯露了出來。
韓良臣雖有心裡準備,但這張臉確是怪得駭人,他不禁輕咳了兩聲,“這是燒傷嗎?”便已將目光移向別處,他只是不願自己眼中透出的驚訝傷害到劉守,他知道像他們這樣的人,最怕別人說他們的樣貌。
“嗯,嗯。”挽衣含糊地應着,也並不想多說,以免引起懷疑。
“實在抱歉,我只是好奇,你怎麼會讓這兩匹性情獨特的馬馴得如此服貼。”韓良臣和聲而道。
挽衣心裡長舒口氣,原來如此,這馬兒當然知道她是誰,自己的主人怎會不聽?心下不禁得意地笑了起來。可嘴上卻仍是一副小心的樣子,說道:“這馬可能也中堅力是可憐我吧,我這副樣子,在營裡時別人夜醒來都以爲見着鬼了,孫副尉才安排我對着馬,馬不怕。”挽衣信口編着瞎話兒。
韓良臣卻聽得認真,不禁對劉守越發有好感了。
“嗯,你就留在這裡吧。”韓良臣又道,轉首看着紅衣說:“把紅衣給我牽來吧。”
“紅衣?”挽衣驚訝地看一眼韓良臣。
“嗯,今天我要帶它去找它的主人。”韓良臣沉聲說道,挽衣聞言,目光落在他的臉上,若是這一刻他看到她的眼睛,恐怕就不必到處去尋找了。
挽衣走到自己的馬前,將馬繮整理好,放入韓良臣的手中,看着韓良臣將它牽了出去。
“他也是一片深情,也難怪你這樣對他。”亞默直到韓良臣走了纔敢出來,剛剛那一幕他一瞬不瞬地看在眼裡,雖是對自己的易容術有萬分把握,卻最怕的是挽衣的感情不自覺流露,那纔是最大的漏洞,還好,挽衣還算鎮定。
挽衣聽到亞默的話,勾脣淺笑,心底竟然也是說不出的滋味來,剛剛與他對視的一瞬,心中萬千感慨,五味雜陣。
她怕他認出自己,卻又有什麼牽着她的心,又多想他能認出自己,可他沒有認出來,是她掩飾的太成功麼?
“不過,他又要白白的期盼了。”挽衣默然說道,她知道那種等待的滋味,在沁香樓時,她便是這樣日日夜夜地等他,盼他,而這等這盼全無半點希冀,就像是懸在空中的月亮那樣摸不到,夠不着。哪怕有個期限,哪怕有點音訊都比這樣的滋味好過得多。
“昨夜軍營之事聽說了麼?”亞默突然問道。
“出了什麼事?”挽衣一直呆在馬房,全然不知地看着亞默。
“軍營一夜所有人的衣物都丟了,將士們都光着身子找衣服。”亞默說道。
“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挽衣大惑不解,亞默卻略有所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