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昏昏沉沉地不知昏睡了多久,在昏睡中,挽衣總是隱隱約約地聽到有些人在她牀邊說話兒,然後又離去,總有一個味道在她牀畔飄蕩,她不熟悉那是什麼味道,但卻十分特別,即便在這樣的昏睡中,都能讓人記憶深刻,四周到底發生了什麼,挽衣很想睜開眼睛,可她拼命去睜,仍是毫無辦法,只能繼續在這朦朦朧朧之中沉淪。
挽衣終於醒了過來,不知是多少次的嘗試,總算睜開了眼睛。她沒死,又沒死。
哎,上一次死而復生,是在沁香樓,是阮媽媽把她救回人世,這一次呢?她怎麼又沒死?這一次她真的陷入難局,她怕看到韓良臣被埋伏,她怕自己再次害人,她真的覺得只有自己死了,纔不會再害人。可偏偏又讓她活了過來。
挽衣撐着虛弱的身子從牀上下來,心中驚濤駭浪,臉上卻平靜無波,拼命壓制住想要怒罵的衝動走到門前,門果然是被鎖住的,她用力的拍門,“開門,開門!”明明知道這樣做無益,但她還有別的選擇麼?當人被逼至絕境,任何可能都願去嘗試。
不管挽衣怎麼拍,那門都紋絲不動,毫無生氣地緊掩着,她拍的沒了力氣,倚着門板坐在地上,時不時擡起手拍門板,欲哭無淚。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一陣吵雜的腳步聲傳來。挽衣知道有人來了,可她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頭也依在門板上沉得擡不起來。她知道,是那兩掌打得她腦袋出了毛病,一定是這樣的,總是昏沉沉的。
進來的人,她只瞥了一眼,便知是誰。她想冉俊一定不會放過她的,他會想盡辦法折磨她吧?
冉俊進門後,便發現了坐在地上的挽衣,目光微滯渙散,像是個沒有靈魂的軀殼。而那渙散的眸子竟讓他有些許的心疼。怎麼會心疼?這個女人如此恨他,不惜一切地傷害他,他爲什麼要心疼這個女人?
才浮上眼底的憐惜之情頓然逝去,黑眸閃過一絲驚悚,渾身散發着沉謐氣息,用銳利幾可傷人的眸光看着挽衣。
挽衣強打精神,冷眼看他,並未言語,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一絲懼色浮現,辱沒自己,連命都不要了,還會怕他腥殘若惡鬼?
他臉色一徑陰沉了下去,面孔滿是猙獰與忿然,怒道:“果然不是普通的女人,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死在你的芙蓉帳下?霍安江和韓良臣都是將軍,我冉俊也算是將軍,爲什麼你可以是他們的女人?不能給我?”說着,冉俊再次忍不住地將挽衣抱起來扔到牀上。
挽衣這一刻沒有任何反擊之力,緊緊咬着自己毫無血色的下脣,拼命忍住因痛心而要奪眶而出的熱淚,全身顫抖哆嗦着,眼中的淚轉了好幾個回合,但終究沒有墜落,因心中懂得,就算淚流乾、流盡又能如何?但願這是噩夢吧,這一定是一場噩夢!只需等待醒來的那一日…
挽衣以爲這一
次恐怕真的要失身於冉俊了。這個趁人之危的時機實在是太好了。
冉俊兇性全露,怨恨漸漲,將她扔在牀上後並沒有挽衣所擔心之事,反而站在牀邊冷道:“你想死?沒那麼容易,我不會讓你死的,死對你來說太容易,我還沒看好戲?沒看到你愛的男人,倒底會不會來救你,值不值得你愛。”
挽衣驀然間狂笑起來,笑聲詭異另人不安。
冉俊捏住她的下巴,狠戾地說:“你已經在這兒呆了三天三夜了,他沒半點反應,你真覺得他還愛你?既然他不愛你,就和我在這裡做對征戰夫妻吧,至少,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吃穿用度不比你大宋的將軍差。但你必須配合我,除掉韓世忠。”
挽衣定定地冷看着他,脣邊浮出一抹冷笑,黑眸閃過一瞬湛然,原來這纔是他要的,要她哭叫着乞求,匍匐在他的腳邊臣服於他,他那癲狂恐怖的性情令挽衣不屑。
“有本事,自己殺進宋軍大營,搞些偷雞摸狗的伎倆算什麼英雄?”挽衣亦是同樣狠戾地說道。
冉俊眉間緊攏,他甚至不知自己怎麼了?他本就是個狠絕的將軍,方纔戰無不勝,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感情,他覺得只有這樣才能高度的保護自我。而面對這個女人,他竟然如此猶豫,他也想知道爲什麼會如此。
旋即,他冷笑着看着挽衣:“你不會幼稚的以爲用這樣的激將法就讓我就犯吧?我會繼續等着韓世忠,他若是不來,你不如就死了心,跟着我吧,我會對你更好,至少我不會讓你被別人抓走。”
挽衣輕蔑地瞥了他一眼,“你可不要告訴我你愛上我了?”臉上冷若冰霜,還有一絲嘲笑地看着冉俊。
冉俊緊凝着她不語,而那張邪魅的臉上掠過一絲異色,不知爲何,並不像有一絲絲陰謀,挽衣轉眸不再去看他,不管他是怎樣,她都不願去看了。
冉俊不願承認他愛上了這個女子,僅僅是幾面之後,他笑了笑,面色柔和了許多,才說:“這有什麼不可能麼?這個世上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呢?跟着我,在西夏你同樣是將軍夫人,日子久了,你或許也會愛上我。”自信滿滿。
“膚淺!”挽衣怒斥。
冉俊不怒反笑,“那又如何?”
想來這個男人在西夏也算佼佼者,自是有許多女人簇擁周圍,這種男人反而喜歡征服那些不易得到的女子,越是得不到越想去征服,越覺得那纔是愛,全然不知愛的考慮是在得到之後的持久。
“你聽過一個故事麼?”挽衣轉眸看着他,臉上不起任何波瀾地問道。
冉俊沒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的臉,似等她講下去。
“從前有一隻狼,終年生活在荒漠戈壁,無奈愛上了一隻羊,愛着她的純潔和溫柔。爲了接近她,他殺死了一隻羊,披上羊皮,在月夜裡來到她身
邊。他很想擁抱她,可是狼的血性與羊天生對危險的第三總是令他心願成空。她總是遠遠地躲着他。有一次,終於只剩下他們兩個了。他說:我愛你。她說:我怕你。和你在一起,我會因爲恐懼終夜生活在噩夢裡。說完她轉身想離開她,可他多年的癡心怎麼容得了這樣的收場,他是狼,草原的霸主,有什麼是他想要而得不到的呢?一瞬間,他衝上去,在她驚恐的叫聲中,他咬破了她的喉嚨。她死了,狼說:寶貝,等着我。就以最快的速度衝下懸崖。可是,到了閻王殿,陰司爲了懲罰狼咬死了羊,轉世,讓她爲狼,他爲羊。再見面的時候,他是領頭羊,狼的血性和豪性仍然在他身體裡流淌,他知道他還保持着狼的本性,而他開始擔心她,她是否也保持着羊的本性,那在狼羣中是要被欺負的。爲羊的一生,他見過她兩次,她還是那麼溫柔,可是她的美麗與溫柔惹來許多母狼的嫉妒,她們攻擊她,驅趕她,她在羣中顯得那樣可憐,他望着她只覺心痛,可是卻也近不得身,他雖然有狼的血性和智慧,可卻是羊的身子,這樣的他仍然沒辦法保護她。那年冬天,羣狼吃不到羊,就吃最弱小的狼,她就是第一個犧牲者,他看着她被狼羣吞食,心如刀割,再次撞死了自己。這一次,他們再到了陰司,不有恩怨,總算可以重新投胎同時做了人。可是,他的血性讓他成爲一名將軍,橫刀立馬,血戰沙聲,而她仍是溫柔,只想他守着她過安穩平淡的生活。她順從得卻又讓他覺得自己娶了個應聲蟲,慢慢的,她對他仍是畏懼,不敢吐露心事。他暴躁的打了她,那一次她流產了。失血過多,再沒有機會生育,他一氣之下,去了邊疆,一去幾十年。等他回來時,她已經重病不起。而在她臨終前,她第一次鼓起勇氣,拉住他的手說:對不起,我也想如你的意,只是我本如此,請放過我吧。這番話訴說着幾百年的有恩怨,有些人,無論怎麼努力都是無法在一起的。”
挽衣幽幽講完,擡起平靜如水的眸子,看着冉俊,“哪怕他不來了,我也不會和你在一起的,懂嗎?”
冉俊凝注着她,良才才道:“可惜,我不是狼,我也不要來世,只求今生。”那番話說得冷意全無,竟然分外溫柔,挽衣幾乎以爲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放了雪素姐,我留下。”挽衣驀然張口,冉俊目光緊鎖在她的臉上,四目相對良久,冉俊轉身出去了。
沒多久,挽衣似聽到外面有響動。
“帶我去哪?”是雪素的聲音,挽衣伏在門板上,仔細地聆聽着。
要外面又漸漸變得安靜下來,挽衣不知道自己利用冉俊的感情開出的條件,是否真的成功了。十隻手指交織在一起,緊緊地攢着,一會兒坐在椅子上,一會兒坐到牀邊,一會兒又在屋子裡轉轉打圈,等着那個人來。
直到,門再次被打開,她連忙跑了過去。
(本章完)